第18节
  陆榆身后的会议室走出许多穿着正装的人士,还有几位我昨天见到的董事,裴则琛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也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惊讶。
  陆榆拉着我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刚才有些焦急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该如此直接的问她。
  “夏夏……”陆榆的脸色不太好,她这样的情绪也让我更加的害怕了。
  我微微颤抖的拉着她的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陆榆,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陆榆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但是裴氏也不会立刻就提告,我们会接受裴氏的委托先于源业进行沟通。你知道,就算现在提告,也会有庭外协调的环节,裴总的意思是只要源业同意解除合同,那裴氏也就不追究了,但是……”
  第042 因我而起
  “但是什么。”陆榆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更加的焦急。
  陆榆犹豫了一会,说,“但是工程已经开工了,如果现在解除合同,源业势必会遭受一大笔的损失。”
  我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陆榆扶着我,我应该已经摔倒在地上了。陆榆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在一旁搀着我。
  我抓着陆榆,有些哽咽的问道,“陆榆,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办法。”
  陆榆看了我一眼,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不知道如果现在解除合同,源业会有多少损失。而且,如果沈振东不愿意这么做,那该怎么办。
  陆榆陪着我到了24楼,张莫岐依然没有出现,法务部里也和平时一样,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这件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开,而且,裴氏这么大的公司,一定会想办法先封锁这条消息的。
  简清不在位置上,说是去了人力资源的办公室,至于是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不过猜想应该也是关于这次合同的事情。
  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上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不能安心的坐在公司里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想给张莫岐打电话请假,但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我只好发了封邮件给hr,请了一天的假。陆榆已经回律所了,她答应我,一有消息和进展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走出裴氏的办公楼,晴空万里,天上甚至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天空映的这海城也有了一番别样的滋味。可在我眼里,却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阴霾了,仿佛有千万朵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挥之不去。
  思来想去,我还是准备去源业一次,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就算沈振东不肯原谅我,我也要在这个时候陪着他,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我从来没有去过源业,第一次来,竟然是因为这件事,心里不禁苦笑了一声。源业不比裴氏,拥有一整栋的办公楼,虽然在地产界,源业也算是崭露头角,但也至多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公司在一栋写字楼的11层,公司的标牌也只是在一楼的企业目录里写着一行小字。
  坐电梯到了11层,前台小姐很有礼貌的对我笑了笑,“请问您找哪位。”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麻烦,我找沈振东。”
  依然是公式化的回答,说话的时候,这位前台小姐脸上一直带着甜美的笑容,“请问您有什么事情,有和我们沈总提前预约吗。”
  我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是沈振东的太太。”
  前台小姐没有说话,她上下打量了我许久。也难怪,我从来没有来过源业,公司里除了冯凯没有人认识我。
  她拿起电话,与电话那头沟通了好一会,然后又抬头跟我说,“严小姐你好,沈总正在开会,冯经理让您在办公室等一会。”说着,她比了个手势,就带着我进了沈振东的办公室。
  沈振东的办公室不是特别大,但却很干净,背靠着落地窗,里面是一套木质办公桌,桌上有两台电脑,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烟缸了。烟缸里七零八落的躺着许多烟头,有几支甚至还没有抽完。
  前台小姐给我倒了一杯茶,说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张沙发,还有一个小茶几。沙发上放着几件衣服,应该都是沈振东的。茶几上有几盒快餐,但却都没用动过,也早就凉了。
  我走到沙发旁,把上面的几件衣服规整的叠放好,却突然从衣服的口袋里掉出来一个盒子。是一个药盒,里面是胃药,我看了下后面的说明,是缓解胃痛的。沈振东有胃痛的毛病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心里的自责在蔓延,虽然说这一年里,沈振东没有对我们的婚姻负过责,但我又什么时候去真正的关心过他。我一直在等着他向我敞开心扉,等着他来维护我们的爱情,可我又做过些什么呢。
  “严夏,你怎么来了。”眼睛有些酸胀,我坐在沙发上怔怔的发呆,就听到沈振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振东的脸色很难看,但他的脸上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除了疲倦之外,还有一些温情。我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喊了一声,“振东。”
  沈振东将手里的文件丢在办公桌上,转身靠在办公桌上看着我,“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有事找我吗。”沈振东的话语里没什么情绪,但对比起以前,已经很好了。
  我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情,虽然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设想了很多种开场白,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振东……”
  沈振东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他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我说,“振东,源业和裴氏的合同纠纷,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振东打量了我一眼,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说,“你知道这件事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合同就是我查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为了避免让裴氏受损,所以将源业推上了风口浪尖。
  “按正常的法律流程来办,我们已经有了协议,而且工程也已经启动了,就算这项条款有不合理的地方,但只要裴氏盖了章,就是认可了这份合同。在法律上,我们也是有利的一方。”沈振东解释道。
  可沈振东说的话,是我最怕看到的结果,我害怕他钻牛角尖,非要和裴氏过不去。可裴则琛的意思是,就算是赔偿违约金也不会再合作下去,而且在所不惜的要告源业,这件事,我该不该告诉沈振东。
  沈振东掐掉了手上的烟头,淡淡的说,“这件事情,你不要过问了,我知道你现在在裴氏上班,你不要有负担,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
  第043 罪不可恕
  “振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沈振东站直了身子,走了两步到我面前,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也有一丝温情,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严夏,你到底怎么了。”
  我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眼前的沈振东似乎变了很多,他的样子已经不是我初见时的模样,他现在变得深沉内敛,在商场混迹了这么久,早就磨去了他的棱角,他变得让人更加的捉摸不透。岁月也不知道什么爬上了他的额头和眼角,那里有一些淡淡的细纹,加上一晚上没睡,让沈振东看起来显得有些许的沧桑。
  我说,“振东,不要和裴氏作对,源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裴氏集团是何等规模的公司,你不要置气了。”
  沈振东愁眉紧锁,眯着眼审视着我,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冷淡。“严夏,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告诉沈振东这件事的始末,怎么样才能让他听我的。我紧张的捏着衣角,衣襟已经被我抓的不成样子了。
  我收住眼里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振东,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裴氏的总裁已经放了话,不管怎么样都要取消这次合作,而且也要想进办法告源业利用条款诱导甲方,而且……”
  “而且什么。”沈振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了。
  “而且,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裴氏签下这份合同。源业是一家地产公司,而非建筑公司,不是吗。”我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些颤抖。
  沈振东彻底的垮下了脸,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我不留情面的说出了实情。
  “严夏,有些事情不需要你过问,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你别忘了,你不但是裴氏的职员,还是我沈振东的妻子,你应该清楚自己的站位。”
  如果是以前,沈振东对我说这番话,我一定心里会有些怨气,甚至有些不平。在这段婚姻里,虽然我一直是弱势方,但我也觉得自己需要绝对的自由。可现在听到这番话,我认为自己错了,错的离谱,我作为沈振东的妻子,竟然联合着外人,将源业逼上到了这个地步。
  “振东,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没有想要帮着裴氏,我只是不希望你受损失,源业和裴氏现在根本就没有对立的资本。”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应该只剩一堆白骨了,即使站在一米开外,我也能感受到沈振东眼神里的寒气。我现在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即使我说的话很难听,我也不希望沈振东将来会后悔。
  沈振东没有爆发,但他的语气却十分的隐忍,像是积压了很久的怒气,却没有宣泄出来。“严夏,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件事,我也没空来跟你解释,但不管你在裴氏听到些什么,这件事我都自有分寸,合同才是法律的依据,裴氏就算再有能耐,也得按章程来办事,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沈振东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些许的不耐烦,他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就已经让我心跳变快。
  说完之后,沈振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向前迈了一步,扣住了我的手腕。只是这样一个触碰,竟让我浑身颤了一下。
  沈振东用了些力,将我拉倒了他的面前,问,“你怎么了。”说着,他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而搂住了我的腰,我被他这么一带,大半个身子就贴近了他的怀里。“你不用担心我,公司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沈振东的眼里,是担心吗。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还会这么对我吗。我贪恋他的目光,眷恋他的柔情,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我主动的攀上他的腰,用力的抱紧他,就算他真的不肯原谅我,至少让我再抱他一次。我紧紧的搂住了沈振东,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也有些僵硬。
  我强忍着泪意,低哑的说道,“沈振东,我有话跟你说。”
  “嗯?”
  我从他的怀里探出了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沈振东,你听我说完之后,就算怪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但是,请你听我这一次。”
  沈振东有些愕然,脸上满是不解的情绪,没有回应我。
  “源业与裴氏的合同漏洞,是我查出来的。”我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沈振东放在我腰间的手瞬间就垂了下来。
  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衬衫,艰难的继续说,“所以,这些不是我猜测的,是总裁亲口在董事会上说的,他要解除这份合同,要不惜一切的代价告倒源业。沈振东,你听我一次,解除合同吧,不要再和裴氏较劲了。”
  沈振东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陌生情绪,我真的很害怕他这副模样,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声音颤抖的说,“振东,你别这样,你相信我,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源业根本就不是裴氏的对手啊。”
  沈振东依然沉默,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结了,随着他冰冷的情绪降至了冰点。
  “沈振东……”
  他突然用力的掰开我的手,转身走到办公桌旁,从桌上拿起那包烟。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有对准香烟。沈振东不厌其烦的按着打火机,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到打火机的声音。
  我想上前,刚刚迈开步子,沈振东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冷的说道,“你走吧。”
  我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徒,我情愿沈振东骂我,甚至打我,都不愿意他这样对待我。我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句,“振东……你听我说。”
  “我让你走。”沈振东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像是来自地狱。
  第044 我不是圣人
  沈振东转过身背对着我,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一转身,是不是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源业的办公楼,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感觉到如此浓郁的无力感。我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就连我自己,都不想要这么无能的我。
  包里的手机不断的在响,我却根本不想理会。我像个木偶一样走在大街上,身体和心里都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只想这样一直不停的走,即使走断这双腿,都不想停下来。
  “严夏,严夏。”
  身后不断的传来嘈杂声,似乎是谁在叫我的名字,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不是沈振东。
  “严夏,你等等我,严夏,你站住。”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我被迫停下了脚步,可眼前一片迷离,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
  “夏夏,你别这样,事情还没有到不可转圜的余地。”
  我抬起头,努力的看着面前的人,只见余飞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望着我,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夏夏,你听我说……”
  “余飞……”为什么眼前的人不是沈振东,为什么追出来的人不是他。
  “夏夏,事情我都听说了,陆榆还在律所开会,她实在不放心你,让我赶来找你。她让你不要担心,一有进展就会告诉你的。”余飞不断的喘着气,但他还是迫不及待的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完了。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振东铁了心的要和裴氏对着干,不管我怎么劝说,他都孤注一掷。而裴则琛斩钉截铁的说过,绝对不会和源业合作。之后的事情,又能够有什么转机呢。余飞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好像生怕我会逃开一样。
  “夏夏……”
  我现在心烦意乱,虽然我很感激余飞赶来,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说话。“余飞,谢谢你,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好不好。”
  余飞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他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我也管不了他的心情,我只知道,我和沈振东彻底的完了。
  我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回家,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但我根本感觉不到腿上的酸痛。直到我到了家,转身关上门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余飞的身影。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关上了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
  房间里还残留着沈振东的味道,昨天晚上,他在这里吻了我,他紧紧的抱着我,他眼里的深情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可这一切就像昙花一现,就在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时候,一个天大的打击就迎面而来。
  陆榆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最后还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给吵醒了。隔壁书房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会不会是沈振东回来了。
  我翻身下了床,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隔壁,可我打开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我十分的失望。
  “严小姐。”冯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了我一眼。
  “是你啊……”我毫不掩饰自己失落的情绪,我确实很失望,本以为是沈振东回来了,这至少说明,他没有很生气。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