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贾赦没有说自己看没看见,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看见了,就是你的缘分,去湖边磕个头,心中要真诚,莫要冲撞了,龙王会保佑你的。”
  前来的护龙卫好些都看见天空一道若隐若现的龙尾巴,顷刻扎入太湖之中不见了,但水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水花,有些觉得自己是真的看见龙了,有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见贾赦如此说,不管觉得真看见的还是眼花的,大都不由分说就到湖边跪下道:“龙王爷保佑!”
  太湖龙王这些年极少收到人间香火供奉,已经非常虚弱了,刚才帮那只小狐妖疗伤用了部分灵力,更加灵力涣散,太湖龙王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了。也不知道他死之后,谁来庇佑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不再信奉他的百姓。
  正在此时,太湖龙王感受到了一股虔诚的祈愿力,那股祈愿力由弱变强,将他开始涣散的灵力拉了回来。同一时刻的太湖岸边,二百护龙卫和随后赶来的陈修、林如海等地方官正排在太湖边跪拜。
  等众人跪拜完毕,陈修带着大夫将贾赦、白灵和之前墙内走出来的玉筠抬回巡抚衙门,安置在衙门内,又请来名医为三人治伤。
  贾赦和白灵都是累得脱了力,贾赦没受什么外伤,只需要慢慢调理就能康复。白灵除了右手受伤外,还累得险些元神涣散,虽然右手已经清理包扎,仍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中,不过偶尔醒来一两个时辰。
  玉筠原本已经元气耗尽,因为贾赦及时给他服用了月华丹,现在保住一条命,陷入了沉睡。踏雪对他似乎十分亲昵,没事就守在他旁边。
  养了三日之后,贾赦略恢复了一些元气,就去幻来庄做了一场法事,做完法事之后,幻来庄原址被夷为平地,定了以后会在那里建一座龙王庙。
  因为有了一地巡抚陈修和苏杭分守道林如海带头祭拜龙王,又因为公开审理了蟠香寺的教众,让百姓们知道了圣天道的教众都是些什么货色,百姓们又开始祭拜他们曾经不再信奉的龙王。
  太湖龙王收到的香火渐渐多了起来,这些香火有助于他恢复元气。苏州百姓祭拜龙王的事很快传到周边州县,其他州县也开始祭拜龙王。
  到了第第五天,玉筠就醒了,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坐起来,看向一个方向。
  正在打坐的贾赦突然身上一冷,睁开眼睛向危险源看去,恰巧玉筠目光相接。
  “你醒啦?”
  “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贾赦知道服用月华丹四十九个时辰之后会醒转,倒毫不意外;破墙而出那人脸上却写满了失望。他在幻来庄破阵,结果却被吸入阵中,自以为难逃一死,外面阵法的力量却突然一缓,不久之后又飞来一柄宝剑。自己在阵内与外面的人内外夹击,破了连环夺运阵,又用飞进来的宝剑斩断龙王身上的镣铐,再破墙而出,恍然间看到外面帮自己的正是柏煦,后来自己就昏倒了,人事不知。
  玉筠自嘲的笑了一下:柏煦都死了好多年了,也许尸身都化僵了,怎么可能来救自己?也许当时自己只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太想念柏煦,才将外面的人错认成柏煦。
  贾赦见玉筠满脸失望,以为他是关心龙王的安危,劝道:“你放心,太湖龙王没事了,已经回到湖底,又有周围百姓香火祭拜,应该很快就能复原的。”
  玉筠见贾赦长得和柏煦全然不同,失望的笑笑,拱手道:“应天门弟子玉筠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贾赦听到应天门三个字,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跳开,不敢受这一拜,眼前这人竟然是真祖师爷?贾赦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如果我没猜错,打破连环夺运阵,是玉先生出力更多。”虽然已经可以确认眼前之人是本门前辈了,但是这人怎么看都比自己年轻,贾赦也没好意思叫祖师爷,因此以玉先生相称。
  玉筠笑了一下说:“虽然我在阵中也略尽绵力,但没有恩公,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破阵而出的,说到底,还是恩公救了我。”
  贾赦被本门祖师爷这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的叫得眉心直跳,连称不敢当,让玉筠称自己贾先生就是。
  玉筠醒了之后,白灵也差不多恢复了,几人坐到一起,说起破阵之事,既是庆幸,又是后怕,都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当日玉筠比贾赦先一步到幻来庄,见到连环夺运阵,玉筠明知凶多吉少,还是奋不顾身的上前破阵,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吸入镇中。
  玉筠自以为必死无疑,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阵法对他的消耗突然一滞,玉筠也强打精神从阵内向外攻击。
  当时,白灵在阵外以手作笔画符,减缓连环夺运阵吸收周围气运的速度;贾赦在阵前画符掩盖那些大大小小的暗黄方框;玉筠又在内画符,破坏连环夺运阵的内部结构。三股力量合在一处,对连环夺运阵内外夹击,这霸道无比的阵法终于瓦解冰消。
  那时,太湖龙王已经无比虚弱,原本等不到贾赦从外破锁龙阵了。还好贾赦将却邪剑投入了阵内,玉筠见却邪剑不是凡品,又尝试用却邪剑斩断龙王身上的镣铐,却邪剑能斩阴阳,果然救了龙王。所以,玉筠破墙而出的时候,贾赦又听到一声龙吟。
  经此一战,受益最大的便是白灵。白灵原本在画符一道上一直没什么进展,这次之后,却仿若醍醐灌顶一般开窍了,显现连好些中上难度的符篆都画得有模有样,灵力充沛。
  今年太湖一带无比干旱,已经数月没有下雨。百姓们在太湖边连拜七日,依旧滴雨未下,有些心急又对神灵缺乏敬畏之人难免满腹牢骚。
  其中怨气最大的便是那个三角眼。三角眼仿佛已经忘记七日前自己在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样子,抓起一个贡品白米饭团道:“什么湖底龙王,如果真有龙王,怎么咱们诚心诚意跪拜七日,还是滴雨未下?可见这湖里不是根本没有龙王就是这龙王根本不管事,咱们还祭拜个什么?
  眼看今年又是一个灾年,这好好的白米饭团自己不吃用来祭拜劳什子龙王,待得年底无粮过冬才知道厉害。往年只要多些人诚心去蟠香寺祈雨,实在旱的厉害的时候,总要灵验两回,这些官老爷非说蟠香寺是邪教,如今可好?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骂骂咧咧的说完,三角眼咬了一口白米馒头,大摇大摆的转身走了。
  还没走出两步,那三角眼跌了一跤,就倒在地上哀哀惨叫起来。正有人要过去相扶,却听轰隆一声,雷声大作,下起雨来。
  干裂的土地上蒸腾起一股热气,百姓们也不怕打湿了衣裳,竞相欢呼起来。“下雨啦,下雨啦,庄稼有救了!”“龙神显灵了!”
  贾赦抬头看去,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云层之间似乎有一条龙穿梭期间,正在布雨,但那巨龙显然还没完全恢复,轮廓很淡。
  久旱逢甘霖,百姓们兴奋异常,不过兴奋过后尽皆找地方避雨去了。唯有贾赦之前在太湖边问路遇到那个老渔民和三角眼还留在原地。
  老渔民还匍匐在地上虔诚的跪拜,奇怪的是雨都不会落在他身上;三角眼却是因为摔断了腿,想走也走不了。因为他刚才还为丧尽天良的蟠香寺鼓吹;原本有人要去扶他,还没近身天上就打了雷,百姓们觉得三角眼是惹了龙神震怒,也没人敢管他了,路过他身边都没人去扶他一把。
  太湖龙王布完了玉,落下来化身为一个中年男子,走到玉筠身前说:“多谢道长相救之德。”
  玉筠见龙王已经可以布雨了,笑道:“恭喜龙王恢复神通。”
  龙王笑着看了一眼还在湖边跪拜的渔民。他记得大约一百多年前吧,他偶然救过一个落水的男子,这个男子十分懂得感恩,以后每年都祭拜他,后来男人死了,那个男人的子孙会接着祭拜。祭拜龙王,仿佛已经成了这家人的家规。
  后来苏州城建起一座蟠香寺,蟠香寺的住持十分有神通,几乎有求必应,再后来,蟠香寺的香火越来越旺盛,祭拜龙王的百姓越来越少,自己也因为缺少香火供奉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太湖龙王放不下太湖百姓,依旧施云布雨,保佑一地风调雨顺。但是因为收到的香火不够,他的能力越来越有限,每年能布雨的次数越来越少。
  太湖龙王十分珍惜布雨的机会,每年都到不得不下雨的时候,才用尽全力去下一场大雨。可是因为一直有人到蟠香寺求雨,百姓们都将关键时候下雨误会成蟠香寺灵验。
  只有眼前这个渔民一家依旧虔诚的信奉自己,给自己供奉,自己因为虚弱被困入锁龙阵之后,这个渔民依旧三五不时的供奉一个馒头、一个饭团,就是这些微博的供奉撑着自己度过了被禁锢这几天,后来得玉筠、贾赦、白灵所救。
  和玉筠、贾赦等人打完招呼,龙王向太湖走去,路过老渔民的时候,龙王伸手在老渔民头顶拍了一下。老渔民微微一愣,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贾赦看到老渔民身上出现了一层极淡的紫气。
  老渔民跪拜完,站起身来,又向贾赦等人行了个礼,才转身回去。贾赦看到老渔民的面相变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最普通的底层劳苦大众面相,自己一生辛苦,也不能福泽子孙,三代之内,家中都出不了一个富贵之人。但是有了太湖龙王那一拍,老渔民的气运却旺了不少,而且三代之内,子孙中会出现颇为杰出的人才。
  “哼,小气!”白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白灵显然看出龙王给老渔民的祝福不能保其大富大贵。
  贾赦歪头看了一下白灵道:“这样刚刚好,有了这些运气,如果老渔民的子孙踏实上进,总有出头之日;若是子孙不肖,就是给他们泼天富贵也守不住,到时候反而害了他们。”
  白灵侧头看了一眼贾赦,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他获得人身不久,对很多人性还不了解,但是太湖龙王显然十分明白有些人突然大富大贵,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
  了结了幻来庄的事,算算时日,回去请圣旨的柳芾一行也应该快要南下了,贾赦又开始准备各种法器。但是他总觉得最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和以前有所不同,但具体是什么,贾赦又想不起来。直到这日,贾赦刻完一柄桃木小剑,出来在院子里透气,发现白灵和踏雪都围着玉筠转,贾赦才猛然一惊。
  “雀灵山玉道长!”贾赦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玉筠微微一愣,回头对贾赦笑了一下。
  “玉道长,您能跟我说说应天门的事吗?您认识温若冰吗?”贾赦问。
  玉筠又认真的看了两眼贾赦,最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这人长得和柏煦师弟全然不同。沉默了一下,玉筠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玉筠早就听踏雪说过贾赦在蟠香寺大战温若冰的事,于是将应天门最近三代的事娓娓道来。
  应天门第六代掌门座下,有三名十分杰出的弟子,分别是玉筠、柏煦和温若冰。其中温若冰身份特殊,是前朝末代皇子,但是他无心皇位,一心向道。师兄弟三人感情非常亲厚,原本全门上下都以为玉筠会成为第七代掌门,谁知就在三人的师父大限将至的时候,天下大乱,本朝太祖从金陵起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
  应天门顾名思义,教义就是顺应天道,师徒四人在道术上都造诣极高,大家也都知道大观王朝气数尽了。但是温若冰不忍故国破碎,突然倒戈,非要逆天而行,老掌门不忍温若冰落到身死道消的下场,派出玉筠前去追温若冰回来。
  玉筠还没抓回温若冰,老掌门便撑不住了,仙逝之前将第七代掌门之位传给柏煦。
  老掌门仙逝之后,温若冰听说师父亡故,后悔不已,哭着前来送殡,玉筠和柏煦当时都还年轻,以为温若冰是真心悔改,放他入了山门。谁知这时候,温若冰早就投靠了圣天道。
  温若冰祭拜师父为假,给圣天道做内应是真,就在那日温若冰引狼入室,和外面的圣天道教徒里应外合,一场混战中,玉筠、柏煦和温若冰三人全都被困在圣天道的阵法之中。
  玉筠是后来才查出,早在温若冰投入应天门门下之前,大观王朝末代皇帝温深就投靠了圣天道。温深想用圣天道的实力复国,却不知圣天道只是想利用温若冰毁灭应天门而已。
  在那次两教大斗法中,圣天道为了杀死玉筠和柏煦,不过是将温若冰当做诱饵,在三人缠斗中,圣天道突然祭出阵法将三人一起困住,全然不顾温若冰死活。柏煦以掌门身份命令玉筠继任应天门第八代掌门,并拼死将玉筠推出了阵法,而柏煦和温若冰双双死在阵法中,连魂魄都没剩下。
  贾赦听得冷汗都出来了,温若冰后来成了蟠香寺中的无怖邪神,真正魂飞魄散的时候,叫自己‘师兄’,而玉筠在幻来庄破墙而出的时候,叫自己‘师弟’,这是巧合,还是自己真的就是圣天道用却邪剑第七代掌门柏煦?
  听玉筠说完,贾赦又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来,只隐瞒了自己有可能是柏煦一节。他就是贾赦,不管在现实世界还是在红楼世界,那个应天门的第七代掌门既然画像都没留下,也许就是天意。既然天意如此,贾赦自然顺势而为。
  玉筠听说温若冰最后成了圣天道的一尊邪神,还是没逃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不禁感慨万千。
  通过和玉筠的一番长谈,贾赦知道了很多前因,柏煦死后,玉筠连他魂魄都没招到,只好葬了柏煦的尸身,投身世俗历练修为。后来改朝换代,本朝根基渐稳,玉筠带着师兄弟三人一起养的一只名叫踏雪的猫移居到雀灵山下。
  在雀灵山居住了十几年,二十四年前,雀灵山脚的玉道长仙逝,转世投胎后,玉筠依然叫玉筠,但是已经全然忘记前世的恩怨,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二四十岁生日那天,玉筠游历到雀灵山,得到前世的传承,推算到太湖有大事发生,就急急南下,闯入幻来庄中,和贾赦、白灵一起误打误撞破了幻来庄的连环夺运阵,并救了太湖龙王。
  金陵乃本朝的龙兴之地,借的正是太湖龙王的龙气。在江南散布圣天道,先减少太湖龙王得到的供奉,削弱太湖龙王,再用连环夺运阵套着锁龙阵,借用江南百姓之运杀死金陵龙脉之龙,到时候徒家王朝顾然瓦解冰消,可中原百姓也难免流离失所,而天下也不可能再姓温。
  这个百年前开始布局的阴谋既考虑深远,又布局宏大,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既狠又毒,看起来似乎处处都旨在毁灭徒家王朝,但贾赦又觉得似乎对方的目的不至于此。
  玉筠见贾赦低头沉思,问道:“贾侯爷,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贾赦对自己的走神有一丝尴尬。正说着,陈修派人来传话说柳芾已经带着经营官兵直接去金陵了,让贾赦明日带着护龙卫赶去金陵,查抄甄家,务必将甄家人全都抓捕归案。
  第56章
  接到景安帝口谕之后, 贾赦贾赦当即点齐二百护龙卫, 和陈修、林如海道别,向金陵进发。金陵和苏州相距三日左右的路程, 一队骑兵次日一早出发,不过当日就到了。
  江南甄家百年望族, 如今在宫中还有一位贵妃, 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人家。自从甄应嘉一手举荐的孟怀落罪, 忠勇王早就派人提醒了甄应嘉小心行事,该收手的收手, 该掩盖痕迹的也掩盖干净。
  可是甄家盘踞江南百年,表面光鲜背后不知藏着多少罪恶和血腥, 哪有那么容易就盖住的。甄应嘉一面将几桩大事收手,一面也在预备退步抽身之路。这大半年里,甄应嘉借住手底下各种身份的联络人将财物运送出去不少。甄应嘉自然也知道如果甄家真的倒了,这些送出去寄存到别处的财物多半会泥牛入海, 再难寻回,但只要有一两处保住了,剩下的甄家子孙也能丰衣足食。
  只是查抄甄家的圣旨下来得比甄应嘉想象的要快得多,甄应嘉如今还掌管江宁织造和两淮盐运两处肥缺,正风光无限, 谁知突然一道圣旨道来,就从云端跌落谷底。
  也许是甄应嘉自己也知道圣意已决,反抗也是徒劳,竟然畏罪自杀了。这日柳芾还带着经营官兵层层围住甄府, 只待贾赦一到,就一起进府查抄,却见甄家挂起了白幡,甄家子媳也披麻戴孝。
  柳芾一见这状况就知道不对,圣旨已下,罪臣自戕可是大罪,就是自己死了,也会连累三族,就算为了甄贵妃和忠勇王,甄应嘉也不敢这么做。疑心甄应嘉夫妻想借出殡外逃,柳芾顾不得那许多,带着人就上了甄府。恰巧同一天,贾赦一行也到了。
  柳芾带人绑了甄家的上下人等,又带人将甄家库房打开,财物一箱一箱抬出来清点,由同行的户部人员登记造册,参与这次抄件的官员皆要签字画押。
  初时一切正常,甄家人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百年甄家,财物清点出来,除了几件金银铜锡大家伙和一些绫罗绸缎,连田庄铺子的地契都没见多少。这下凭谁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柳芾命人将甄应嘉长子甄宝金提到正堂细问,甄宝金跪在地上哭道:“柳大人算来也可做我叔父,甄家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原是甄家人自己行差踏错,怨不得别人,只是甄家和柳家祖上怎么说也有几分交情,柳叔父何必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到侄儿面前耍威风?甄家败了,连襁褓中的宝玉兄弟都在人犯行列,家父贾母也急病亡故,我一个罪臣之子留着家私作甚?甄家当年确实家底丰厚,只是这些年,也不知道被家父花到哪里去了。” 说着惨笑了一下。
  贾赦抬眼望了一下,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邪祟,于是用余光看了白灵一眼,白灵也轻轻摇了摇头。
  柳芾看着手上的财物单子皱了一下眉头,说起百年甄家,就是放京城里头比,都是数得上的人家,只查抄出来这点东西,换谁都觉得难以置信。柳芾也冷笑一声说:“甄大人能将偌大甄家败坏到这个地步,也算个能人了。”
  白灵见甄宝金不肯说实话,对甄宝金略施法术,然后向贾赦使了个颜色。贾赦笑道:“我当年也是京城难得的纨绔,别人提起我贾赦贾恩侯,就是当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也必骂一句荣国府迟早被他败光。可是即便如此,荣国府分府的时候也不止剩下这点东西;论起败家的本事,我是比你父亲差远了,不知江南甄家百年底蕴,甄大人是如何败光的?”
  甄宝金中了惑术之后,自然不会再嘴紧,只见他突然放声痛哭到:“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只知道想要什么,想买什么都跟家父说一声,去库房支银子就是,谁曾想赫赫扬扬甄家,也有落到今日这部田地的一天。早知如此,我就该好生跟先生学本朝律法,就是拼了命也劝着家父不越雷池半步了。”说着,又是嚎啕大哭起来。
  看了甄宝金这个样子,贾赦也无计可施了,虽然猜到甄应嘉之死有蹊跷,但是甄宝金中了惑术之后绝无可能说假话,他如此后悔大哭,是他对甄应嘉的计划真的一无所知。
  贾赦叹了一口气说:“不知甄大人和甄太太下葬没有?”这话都不用甄宝金回答,柳芾道:“停灵在甄家祠堂呢。”
  贾赦留下白灵看守甄宝金夫妻,自己和柳芾去到甄家祠堂查看。刚走到祠堂门外的,贾赦就看到甄家祠堂散发出一股暗黄之气。
  贾赦一眼就发觉不对,忙大声喝令道:“所有人退出祠堂!”紧接着,祠堂里出现了两声十分恐惧的尖叫。
  祠堂内的官兵刚刚推到门外,便听到砰砰砰!砰砰砰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像是有人敲击着棺材壁,棺材里头还似乎有人喘着粗气,青天白日的,也听得格外瘆人。
  贾赦一把符篆扬出,将那两口棺材封了个扎实!然而,棺材里的人仿佛并不甘愿就这样被封死在里面,依旧剧烈的挣扎,甚至还发出闷声嘶吼,这真是活生生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紧接着,两个经营士兵相扶搀扶着从祠堂内走出来,显然两人非常害怕,腿都在打闪。
  “贾侯爷,柳将军!”两人见到贾赦和柳芾连忙行礼,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柳芾皱眉问道:“里面怎么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士兵说:“没什么,刚才我们听见里面有动静,相互壮胆进去看看,结果看到祠堂里好似一个人影走过,猴四这胆小的还叫了起来,后看瞧清楚了,不过是只猫。”说着,高个子还用手肘撞了身旁的男子一下,道:“就你这个针尖大的胆子还来当兵,巡夜的时候不得自己把自己吓死。”
  那个叫猴四的男人还尴尬的笑了一下。
  贾赦不动声色的掏出两张雷符分送两人人道:“是吗?这祠堂里面阴森森的,有时候是挺吓人的,我这里有两张平安符送给两位,保两位不受邪祟所侵。”
  贾赦画的符篆有多灵,全京城都知道。如今贾赦到江南不过数月,也是多少人都求不到贾赦画的一道平安符,谁知贾赦今日递出两张符纸,那高个子士兵居然不接,手缩了一下,笑道:“谢过贾侯爷,不过小人兄弟两个贱命一条,不配拿侯爷亲画的符纸。”
  贾赦冷笑一声说:“当真不要么?”说这一下扣住了那高个子士兵的手腕。
  高个子士兵像过电一样,颤抖了一下。贾赦目光如电道:“想借尸还魂逃掉,真是异想天开!”
  那高个子士兵被贾赦识破之后,强制镇定道:“贾侯爷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明白。”嘴上虽然这么说,腿上却忍不住打起颤来。现在正是夏天,穿的都是薄裤子,裤腿的摆幅出卖了高个子士兵。
  贾赦冷笑道:“说吧,你是甄应嘉还是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