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3节
  “守什么礼呢!”张莺莺道:“咱们送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须守礼?分明是不解风情!”
  大周民风开化,女子送礼物给心仪男子是常有之事。霍珏囊中羞涩,上好的玉佩和墨锭都不要,可不是不解风情吗?
  刘嫣温婉一笑,倒也不跟张莺莺辩驳什么。
  张莺莺的父亲是朱福大街最富裕的商户,她从小被被她爹娇惯着长大,今日在霍珏这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自是不痛快。
  刘嫣看向沉默了许久的姜黎,笑着问:“阿黎,你方才是准备去找霍公子?”
  “嗯,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你起得这样晚,当然见不着他了。”张莺莺笑着掐了下姜黎纤细的腰,“诶,阿黎,你也是去送东西的罢?送的什么?”
  姜黎从腰封里抽出一个钱袋。
  张莺莺看了眼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黎,你送银子也未免太俗了。霍珏是读书人,定然不会要你的钱袋的,得亏你方才没碰上他。若不然,脸要丢大了!”
  第3章
  姜黎愁眉苦脸地回了酒肆。
  朱福大街里喜欢霍珏的小娘子可不少的,苏瑶一走,谁都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唉,说是强敌环伺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就说姜黎的手帕交。
  刘嫣生得清秀可人,又有个秀才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张莺莺娇俏活泼,家境殷实,又是独女,万贯家财日后都是留给她的。
  和她们一比,姜黎也就这张脸能拿得出手。
  犹豫了半天,姜黎还是决定将银子送去给霍珏。
  虽说银子的的确确没有玉佩和墨锭那般高雅,但霍珏这会缺的正是银子。大不了就说是借他的,他现在正是囊中羞涩,只说是借,应当会收下吧。
  -
  正德书院。
  偌大的学堂里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张书案,几个少年正坐在后头几张木椅上,压低嗓音嬉笑着说话。
  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绘声绘色道:“方才霍珏被一群小娘子围住时,差点出不来!我看他脸臭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夸张?那些小娘子都围着他作甚?”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接过话。
  “还能作甚?自然是送东西诉衷情呗!”蓝衣少年道,“咱们桐安城的小娘子,谁不喜欢霍珏?”
  “不过是看中霍珏那张脸罢了,这些小娘子也太肤浅了。”
  ……
  一群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半是玩笑半是讥讽,姜令听了半日,越听心里越堵。
  也不晓得阿黎方才是不是也跑去送东西了。
  “怎的?你们这是羡慕妒忌了?一大早嚷嚷个没停。”姜令放下手里的书,嘲讽道:“放心,只要你们学问能做得比霍珏哥好,就算长得不堪入目,也会有小娘子看上你们。问题是,你们能吗?”
  那几人被姜令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反唇相讥,眼尾却瞥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众人齐齐噤声。
  霍珏缓步走进学堂,面色冷漠。
  他身量高,比一众少年都要高出半个头。身姿十年如一日的挺拔若松竹,明明年岁相仿,可他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就是比旁人要压人。
  方才还在夸夸而谈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尴尬。
  在书院里,没人敢惹霍珏。
  方才见霍珏被山长叫走,那几个少年才敢在他背后偷摸着说几句。现下正主回来了,哪还敢吱声。
  霍珏也没看他们,眉眼低垂,面无波澜,径直在他的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春秋抄读》慢慢翻阅。
  几个少年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姜令鄙夷地撇撇嘴,扭头看向霍珏,问道:“霍珏哥,你方才过来书院时,有遇到阿黎吗?”
  霍珏垂下的眼睫一动不动,“没有。”
  姜令舒了口气。
  很好,看来昨日的话还是有点用,他那傻姐姐没被美色冲昏头,傻乎乎地跑去招惹霍珏哥。
  -
  不多时鼓声骤响,年逾古稀的先生夹着戒尺书册,晃着步子慢悠悠走入学堂。
  今日的课主讲《春秋》,霍珏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书。
  这本书他六岁那年便能倒背如流,不只《春秋》,本家藏书阁里的书,他大半都看过,且都烂熟于心。
  可那又如何?
  那个博闻强识、惊才绝艳的卫二公子早就死了。
  如今的霍珏,不过是一具为复仇而活的孤魂野鬼。
  霍珏垂下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划过书页上的一句话——
  子不复仇,非子也。
  正德书院卯时击鼓上课,申时下学。
  霍珏心里记挂着苏世青,正午过后,同山长告了假便离开了书院。
  回到朱福大街,雇来照顾苏世青的婆子曹婆婆刚从苏世青房间出来,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放着一个空碗。
  曹婆婆见霍珏下了学,忙道:“厨房里还热着饭,阿珏你快去吃,苏大夫已经睡下了。”
  霍珏应了声,抬脚往厨房走。
  用过饭后,霍珏在苏世青门外看了眼才回屋。
  他揉了揉头,在暖炕边坐下。这几日他总是头疼,一日比一日疼。
  霍珏惯能忍疼,可此刻的痛楚却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像是无数把刀子在脑海里千刀万剐,横冲直撞。
  霍珏刚想起身,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直直砸入炕里。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日光透过薄薄的砂纸,从陈旧的桌案慢慢游移至墙边的暖炕。
  暖炕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闷哼了声,紧接着他豁然睁眼,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周身的气势凌厉逼人,与半个时辰前的他仿佛判若两人。
  少年从炕上下来,环视四周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出来!”
  冷厉的声音落下,屋子里却愈发静了。
  窗外和煦的风擦着楹窗,带来轻微的震动声。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声响。
  霍珏狭长的凤眸越发凌厉。
  数息之前,他分明还在金銮殿里,被刺客重重包围。
  谁知一眨眼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这究竟是何妖术?
  霍珏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刺客露面,唇角一抿,细细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一低眼便见暖炕旁边的桌案上正放着一本《春秋》,他走过去拿起书翻了翻,眉心骤然一缩。
  这是他的字迹。
  这书亦是他年少时在书院读书时用的,可当初他净身入宫前分明将这些书全都一把火烧了。
  霍珏放下书,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手腕处那洗得发白的青布袖口上。
  他是大权在握、独断朝纲的掌印督公,这样的粗布衣裳连给他御马的仆从都不会穿。
  霍珏再次看向书案上的书,心里隐隐腾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他呼吸倏地一窒,“哐”一声拉开房门,大步迈了出去。
  天井的竹簸箕还晒着桔梗、桑白皮等等数十种药材,空气里隐隐浮动着药香。
  霍珏低身摸着这些半干的药材,眸色复杂。
  这都是麻杏石甘汤和小青龙汤的药材。
  许多年前,当他还住在朱福大街时,他时常煎这两味药给苏伯治病。
  霍珏站起身,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这里的一草一木,贴在腿侧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手掌紧攥成拳,他抿着唇,呼吸一点一点放慢。
  尸山血海里走过那么多年,他的心绪早就失去了波澜,便是泰山崩于前也心如止水。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诧异、不可置信以及隐隐的……期盼。
  霍珏一时分不清,他是又做梦了,还是真的……回来了?
  恰在此时,一道微弱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下一瞬,霍珏听到了在梦里纠缠了他许多年的声音。
  “霍……霍珏,你在吗?”
  -
  霍珏僵在原地。
  大抵是午夜梦回时回忆过太多遍,他对姜黎的一切已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此时门外那道温软的嗓音便是他的阿黎。
  许是等待的时间比往常久了些,姜黎的声音再次响起:“霍珏,你在吗?”
  霍珏如梦初醒,疾步走到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木板快速划开空气,轻轻撩起了他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