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她们这些日子相依为命,蓉卿没有主仆尊卑,明兰明期也不推辞,双双坐了下来,因各自心中都装着事儿,大家沉默的吃了午饭。
  下午,明期去前院和缘慈师太打了招呼,便下了山,山下有租赁用的马车,三十铜板去一趟永平,几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要坐上一天才能进城。
  明兰送走明期,想起她们现在的处境,心里憋闷的慌,就拿着针线坐在门前,低着头纳鞋底。
  蓉卿则拿着一本从缘慈师太那边借来的《大夏律例》翻读着。
  她想知道,重新申办一个身份文牒有没有可能……一个女子,若是独自开府,可有先例。
  只是,律例上所写的,实在太令人失望,大夏开朝二十一年,竟无相关立法。
  或者说,撰写此本律例的人,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女子背井离乡单独立户。
  她叹了口气,将书丢在桌上,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她就像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被绑住了手脚,即便有很多的法子,可却是无能为力,在这里,女人的地位低的令人心寒,即便她有办法拿着嫁妆离开,可若想单独在世上生存下来,却比登天还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的女人,一旦在家中无法站住脚,或者被家人撵出门,就只能去庙里当尼姑。
  因为,在这样的社会,女人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蓉卿折了根竹枝在手里,轻轻挥扫着地上的灌木,余光看见有两个婆子朝她这里张望。
  她住的这间厢房在九莲庵最偏僻的角落里,院前白天黑夜都有几个粗使婆子守着门,婆子并不限制明兰明期的走动,但看守她极紧!
  至于后山……她是进去过一次,风景虽美可蚊虫蛇蚁也多,根本不易行走。
  她若想从孤竹山下去,只能躲开那两个婆子,避开庵中的师父们,从山门下去。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身后明兰拿着披风走了过来,“小姐,药煎好了。”她满面郁色帮蓉卿披上披风,又低叹一声,“也不知道明期路上顺利不顺利。”
  明兰和明期今年才不过十二岁,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心里会害怕,蓉卿牵着她的手,安慰道:“车到山前自有路,不会有事的。”
  “嗯。”蓉卿语气沉稳,有种让人莫名的心安,明兰低声应是,心里的担忧略松了一松,两人没有再说话,回去小院中。
  蓉卿脱了披风坐在凳子上,视线落在她走前放在桌面上的《大夏律例》,随即目光一顿,又转头去看她睡的那张床,脸色微微一变。
  明兰也是惊叫一声:“小姐,有人进过我们的房间。”
  004 异客
  “嗯。”蓉卿目光在房里一睃,房间里四壁空空除了那顶柜子和两个不大的红木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她起身走到床边,明兰指着被子道:“……奴婢早上叠被子时,芙蓉补丁是朝外的……”她说着,声音因为紧张而开始发颤。
  难道她中午在窗外听到的脚步并非是听错了?
  有人在偷偷监视她们?
  为什么要监视她?来她房间做什么?
  “明兰。”蓉卿环顾四周,又走到窗前看了看,下面并无脚印,她小声问道,“检查一下,我们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她来庵庙因是养病,所以除了衣服被褥外,身无长物。
  明兰听言立刻去打开了箱笼和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摇着头满脸的疑惑的道:“好像只是翻了翻。”又拿了小匣子出来,里面放了一只银烧蓝蝴蝶簪子。
  是苏蓉卿大哥苏珉三年前离家出走时,送给她的,更是房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对方没有拿走,那是不是说明,他不是来偷东西的?
  蓉卿变了脸色,她不怕小偷小摸,那些人防着便可,可若是有心人惦记着她什么,那就不得不防。
  她走过去,将簪子拿在手中,目色沉沉……
  “要不要告诉师太?”明兰脸色发白,这一整天她心里都极度恐慌不安,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非有蓉卿的镇定,她几乎要频临崩溃。
  蓉卿把玩着发簪,沉着的摇了摇头:“不要。”今天庙中守卫森严,对方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若不是武艺高强者,便是庙中能随意走动的人,所以,这件事即便告诉了缘慈师太,她也不会查出什么来。
  她什么都没有丢,还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无事生非之嫌,节外生枝。
  “去歇着吧,别胡思乱想。”蓉卿安慰着明兰,“不管对方什么目的,房间他也翻过了,想必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境况,应该不会再来的。”她说完在床上靠坐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明兰紧张,打开房门又在外面转了一圈,忐忑不安的回来。
  蓉卿没说话,脑海中将所有可能性想了一遍,又随手将那支蝴蝶蓝的簪子放在枕头底下。
  入夜,吃过晚饭她又看了会儿书,便熄了灯迷迷糊糊睡着,约莫到半夜时分,她突然惊醒过来,听见前院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
  这么晚,会有什么事?
  她起身,走到窗前贴着耳朵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喧哗声越来越大,但却听不清内容。
  她摇摇头,到桌边提壶倒杯茶水,忽然鼻尖一动她神色微变。
  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腥味?电光火石间她提了茶壶,脚步飞快的朝门口而去:“明兰!”话音方落,她的手已经搭上了门闩。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却力道强劲的手,毫无预兆的落在她的脖颈上,瞬间将她提起来……
  蓉卿周身汗毛嗖地竖起来!
  她被那只手如提着一件物品一样提着,双脚离地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巴拼命的想呼救,但所有的话都被掐灭在喉咙里。
  她只能呜呜的发着声音,双脚不停的朝后踢,却每每踢了个空。
  不过眨眼功夫,蓉卿却过的极漫长,她能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上所散发的杀气。
  “不准出声。”那人开口说话,声音清亮,但却冷森的让人不寒而栗,“否则……”话没说完,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暗示性的加重了一分。
  蓉卿拼命点着头,她明白,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折断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