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全叔眼巴巴的在那边瞅着石城,柳絮儿忙对石城低声道:“你赶紧回去吧。”
  石城也觉着自己该回去了,便点头答应了,下了炕跟着全叔回去了。
  吴婶把炕收拾了收拾,孩子们就囫囵个的全都睡在这屋。柳絮儿虽然担心的很,但是到底抵不住五岁孩子的体制,这一晚上折腾,也够她受的,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柳絮儿起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天大亮了。吴婶坐在炕边不知道正在和谁说话,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不是我说那柳家老大家的,昨晚上那么乱,她都不知道来看看这几个孩子?这都是她侄子侄女儿啊!”
  “唉,不但是老大家的,老三家的也没露面!听说连老三自己都没下沟去!就在沟边等着……你说这叫啥兄弟啊!”
  “真的?!老三昨天没下沟去?!”
  “没有,比那孩子都不如!离沟边远远的,说起这个,柳家老大虽然媳妇不咋样,可自己还是不错的,你没看昨天急的那样,和老四差点蹦着下沟里去找人……”
  “他是老大!当然应该这样!”吴婶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又赶紧回头看了看炕上睡得这几个,声音小了点:“你说这老二家本来就够穷的,才分了家,两个大人全都伤了……这可咋办啊……”
  柳絮儿动了一下身子,炕边的人马上就不说话了,柳絮儿便慢慢的睁开眼睛,做出一副才醒了样子,揉着眼睛起来问:“吴婶,我爹娘回来了没有?”
  吴婶忙笑着道:“没有,可能这几天都要在城里吧?别惦记了,吴婶这几天都陪着你们!”
  坐在炕边和吴婶说话的是另一个婶子,看到柳树柳林也迷迷瞪瞪起来了,便说了句自家有事,先走了。
  孩子们起来各自去洗脸,柳树对吴婶道:“吴婶,你和小甜姐先回去吧,白天没事,我看着弟弟妹妹不叫他们出去!”
  吴婶也惦记自己家,便点点头:“那行!反正就在隔壁,有啥事就喊一声!”说着回她家去了,小甜已经回去做饭去了。
  柳絮儿看柳森还睡着,再看天已经是快到晌午了,估计柳森起来肯定就会饿,洗了手脸便去厨房翻腾,看看能做点啥吃的。
  翻了一会儿,倒是把前天何氏擀好的面条翻了出来。前天几个舅舅在,何氏多擀了一些荞麦面条,没吃了的就放在了橱子里,这天也坏不了,放个十天八天都没事。
  柳絮儿于是烧了水下面条。
  她虽然年纪小点,不过下面条还难不倒她,够不着灶台,就放了个小板凳在脚下踩着。
  “大哥!你和二哥去给兔子摘些草,还有给鸡也薅点,多准备点!”柳絮儿喊着院里的柳树柳林。
  柳树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柳林去自己进来了。
  柳絮儿惊奇的问:“二哥,你咋没和大哥一起去摘草?”
  柳林摇头:“大哥叫我在家看着你们,他自己去就行了。”
  柳絮儿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大哥不回去沟边吧?”
  “不会的,就算是去了,现在大白天的,谁家大人看见了都要吼着不叫去的!”柳林摇着头说道。
  这倒也是,柳絮儿放了心,等着锅里的水开。
  ☆、第十九章 :爹娘回家
  等水开了,面条下进去煮熟了,舀出来的时候,柳树就已经回来了,摘了一筐子的草放在兔子屋的门口,回来洗手。正好柳森就醒了,正坐在炕边等着柳林给他穿鞋,柳树开门进来,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柳絮儿很不安,忙过去伸手在柳森头上试了试:“昨晚上折腾那么久,森子不会是受凉了吧?”
  一听这话,柳树也过来伸手摸柳森的头,几个孩子围着柳森看来看去的,柳森突然揉了揉鼻子:“大哥,姐,我饿了,娘呢?”
  柳絮儿慌忙的道:“姐做好饭了!你等着啊!”生怕柳森吵闹着要娘,赶紧去舀面条,柳树抱着柳森下炕,端了盆水过来给洗了手脸。
  柳絮儿刚把面条放了盐,端给柳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柳高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柳树?森子?”
  柳林急忙去把门开开,柳高氏提着个篮子进来了,看到柳森乖乖的坐在炕边,小炕桌上还摆着一碗面条,柳高氏还有些吃惊的问:“这是柳树做的?”
  “是妹妹做的!”柳树忙道。
  柳高氏看了一眼柳絮儿终于露出一个笑:“絮儿都会做饭了?”
  柳絮儿点头:“我娘教过我下面条……奶,你在这里吃了再走吧?”说着急急去厨房把面条一碗碗的端过来。
  柳高氏看着一屋子小不点儿,还有条理的很,给柳森喂面条的,端饭的,洗手的,她心里一酸,却又有种自豪,觉着自己家的孩子们真懂事。
  将篮子提着去厨房,把里面自己擀好的面条拿出来,放在了橱柜里,又将自己蒸的一碗鸡蛋羹端出来,和柳絮儿一起过来。
  “你们吃吧,奶吃过了。”柳絮儿给柳高氏递过来筷子,柳高氏摇摇头,端过来柳森的碗自己给他喂,叫柳树去吃饭。
  孩子到底是孩子,就算是担心自己的爹娘,可是饿了就是饿了,没有说吃不下去饭的,连柳絮儿也满满的吃了一碗面条,把面汤都喝了。
  一碗鸡蛋羹柳森自己吃了一半,也是吃了一碗面条喝了一碗汤,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满意的去滚在炕上玩去了。
  吴婶还过来看孩子们有没有吃的,没吃的就叫过去他们家吃去,柳高氏感激不尽的跟着出去一个劲的道谢。
  柳絮儿将碗端进了厨房,就看见放面条的橱柜半开着,于是打开看,看见里面的面条又多了一些。她就知道,奶给他们面条了。
  分家的时候,谁家的粮食都不够,爷和奶心里肯定清楚,恐怕要饿肚子的就只有老二家,老大和老三都是有钱的,不够可以买粮食吃,饿不着肚子。
  可是说起来爷奶和四叔分得的也就那点粮食,如果大伯和三叔家依然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救济老人,那爷奶和四叔到了明年也是要饿肚子的。
  柳絮儿看着橱柜里的面条发了半天的呆,这才用盆舀了一盆水,把碗洗了。灶膛里的火她也压住了,柳高氏刚刚还不放心,过来看了看,见火已经压实,还夸奖了柳絮儿一番。
  这些活,真的五岁小孩儿的话,大部分是做不好的,但是柳絮儿就算是做得好了,也最多是被人认为聪明伶俐一点,不会惹人怀疑。毕竟不是力气活。
  令他们完全想不到的是,下晌的时候,柳长庚和何氏竟然从城里回来了!
  车子进村的时候,就有好心的乡亲凑上去询问,还有昨晚上跟着一起下沟救人的,自然也关心他们伤势如何,因此,离得好远,柳絮儿就听见外面喧闹了起来。
  柳林跑到门口去看,柳树一个没注意,他竟然就跑了出去,大喊着:“爹和娘回来了!”
  柳树吓了一跳刚要追出去,又在门口站住了,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柳絮儿得盯着柳森,别叫他从炕上跌下来,因此听见柳林那一嗓子,登时也急了,却不敢离开炕半步,而里屋柳高氏已经跑了出来。
  “奶!我二哥跑出去了!”柳絮儿忙叫。
  柳高氏急急忙忙的出去,到了院门叫柳树回来,她自己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却听见院门口更是嘈杂起来,柳絮儿往外看,只看见一辆平板车停在门口,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
  几个婶子包括吴婶赶紧的先进来,吴婶进门说了一句:“你爹娘回来了!”说着和几个婶子一起动手把炕收拾一下,一个婶子把柳森往边上抱了抱。
  柳絮儿站在门口,就看到大伯柳长齐背着爹进来了,她大喊了一声:“爹!”
  柳长庚看着精神似乎还不错,嘴唇没血色白了点,但是双目炯炯,一进门先把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个盯了一眼,看到都好就松了口气,对柳絮儿还点点头,笑了笑:“絮儿……”
  柳长齐被他放了炕边,老四柳长石跟在后面,过来和大哥一起把柳长庚往炕里挪,柳长庚疼的吸着凉气。
  柳絮儿这才看到爹的右腿被几块板子夹着,左腿虽然没有夹板夹着,可看起来好像也受了伤,肿起来一大圈,裤子褪处都是剪开了的。
  而随着他的移动,一股浓浓的膏药为也在屋里蔓延开,显然,擦伤也很严重。柳絮儿看到娘也是被小姑柳红背着进来了,又忙跑出去:“娘!”
  吴婶和一群婶子在周围不停的你说我说的,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我来背行了,咋能让柳红背?她那小身板咋能背的动她嫂子?”一个婶子跟在后面还在说着便宜话。
  何氏也被背着进了屋放在了炕上,柳絮儿进屋看,见何氏是脚腕子受伤了,包着厚厚的布。
  同样被人扶到了炕上坐着,一群人就围着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何氏上了炕就忙忙的把柳森搂在了怀里,等看到自己的几个孩子从人群里挤进来站在炕边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柳高氏和柳红忙着去厨房烧水,请帮忙的人进来坐坐,喝口水,柳长齐和柳长石还有柳老汉在外面感谢大家的援手,一再的谢谢昨晚上冒险下沟里去的人。
  大部分乡亲在门口说了说话就走了,还有几个婶子也在屋里说了说客气话,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之类的,然后慢慢的告辞。
  终于,只有自己家的人了,柳老汉和柳长齐兄弟送走了人进来,柳长齐看着柳长庚道:“这就安下心好好养伤!再别想着干活啥的,大夫说了,起码两个月不能下炕!”
  柳红也点头:“嫂子也是啊,大夫说伤口是一个大问题,那扭了脚踝也是大问题,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好了,恐怕落一辈子毛病呢!”
  柳长庚和何氏频频点着头,何氏脸色苍白的一点血色没有,只拿眼睛看着柳红:“小姑子,这一趟真是累了你了,把我背进背出的……我真不知道说啥好。”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的人就突然的都不言语了,柳长齐脸色难看至极,低着头往外走。
  柳红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柳长齐脸色难看,便含糊的哼了一声:“自家人,说这个干啥……”
  柳长庚正要说话,柳老汉看都安置好了,就点头道:“安置好了就行了,你们都听大夫的话,好好养着,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柳高氏去外面倒水,就看到老三柳长贵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见没外人了就往里走,她一步就撵出去骂道:“你还知道来?没良心的狠心犊子!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柳长贵脚步顿了顿,陪着笑:“我咋了娘?咋一进门就被你骂?我昨天也跟着救人了,晚上没跟着去是因为家里媳妇一个人害怕……”
  不提贾氏还好,一提贾氏,柳高氏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滚!你给我滚!”
  柳长贵面子上有点下不来,顿了顿,一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柳长齐走到院里站着,这一切看了个满眼,突然的就下定决心了,脚步匆匆的也出去了。
  这边柳老汉背着手也走了,柳高氏惦记着老头子也一直忙到现在的,急急忙忙嘱咐了柳长庚和何氏两句,就跟着也走了。
  柳长石和柳红在屋里没走,柳长石性子憨直一点,看到爹娘都走了,就轻声道:“二哥,二嫂,那些人就不要管他们了,把你们的伤好好养着。过冬的柴火什么的都不用担心,我给你们准备。”
  柳红也点头:“是啊,爹娘还有村里人眼睛都亮着呢!谁到底咋样,现在就能看出来了!别理那些人!”
  柳长庚咳嗽了一声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站的几个孩子,个个脸色发白,神情紧张,便刻意笑容大大的,伸手对他们招手:“柳树柳林!你们站下干啥?絮儿,来上炕来。”
  柳絮儿忙爬上炕去,正要过去倚在爹身边,何氏一伸手就把她搂在了怀里,突然就哭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时就尴尬起来,柳长石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
  ☆、第二十章 :养伤
  柳长庚不得不道:“你这是干啥?大嫂和三弟妹……大嫂家里还有孩子,没去也是要看孩子,三弟妹那人……你就别理了,还非要跟她置气?!”
  何氏哽声道:“连面都没露!孩子们一晚上,这边来看都没看!”
  “你又听谁瞎咧咧的?”
  柳林梗着脖子叫道:“这是真的!大婶子和三婶子一面都没见!”
  柳长庚一时也顿住,不知道说啥好了,柳长石脸都青了,柳红咬着牙,想骂两句,到底面前有孩子,忍住了。
  柳絮儿感觉何氏浑身都在哆嗦,想了想猛地从她怀里挣脱了,直起身看着何氏笑:“娘,你哭啥?我乐都来不及呢!你和爹都没事,好好地回来了,我们乐都来不及呢!大哥,你说是不是?”
  柳树懂事,马上点头:“嗯,娘,你和爹都好着,我们就都没事。”
  柳絮儿又大声问柳森:“森子!给娘说说,你晌午吃的啥?!吃的饱不饱?”
  柳森一听马上就就何氏怀里挣扎出来,挺了挺小身子笑着大声道:“吃的鸡蛋羹,还有面条!奶给森子蒸的鸡蛋羹,奶还说,森子肚子都圆滚滚的。”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童声稚气的,终于把屋里的人逗笑了,何氏的脸色也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柳长石和柳红又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柳长石先走,柳红还帮着把下晌的饭做了,这才也回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何氏这才又是怒又是哭的说起来:“柳红才十四岁,我叫她背进背出的,我心里多难受!我咋就这么人缘差?两个妯娌,就没一个愿意帮忙的?我都成啥人了?!”
  柳长庚道:“你咋这么说?到底啥缘故村里人还能不知道?大家眼睛又不是瞎的!谁都知道那两个人的秉性,谁会说是你人缘不好?好了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