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这不是,英雄救美,立刻就用上了!
  蓝烟捂住受伤的左肩,看着江胜临在万仞宫影卫的保护之下上蹿下跳,一直在往三姐妹身上蹭,觉得十分辣眼睛。但辣眼睛归辣眼睛,居然还真被他蒙中了一次,没过几十招,三姐妹就变成了两姐妹。
  黄鹂突然反手一剑,划破了江胜临的外袍。
  江神医:“?”
  黄雀也猜到了姐姐的意思,于是一招扫开眼前的影卫,冲上前与她配合无间,很快就将江胜临那件浸满毒药的外袍砍得遍地都是,露出贴身穿的天丝软甲来。
  蓝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命,上回在山中找潘锦华,对方就因为脑子不清醒一直在脱衣服,现在与魔教对战,怎么眼看又要战出来一个裸男……即将裸的男,为了不看不该看的东西,蓝烟扯下裙摆将肩头捆扎止血,冲上前又与两姐妹缠斗在了一起。
  江胜临:我可以!
  蓝烟:闪开!
  然后一剑砍飞了黄雀。
  江胜临:……好的,那我先稍微歇一歇!
  不行了,刚才打得太激烈,喘不过气。
  第85章
  按照江神医先前的设想, 自己是要从容不迫地穿行在刀光剑雨中,所经之处寸草不生,最后成功完成英雄救美, 并没有被妖女扒光衣服这个环节。所以目前他正站在墙角, 一边手忙脚乱归拢散开的破烂衣襟, 跟个刚被壮汉轻薄完的黄花大闺男似的,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蓝姑娘杀人, 感慨,好猛啊。
  万仞宫影卫一拥而上,将黄家四姐妹中的最后一人合力擒获。蓝烟抬手擦去脸上溅的血, 江胜临见状赶忙迎上前, 想要展开全方位无死角的体贴照顾, 结果还没等他靠近, 蓝烟就已经重新拾起地上的刀,高声命令:“跟我走!”
  影卫齐声:“是!”
  江神医:等等我!
  焚火殿教众在野风口时已被俘获斩杀了一轮,剩下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中, 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曾经在江湖中恶名昭著的十六护法,如今只剩下了断臂金蛤,他并不觉得现如今的自己还能是武林盟的对手, 于是连打都没有打,在将所有弟子都支出去后, 就打开大殿暗道, 想要逃离雪原。
  与此同时,谭疏秋手持长剑,正带着家丁在厚雪枯林里四处巡视。
  万渚云可能是看在祝燕隐的面子上,给他安排一个最轻省的活,无所事事走路两个时辰, 回去就能吹嘘一辈子的那种。四野都是白雪黑树,看久了眼有些晕,容易出幻觉,比如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就很像……等等?
  “少主小心!”沧浪帮弟子扑倒谭疏秋,躲过了迎面一剑。
  谭疏秋的功夫其实也没那么绣花草包,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吃惊地看着面前的断臂男人——他虽然没见过几个焚火殿护法,但却知道雁儿帮与粟山派在被俘之时,还拼死砍断了金蛤的一条手臂,所以这就是那传说中会吃人的恶蛤?
  金蛤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却担心厉随会追上来,于是每一招都是死手,只想快些清扫掉眼前这个障碍。谭疏秋被打得一路败退,心中那叫一个悲壮,想要涌上一万份以身殉道的豪情,却又不敢分神,只觉得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
  “少主!”弟子惊呼。
  背后就是高险悬崖,谭疏秋踉跄退了七八步,脚下一滑向下跌去,幸亏右手胡乱抓住一蓬枯草,才勉强挂在崖边。
  金蛤举起长刀,向着他的手腕砍去。
  谭疏秋:“啊!”
  一股热血喷涌。
  金蛤瞪圆眼珠,高壮的身体摇摇晃晃,他缓缓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被开出的血洞,口中也溢出鲜血,整个人就像一棵被砍断的树,直挺挺滚下雪崖,重重砸在一块巨石上,咽气了。
  什么叫天降正义。
  沧浪帮弟子七手八脚抓住谭疏秋,把他拽了上来。
  赵明传将剑收回剑鞘:“你没事吧?”
  谭疏秋坐在地上粗喘,看着逆光站立的名剑门众人,半天才惊魂未定地说出一句:“没、没事,没事,多谢赵兄。”
  这就是正道的光芒吗,好刺眼。
  杜雅凤则是死在了万渚云手中。
  尚儒山庄曾是中原武林的一部分,现在叛逃魔教,自然要由武林盟主亲自清理门户。
  武林盟的队伍如被飓风掀起的滔天巨浪,奔涌冲毁了整座焚火殿。在正道强大的攻势下,魔教弟子就像一只只渺小的蝼蚁,只能仓皇逃窜,没有丝毫还手余地,偶尔有拼死相搏的,也不过是将双方拉锯的时间延长一个时辰、或者顶多一天罢了,对整场战役的输赢并无任何影响。
  寂静雪原绵延千里。
  湘君剑刃划破长天,所带起的风也似一把无形的刀,砍得飞雪片片破碎,四野咆哮。
  赤天的武器是一副铁爪,他硬生生接下迎面一招,铁刃“当啷”相撞,带出一串刺目火光。
  这是一场迟到了许多年的对决,两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杀了对方。
  强悍的内力将雪野深处深埋了数百年的冰湖也掀翻,凛冽寒意让空气结出白雾,残阳被厚云层层卷走,只余下天地间黯淡一抹光。
  赤天牢牢握住他的剑刃,目光狰狞:“死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厉随手腕使力,向着他的心口刺去。
  两人又重新缠斗在一起。
  赤天多年来利用原野月吞噬着其余高手的内力,又未像厉随那样受过重伤,其实是占优势的,之所以一直隐匿雪原,不想与曾经的师弟正面对决,是怕他会拼命——没有人可以赢一个一心要同归于尽的疯子,更何况就算能赢,自己也会身受重伤,与其这样,倒不如等着老天将他收走。
  但是在数百招后,赤天却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厉随似乎并没有拼尽全力,而是一直有所保留。
  为了印证这一点,赤天变换招式,铁爪忽地滑下剑身,带着扭转千钧的力道一翻,另一手直直攻向对方咽喉。这对于厉随而言,本来是个难得机会,能轻易用左手捅穿对手心口的机会,但他却并没有出手,而是用左手护住了自己的咽喉,身体向右一闪,让利爪在肩头留下了一串深深血痕。
  赤天神情越发阴森可怖,他笑容扭曲地凑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不想死。”
  厉随道:“因为该死的人是你。”
  “早知道你怕死,我也不必等这么多年,早就该结果了你。”赤天收紧铁爪,“今日我就送你去见师父。”
  厉随咬牙将他一掌击开,再度攻了上去。
  霜雪,碎石,残枝,血和弥漫不散的刺骨寒雾。
  厉随肩头受伤,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赤天后退几步,带着猛兽看猎物的语气,嗤笑地问他:“世间若没有你,你猜武林盟能挡我多久?”
  厉随凌空挥下重重一剑!
  如千吨炸药被同时引燃,赤天猝不及防,胸口被震得泛上腥甜,吐出一口血来。他恼羞成怒,没想到这样还能被算计,出手便越发毒辣凶狠。厉随举剑又挡了数百招,眼看就要落于下风,蓝烟恰好率人从远处策马而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宫主!他吞不下你的内力!”
  赤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就被更浓厚的杀机所掩盖。
  厉随徒手握住他的一只铁爪,生生将之从中撕裂,同时被撕裂的,还有赤天的左手,剧痛令他越发狂躁,眼底遍布血丝,右手铁爪带着巨力插向厉随的心口!
  蓝烟惊呼:“宫主小心!”
  厉随却没有躲,反而咬牙接下了那五根利刺,在同一时间,左手化拳为掌,重重拍在赤天的肩头。
  武林中人人垂涎的内力,就这么源源不绝地灌入了赤天体内,那原本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现在却成了避之不及的夺命利器。新的内力与多年前的陈旧内力搅在一起,似绳索般绞紧了四肢百骸,勒得血管膨胀鼓起,面容也膨胀鼓起。
  他痛苦而又惊惧地瞪着眼睛,七窍流出乌黑的血。
  厉随右边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顺势刺穿了他的咽喉。
  血汩汩地流着。
  赤天仰面朝天,大张着双臂倒在雪中,瞳孔散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厉随靠着树,浑身也被鲜血染透。
  “宫主!”蓝烟跑上前,“你怎么样?”
  厉随摇摇头,眼前景象有些重叠,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阵,耳边却又传来蓝烟一声:“祝公子?”
  厉随带着疑惑,强撑着扭头。
  来的不仅有祝燕隐,还有一整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大概二十余辆豪华大马车,每一辆里至少能坐五个人。
  什么人呢,都是大夫。
  御医、名医、乡野郎中,还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道士啦,能测算凶吉的半仙呐,反正只要能治伤的,能救人的,就都被祝二公子花大价钱请了来,全部安排住在雪城附近,时刻准备着替厉宫主看诊。
  别人在临死前,看到的都是自己一生的跑马灯,而赤天在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看到的是一百多人拎着药箱列队小跑,从自己身边、甚至身上踏过去,将厉随密不透风地围在了最中间。
  而祝燕隐还在大声吩咐:“快把担架抬过来。”
  厉随扯住一截雪白柔软的衣袖,往自己脸下一垫,懒洋洋地昏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
  ……
  房间里很安静,有花香,有窗外雪花的水滴声音。
  厉随是被一阵又软又痒的触感唤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正凑在自己胸前,很仔细地摸来摸去的人,过了半天,才抬手按住他的脑袋,问:“你在干嘛?”
  “啊!”祝燕隐被吓了一跳,“你怎么醒了。”
  厉随重新闭上眼睛,他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没力气也不耽误继续扯读书人的脸:“因为你摸我。”
  “大夫们都说你心口被震伤,要每天检查淤痕。”祝燕隐替他盖好被子,想起当日下人替他换下来的血衣,左胸那几个尖锐大洞,还是心有余悸,幸亏自己从国库帮他弄了件护身软件,否则谁能挡得住赤天那一副爪子,鬼里鬼气的。
  厉随伸出手:“过来,让我抱会儿。”
  祝燕隐问:“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不知道。”厉随顺口说,“一年?”
  于是祝二公子剩下的话就被噎了回去,因为他本来想说“你昏迷了整整七天”,用来强调一下对方伤得有多么严重,自己有多么的担心,但现在和“一年”一比,七天顿时就显得好弱啊,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你对自己的伤势抱有这么高期望的吗?
  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厉随又开始笑。
  但这回就笑不出十个鲁青的效果了,因为太花枝乱颤的话,伤口还真挺疼的。
  而他现在只想亲亲怀里的人,不想再疼了。
  第86章
  焚火殿在东北盘踞数年, 留下许多问题需要武林盟处理,按理来说万仞宫也应从中协助,但厉随显然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他只对当一个游手好闲的魔头有兴趣, 于是每天都一脸慵懒地斜靠在床上, 把无辜的读书人捏扁搓圆,还要扯人家的脸, 简直不讲道理。
  祝燕隐:唔唔唔!
  厉随又把他圈在怀里咬。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祝燕隐迅速把人推开,自己端庄坐直, 雪白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