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佛恩寺?如果没记错的话,此寺院远在城外,从广岸城过去做马车去需要一整个上午,剩余时间根本不够干什么,不在那附近过夜不会有太多赚头。他继续摇头道:“不了,太浪费时间,今日卖鱼我也赚了不少。”
  纪西的无动于衷让潘非哲抓耳挠腮,想他磨破嘴皮子终于说动文伯母,偏偏卡在纪西这牛脾气小子身上,“不是兄弟说你,不懂得变通永远挣不得大钱,你得改一改,多去其他地方碰一碰路子,总有一条适合你的。”
  “知足常乐,为了满足过度的欲望去走歪门邪道,我不赞同。”一身鱼腥味的纪西走至
  井边,提上一桶的水,打算好好清洗一下自己。
  “你也别调侃我,我就当自己的好心喂狗了,走人,别送!”潘非哲也是有脾气的,既然人家实在不愿意,他不会继续死皮赖脸多劝,他尽力了,兄弟死要脸面不去当小白脸就不当吧,反正除了银子多不是啥好事,大不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文氏不赞同地一叹,转身进屋,她觉得潘非哲所言有理,儿子整日抓鱼摸虾累得一身汗,浑身沾满鱼腥味,赚不得几个钱,不如去佛恩寺卖点果蔬碰碰运气,兴许那里的银子比较好赚呢。
  要知道佛恩寺虽然开在城外,每日去拜佛烧香的人却极多,有人自然就有摆摊的,听说很多人卖给香客东西后赚足了银子,她有点心动,若非碍于身子骨太虚不宜久坐劳累,她有意亲自去佛恩寺那处看看。
  纪西回屋洗漱过后去灶屋吃饭,看出母亲心思的他有点犹豫道:“娘,我并不是认为去佛恩寺摆摊有何不好,潘非哲此人略不靠谱,我怕被坑。”
  “不会的,怎么说都是隔壁住着多年,我也算看着非哲长大,他不是那种人。”
  母亲那种非要过去看一看的念头,让纪西一叹,道:“也可,明日我就去找潘非哲,让他带我去佛恩寺附近转转。”他总有不好的预感,但愿那货别随便拖人后腿。
  纪西就算想破脑子都想不到,拖后腿不是潘非哲强项,背后捅刀子才叫拿手绝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不更,周四更
  ☆、佛恩寺
  天高气爽,风轻云淡,正适合外出闲逛游山玩水的天气。
  三姨娘所生的赵屏夏十七岁,比起其他几个喜欢养花、养动物、摸虫的姐妹,她更喜欢窝府中睡觉,几个姑娘中她最是聪慧,口舌最利,一席话往往说的其他人哑口无言,和她这种人出门无疑是憋屈的,赵笙柯在今日真切体会到,简直憋屈地想要撞墙。
  赵府姑娘出行自然要带大批奴仆随行伺候,赶马车的、搬东西的、保护主子的、端茶递水的,全部算上约有二十多人,专门伺候两位赵姑娘。
  同坐一辆马车,车内唯有两位赵姑娘,赵笙柯嘴馋,有意在车上吃点糕点一类的东西,偏偏事事都想插一手、喜欢出风头的赵屏夏不乐意了,说她够胖了,省着点粮食吧。
  赵笙柯被噎得够呛,打算绣花,赵屏夏又说,在马车上,你那胖爪子能绣好么,别是花把你绣了。
  赵笙柯打算睡觉,又听赵屏夏道,只有猪才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怒!
  冷嘲热讽的有意思?
  以前咋没发觉赵老三有这毛病?
  惹不起躲得起行吧,被事事受限制,赵笙柯不满,打算下马车去和诸英乘坐一辆。
  赵屏夏翻个白眼,不冷不热道:“你是想让所有奴仆都知道,你被我欺负了?”
  欺负人还欺负出理来了,当真少见。
  赵笙柯一屁股坐回原地,索性不再理会闲的无事做之人,该睡就睡,两手捂住耳朵,不听对面的人念叨。
  赵屏夏为人喜说、喜管,一般情况下管不住嘴,一路马车上,她嘴巴就没消停过,不停地数落赵老六的不是,指点赵老六这里该如何,那里该如何。
  被提着耳朵一顿念,赵老六快要口吐白沫,终于熬到下午,到了佛恩寺山脚前,她一下马车就不争气地吐了。确定来佛恩寺真的能愉快的玩耍一番?天呐,有赵老三这个磨人的妖精在,她精疲力尽不用活了!还谈什么愉快地玩耍!
  “就这点战斗力,啧啧,赶紧地,诸英给你家小姐在这附近找间客栈住下,没事别往外跑,留着点力气坐车回家。”赵屏夏一阵嫌弃,吩咐身边的婢女花菜一声,两人先一步登上佛恩寺的山门。
  佛恩寺附近有一个很小的镇,佛恩镇,镇上卖着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客栈装饰的并不如何华丽,能住人就是了。
  赵笙柯吐得虚脱,躺榻上迷迷糊糊地睡,诸英守在她一旁颇为担忧,犹豫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看看。
  比起一脸倒霉相,被人言语攻击到口吐白沫的赵笙柯,和潘非哲一起来佛恩寺的纪西要幸运多了,他在佛恩镇找一家客栈暂时落脚,去街道上逢人便打听,问有关于摆摊的事,很快进入状态,大概未时初就从一个商贩处买来少量果蔬,占据一个街道角落开始摆摊叫卖。
  纪西头一次干这事卖果蔬,有些不熟练,有点张不开口,不过学着旁边一个卖糕点的,他也跟着张嘴喊,喊过几次脸皮厚了,倒也没觉得啥。
  潘非哲一旁感慨这小子适应环境能力强,一边琢磨如何让人和六姑娘碰面。佛恩镇上的客栈不多,几家而已,他几番打听得知赵府的人所住客栈,一问之下很快晓得赵老六吐了,正躺榻上哼唧呢,不能外出溜达。
  他摇头大叹赵老六的不争气,赶回去和纪西瞎掰,说他们住的客栈以前死不少的人,不吉利,换一家住。
  有的住就可以了,换不换的无所谓,纪西没空和他啰嗦,让他自己看着办。
  潘非哲心想,这可是你让我看着办的,被坑了别怪别人。
  时间很快到了酉时,赵屏夏心思灵活经常不按常理出牌,按理说这会儿她应该在佛恩寺内烧香,但她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甩掉身后一大群奴仆,独自一人走进佛恩寺的后山,后山只有一些不吃人的小动物,她在里面玩耍了一番却是迷路,原地绕来绕去,急的不行。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偶尔一声惊雷劈下,雨水哗啦哗啦,午时十分睡得过多,赵笙柯此刻并无睡意,披着外衣坐桌边用膳,她早前吐过胃口不好,饭菜并无鱼肉很是清淡,听诸英和她讲,赵三女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至今未归,奴仆都在外找,外面雨那么大可千万别出事。
  坐在油灯前,赵笙柯食不知味,三姐姐嘴巴毒开口让人难以接受,好歹是个姐姐,陌生环境下这么晚的时辰还到处乱跑让人怪担忧的,吩咐诸英一声让她去外面看一下,寺内寺外还有镇上是否都找过了?有没有认为不可能去而遗漏的地方?
  说起赵屏夏,为人贪睡又贪玩,雨势十分大林子里又黑漆漆的,她哭着鼻子蹲身某棵大树下,格外后悔追某只兔子跑进树林,她再也不笑话老四赵寒婷抓兔子玩了,真是玩到虐自己呀!
  林中响起哗啦哗啦雨声之外的声响,她面色一变惊呼道:“谁?”
  要知道,自打她林中迷路之后再没碰见过其他人了,此刻只当是哪只小动物乱窜,可就算是小动物雨夜中乱窜也叫人害怕啊,她刚才那一声质问纯属下意识而为,不料真的有人答道:“施主勿怕,小僧法号空净,昨日犯了错,被赶至这后山林中面壁思过,如今过已思,正打算回去念经,所以小僧纯属路过。”
  原来是个秃驴!
  赵屏夏松口气,安心了,既然是秃驴的地盘,想必秃驴能找到回去的路,她从树下一站而起,毫不客气颐指气使道:“秃驴你过来!”
  空净嘴角一抖,他为人可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老实憨厚,不然不会犯错被打发来面壁思过,前几日他偷吃烤鸡差点被发现,被叫秃驴内心不爽,面上装出非常腼腆的样子过去。
  大晚上的,谁管他腼腆不腼腆,正所谓出家人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赵屏夏压根儿没拿他当个男人,口气抱怨道:“你们这寺院也太大了吧,让过来玩的都走丢了,给人造成多大的麻烦!”
  空净点头称是,一派认真,说是寺院的不对寺院的错,内心却不敢苟同,谁没事闲的跑后山来玩,一看就是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的大户家千金,还是个胖成一坨的,不过再胖也是姑娘啊,一年到头来,和尚没太多机会近距离接触姑娘,这看见姑娘眼睛都冒绿光,直往肉里盯。
  赵屏夏被雨浇的浑身上下湿漉漉,打个喷嚏,跟在秃驴身后走。
  秃驴空净可耻的想,都打喷嚏 ,怎么不瞬间晕倒呢,温香软玉满怀什么的,让他也尝一尝,当然他也明白啥叫“晚日梦”。
  有道是乌鸦嘴乌鸦嘴,毒起来好人都禁不住咒,空净不过坏心眼念头一转,赵屏夏竟然真的脚步一歪身子一栽朝旁倒去。
  空净大乐,就差仰天长啸,把人抱在怀里美滋滋道:“师傅,这可怪不得我啊,我是正直的,是姑娘投怀送抱,真是罪过罪过,怨不得徒儿色胆包天……
  诸英听从吩咐出去没多久,赵笙柯便放下筷子不再多吃,没一会儿的功夫她觉腹部略不舒服,急匆匆扯过斗篷朝外跑去。
  外面的雨很大,赶这个时候跑茅房绝对悲催,腹部又疼看不大清路,差点没摔进水坑。
  赶在雨前,纪西将从商贩处购买来的少量果蔬全部卖出,挣得一点铜钱,比预期的要少,对此他并不太满意,若明日继续下雨还会没生意,深思熟虑,明日天气放晴再卖一天果蔬,看一下具体能赚多少决定是否留在佛恩镇一段时间。
  换一间客栈住,纪西一心都在卖果蔬如何赚更多银子上,没注意到潘非哲领他进得是上等厢房,等潘非哲人走后他才发觉不对,房间不大,桌上点着油灯,吃过的清淡饭菜,榻上的女子衣裙和稍显凌乱的被褥,他有点愣,他是被送到哪了?这状况有点不对呀。
  太阳穴突突直跳,深知潘非哲德性的纪西有不好预感,他怎么有种被卖的感觉呢?恍然大悟,从一开始来佛恩寺就是有预谋的,姓潘的这货真是皮痒。
  打着内心小算盘的潘非哲嘿嘿直笑,拦住恰巧去茅房回来的赵笙柯,得意道:“人已经送去你那屋了,随你打骂,任你蹂.躏!”
  话听着太流氓了!
  浑身都往下滴水不舒服极了,赵笙柯打算回房换衣服,纳闷潘非哲为何来佛恩寺,还有什么叫人已送我那屋了?“谁在我那屋,谁任我打骂,任我蹂.躏!”
  潘非哲露出一副你别装了的表情,挤眉弄眼,“当然是你惦记了一整个夏季的人,行了,快回去吧,我先走人!”
  惦记了一整个夏季的人?谁魅力如此之大令她夜不能寐魂不守舍?发蒙,她自己咋晓得有这么一个强大存在!
  对方过于猥琐口气直叫人嫌弃,赵笙柯学着赵老五经常摆出的撇嘴姿态,敢情去趟茅房回来,房里被塞进去一个大活人?天呐,她有凄惨到半夜买人来么?不对不对,房里那人确定是买来的吗?
  胡思乱想片刻,赵笙柯一头雾水,索性就当被鸠占鹊巢不回去,她离房门的位置不算远,打算走人之际房门冷不防被一拉而开,从中走出的纪西与她对视明显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领家一秃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粉色斗篷上的水不停滴落,滴到地上,发出声音,赵笙柯扯一扯袖子,有杀了潘非哲的冲动,他简直作死,她心情有点微妙,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把你拐来的,你别赖在我头上,别凶巴巴的。”
  拐?这词用的可真好!有那么一瞬间,纪西把胖姑娘当成主谋,神情略有不自然,“我这就走,你回吧。”
  “别,您继续鸠占鹊巢吧,我再换个窝就是。”很久的时间没见过,一整个夏季没见过,赵笙柯还是忘不掉他说过的不许纠缠,每每和他言谈都感觉虐,与其待会儿又被虐,不如主动点避开,所谓退避三舍。
  纪西心想她话说的真别扭,当初会赶人走,并不是真的就讨厌她,她每日闲的无聊跑去粥铺除了被黄氏坑银子还是被坑银子,他赶人走不过是为了一劳永逸,一方面防止她被坑,一方面断掉黄氏不切实际念想。后来胖姑娘身边的婢女随便威胁人,才是真让人不喜。
  “从不占别人的窝。”他一个“大老爷们”霸占女子闺房作甚?说出去令人不齿。
  “是么!”赵笙柯恶劣一笑也不推辞了,大大方方朝自己的上等厢房走,阴阳怪气道:“你没觉得丢了点啥?”
  纪西不明所以,这和他走人有关系?
  “住客栈总得有银子吧,你的荷包呢?”一脚迈进屋内,临关门之际,她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潘非哲手上拿着两个荷包。”
  她话音未落,纪西已然伸手摸腰间,任凭他摸个遍,就差扒掉裤子,荷包始终不见。
  冰冷的雨夜身无分文,无店可住,他忽然有种无力挫败感,潘非哲的损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人不能将话讲满,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求到别人身上,他此刻的状况就是话讲的太满,连求人都没法开口。
  “囊空如洗了吧。”门彻底关上,赵笙柯的话从门缝飘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就不让出自己的狗窝了哈,想必您老也瞧不上狗窝,慢走不送!”
  牙有点痒痒的纪西想咬点啥来泄愤,内心火气瞬间爆满,潘非哲,非打断这小子狗腿不可。
  换一身干净衣裙的赵笙柯并没安然入睡,坐榻上等诸英回来,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一身是水的诸英从外赶回,说找到赵屏夏了,是佛恩寺一个小师傅从后山给背回来,现在正住在隔壁厢房,小厮已经去找大夫了。
  注意到诸英用背这个字,赵笙柯摸下巴,问清楚情况遂朝隔壁厢房走。
  佛恩寺的小师傅空净眉慈目善,老好人一个的神态,安静站在门外等候,和一众奴仆一个个解释。解释的话嘛,背了人家姑娘,总该表示表示,不能白白占便宜。
  小师傅年纪不大,十七八岁左右,被一群奴仆围着显得有点拘谨,鼻尖冒汗。
  赵笙柯把一大群人赶一边去,亲自问小师傅空净几句话,问,“你在后山碰到我三姐姐的?”
  空净点头。
  问,“我三姐姐被雨水浇晕了?”
  空净点头。
  问,“你背着我三姐姐下山?”
  空净点头。
  赵笙柯神色一厉,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碰了我三姐姐便是破了戒,这佛恩寺你没必要待下去了。”
  空净一呆,不是吧,虽说对赵屏夏搂搂抱抱几下,他好歹救人一命,赵府的人咋能不给点好处,不以德报怨也就罢了,反而要断他日后生存的老窝,太狠了。
  没去管他如何惊呆表情,赵笙柯继续用严厉的口吻道:“男女有别,既然突破了这个别,你便必须负责,今晚你先在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回佛恩寺收拾一下细软,和你师傅说还俗的事儿,尽量和我们回赵府。”
  收拾细软?还俗?回赵府?不是吧,他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