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徐三看向来者,正是那主事妇人。她此时知道自己中了瑞王之计,已然将徐三视作恩人,一见着官兵过来,便急着来问她主意,口中慌慌张张地道:“崔监军,我已好生招待了。那几个死了的兵士,我不放心,又派人去埋了。就差地牢里那些个人了……”
  徐三起身道:“你乃是村中里正,官兵来了,你必须露面。地牢诸囚,我领人去放,有甚么话儿要跟他们交待的,我也是一清二楚,你不必忧心。”
  那妇人此时已完全信了她,连忙应了下来,给她指了几个人,叫她领着,去放地牢里的可怜人。徐三由村民引着,出了宅子,下了地牢,几人手忙脚乱,飞也似地开起锁来。
  这地牢里所关之人,大多是细皮嫩肉的小郎君,或是貌美身娇的小娘子。徐三抬着眼皮一扫,便知那妇人留着这些人不杀,揣的是甚么用意。只是其中有个人,却令徐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因此人生得是人高马大,起码得有一米九,且看那模样及打扮,也着实是与众不同。
  这稍深的肤色,满头的小辫子,脖子上挂着串珠,衣裳上还有图腾似的花纹,还有这高眉深目,挺鼻薄唇,刀削斧砍一般的俊朗面容,浓厚到溢出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怎么看都和别人大不一样,出挑的很。
  她给那人开了锁,那人却不急着出来,眯着眼睛看了徐三半晌,却仍是动也不动。徐三眼见得其他人都忙不迭地逃走了,只剩他一个在这儿待着,不由皱起眉来,压低声音道:“赶紧走。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男人一笑,抱着双臂道:“我不走。我还有事要做。”
  徐三心中着起急来。只要地牢有一个人在,土匪这名头便能坐实,瑞王便极有可能在此大做文章,一把翻盘,那她的棋,就还能再下上好几手。她离造反之日近一分,崔钿的境地,便危险一分。眼下这个古怪男人,一时之间,反倒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第80章 雁向北兮燕南枝(四)
  雁向北兮燕南枝(四)
  面前这个异族男子,有着一双分外明亮的褐色眼睛, 还有一口十分整齐的大白牙。他直直地看向徐三娘, 笑容很是爽朗, 但徐三看在眼中, 却是愈发焦急起来。
  她凑近了些,眉头紧蹙, 轻声急道:“你要什么, 我尽量给你, 只求你现在赶紧出去。”稍稍一顿,她又压低声音,补充道:“我和绑你的人, 绝非一伙。今日放囚,也是我的主意。你对我大可放心。”
  男人抱着臂,想了想, 用稍带着口音的汉话道:“我要杀人。”
  “杀人?”徐三一怔, 接着稍稍一想,又双眉紧皱, 沉声对他道:“你的仇, 我替你报了。你赶紧走罢。”
  男人却是蹙起眉来, 上下打量着她, 薄唇紧闭, 一言不发,显然还是不曾尽信。徐三叹了口气,正欲开口, 忽地听得有村民急急走来,对她小声呼道:“徐三娘,官兵朝地牢过来了!”
  徐三一听,知是瑞王所派的兵马,没能从崔钿那儿套着想要的话,这便来了地牢搜刮罪证。耳听得那兵士的脚步踏过头顶,愈逼愈近,徐三无奈至极,心上一横,转头对那村民妇人沉声道:“你先出去,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拦不住了也莫要慌张,只管让她们进来便是!”
  那妇人连忙应下,急急转身,朝着牢门处走去。一时之间,空空荡荡的地牢之中,只余下徐三和那男人。徐三伸出手来,一边解着绣袄,一边匆匆说道:
  “我若和那些人是一伙,方才见你不走,早就将你杀了。现如今四下无人,我就跟你明说了罢,只要你一会儿配合我,那今夜过后,这村中老小,都将血债血偿,难逃一死。你若不配合我,只怕你……就再也回不了你那大金国了,我呢,也落不得甚么好下场。”
  男人见她脱了绣袄,又开始脱外衫,不由睁大了眼睛,两只耳朵也倏地变红。
  他能猜到徐三要使什么下下之策,也知道面前之人,和那些个村中匪徒,绝不是一伙的,只是他却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娘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揣的又是甚么用意?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并非村匪,却能让村匪听她的话。他只说杀人,她却知他要报仇。西域有不少国度,她却知道他来自大金。难不成她会未卜先知不成?男人对她,实在是不由自主,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他强装镇定,喉结微动,直勾勾地盯着徐三看,可徐三一看他那两只通红的耳朵,还有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甚么性子了。
  她轻笑一声,脱罢了外衫,又将里衣的领口扯松了些,接着抬起手臂,胡乱抓了抓发髻。那异族男人正定定地看着她,却见她骤然伸出手来,力气倒是大得很,一把就将男人的衣裳扯了开来,将那蜜色的结实胸肌,全部暴露于空气之中。
  男人从没被这样扯过衣裳,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动也不动,任由眼前女子摆布。徐三按着他那厚实肩膀,将他推到在稻垛之上时,男人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声音低沉道:“别忘了,我叫蒲察。”
  徐三挑了下眉,记在心间,又缓声道:“唤我徐三罢。”
  徐三,蒲察默念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又咧嘴笑了。作为一个金国男人,蒲察向来认为自己跟那宋国男儿,实在是截然相反,大不一样,可眼下被徐三娘一把推倒,蒲察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些许微妙的情绪来。他对此并不反感,反倒还有点儿享受,以及愉悦。
  阴森地牢内,昏暗烛火中,蒲察仰倒在地,衣裳被人扯得乱七八糟,可他这心里,实在是有几分难言的兴奋。徐三却是顾不得这些,她心中焦急,一听到门口那妇人叫嚷起来,便倏地回头,抬眼一见,便见有一队兵士娘子足蹬军靴,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
  四下虽很是昏暗,但蒲察靠着稻垛,却是看得分明。他眼见得那徐三忽地变了张脸,一边抓来外衫,十分利落地披衣起身,一边阴沉着脸,缓步而出,高声道:“不知诸位兵娘缘何来此?平白扰了我的雅兴。”
  那领头的妇人识她不得,但见她气势十足,便着实不敢得罪。她稍稍犹疑,对徐三拱了拱拳,随即抬起眼来,扫了那蒲察一通,沉沉说道:“那异族男儿,我问你,你被困在这地牢里,可是那些村人掳你来的?”
  徐三睨向蒲察,蒲察看着她那侧颜,又咧嘴笑了,想了想,便抬头道:“不,不是。我是跟她回来的。”
  徐三见他如此配合,心上稍安,接着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与阿母同住,行事不大方便,这才找了废弃的地牢,令妇人在外看守。哪知我才一兴起,就听见有人大嚷大叫,还披坚持锐地闯了进来。怎么?这是要将我拘走不成?拘我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却想问个明白,我到底是犯了哪一条刑律,竟沾惹了官非上身?”
  那领兵的妇人心中虽觉得蹊跷,可看来看去,却又抓不着徐三马脚,只得不情不愿地道了不是,这便领着一众将士,转身而去,出了地牢。这些人走了之后,蒲察坐直身子,才要开口,徐三却骤然出手,一边紧紧捂住他嘴,一边又将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
  方才那些当兵的来时,她在地底下,都能听见地面上那铿然作响的脚步声。现如今她们走了,徐三却没听到一点儿动静,个中缘由,不言自明。
  蒲察不是笨人,自是心领神会。他轻轻握住徐三手腕,将她那小手拉了下去,随即装娇扮痴,故意将那浑厚的男人声音,捏得极尖极细,对着徐三委屈道:“娘子,咱们两个……还要不要接着做了?”
  其实他这模样,徐三却是并不陌生——这娇柔声调,这忸怩作态,不就是活生生的唐玉藻么!
  她无奈而笑,也跟着作起戏来,口中说道:“那是自然。这干柴遇上烈火,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玉帝王母下凡,那也是踩不灭,浇不息,拦不住我占你便宜。”
  两人拿腔作调,说了会儿造作情话,好不容易才等到头顶上传来动静,知是那些兵士已然远走。徐三一下子收敛笑容,薄唇微抿,起身穿好衣裳,蒲察却看了她两眼,方才低下头来,随意整了整领口,清了清发干的喉咙。
  待到蒲察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徐三抬眼一见,不由惊了一下。她退了两步,再仰起脖子,这才能完整看见蒲察的正脸。不为别的,只因眼前这金国男人,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头多,再加上那结实强壮的身躯,当真好似大山压顶一般。
  他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可当他咧开嘴一笑,露出那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就完全是个大男孩了。幸好,眼下的他,还是笑着的。
  做戏就要做足,徐三离了地牢,扯着他的胳膊,一路拉着他往宅子里走去。二人在屋子里的炕上坐着,连烛火也不点,只掩好门窗,放下帷幔,等着那队兵马离开村落。
  蒲察枕着双手,躺在炕上,一个人就将床榻占去了大半——这并不是他故意挤兑徐三,他也已经十分努力地收缩身体了,怎奈何他可是座大山,怎么缩也缩不成小丘。而这炕席,实在算不得长,蒲察躺在这儿,连那大长腿都舒展不开。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床沿的徐三,想了一想,随即低声问道:“你以后,要上哪儿去?”
  屋里头一团漆黑,徐三自是看不见他那满含期待的眼睛,只低下头来,随口答道:“檀州。”
  蒲察闻言,不由笑了,沉声道:“好,好。檀州有两个县呢,你又要去哪个?”
  徐三答道:“燕乐。”
  “燕乐?”蒲察高兴起来,“燕乐好啊。”
  他稍稍一顿,也不管徐三在不在听,又自顾自地兴奋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燕乐县里,会有庙会,还会有驱鬼节,街上有演鬼的,有演钟馗的,你可要记得去看。一定要去看。”
  徐三唔了一声,颇有些漫不经心。她一门心思,都在听着外间的动静。
  然而蒲察,可绝不是会气馁的人。他紧接着,又用那有些蹩脚的汉话道:“真是有缘分,我现在,也在燕乐县做买卖。之前,有人给我运货,半道上,被这些土匪劫了,她们还杀了我们的人。所以我要来报仇,我要杀人。”
  徐三对此,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做到。”
  蒲察见她应声,眼睛一亮,高兴起来,道:“君子一言?”
  他起了这话头,乃是在等着徐三接上“驷马难追”四字。这可是蒲察会的为数不多的俗语之一,能派上用场,他自是高兴。
  徐三却是故意逗他,含笑道:“可我并非君子。”
  蒲察一愣,眨了两下褐色的眼,眉头也拧到了一块去,哪知接着便听得徐三低声道:“小人一言,也是驷马难追。”
  蒲察咧嘴一笑,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又殷切问道:“那你会去看驱鬼节的庙会吗?”
  徐三笑道:“若是赶得上,我当然想看。”
  蒲察见她有问必答,不由抿唇一笑,随即稍稍向前,声音低沉,轻轻问道:“那……我的胸,好看吗?”
  徐三闻言,忍俊不禁,掩口轻咳了两下,实在有些受不住这异国男人的热情与直率。幸而便是此时,窗下忽地有村妇开口,说是官兵已走,崔监军唤她说话,徐三笑了笑,这便掀摆起身,转头对着蒲察道:“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如若有缘,燕乐再会罢。”
  蒲察挑眉笑道:“有缘,当然有缘了。我跟你,怎么会没缘?”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回留言哈哈哈
  放心,这次恋爱不会死男友
  第81章 纸画钟馗驱鬼崇(一)
  纸画钟馗驱鬼崇(一)
  徐三别过蒲察,来了崔钿房中。崔钿见她过来, 立时笑道:“瑞王的人马已经走了, 只是却没走干净, 村口儿留了两个, 村外边还守着几人,可见是还不曾死心。”
  徐三提起砂瓶, 先给她倒了盏茶, 这才给自己满上茶盏。方才口干舌燥地说了许久, 她实在是有些发渴,润了润嗓子,才对崔钿轻声道:“若是耽搁下去, 指不定还要出甚么岔子。崔监军,依我之见,明日一到寅时, 咱们就动身出发罢。”
  崔钿垂下眼来, 自是知道她是何用意。一来,拖延下去, 恐有不利, 待到这消息递到瑞王眼前, 那人见计划落空, 定会动怒。她这一动怒, 后果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二来,徐三先前跟村人出了主意, 叫她们今夜过后,便迁往邻县,表面上是为了她们着想,实则是要将她们推向死路,让这些村匪血债血偿。那些村民得罪了瑞王,心里头定是急得很,崔钿早走一分,村民便也能早走一分。这紧跟其后的一步步棋,才能随之落于盘中。
  夜长梦多,万事都要赶早。
  崔钿稍稍一思,随即又挑起眉来,问她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徐三无奈叹气,这才将地牢之事复述了一通,那崔钿一听,却是饶有兴致,缠着她讲了许多细节。
  徐三却是不愿多讲,敷衍了几句之后,又蹙眉说道:“一时情急,别无他法,方才选了这下下之策。幸而那人并非我朝儿郎,而是个大喇喇的金人。若换作是如唐玉藻那般的小郎君,只怕连我都是无计可奈。”
  崔钿抿着唇,凑近她身侧,手肘搭到她肩上,轻声笑道:“你这话说得可没道理了。若是换成你院子里那小美人,见着能跑,早就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了。能留在这儿,死赖着不走的,那都是有脾气、有性子的……”
  言及此处,崔钿故意逗她,两指撩起她散落的发丝,口中暧昧笑道:“你这美人计,那人定会中招。”
  徐三不愿多谈,立时转了话头儿,压低声音,对崔钿道:“方才我见着阿母之时,瞧她那脸色,却是很不好看。我心里头猜疑不定,却也不敢贸然发问,思来想去,只能来你这儿扫听扫听。”
  崔钿哦了一声,皱眉道:“其实也不是甚么大事儿。我跟徐阿母都是女的,被掳也就掳了,旁人听了,都要道一声可怜。只是你弟弟,乃是男儿之身,那些妇人虽没对他做甚么,但也……调笑了两句,摸了几下小脸儿。徐阿母对此便犯起愁来,私底下痛骂了你弟弟几回,说他是个不要脸的,若是他被匪徒掳走一事,传到了那些个闲人耳中……”
  崔钿言尽于此,徐三却是心领神会。若是徐守贞曾被掳走这事儿,传了出去,贞哥儿的名声便也被玷污了。他的年纪已然不占优势,嫁妆也算不得多么丰厚,若是再受这样一个污名,只怕是真难嫁出去了。
  她默然不语,双眉紧蹙,手指轻轻摩挲着发烫的茶碗。崔钿看在眼中,很是不解,又皱眉劝她道:
  “你怎么也跟着犯起愁来了?徐老三,你好好寻思寻思。那些个村民……她们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你和你家阿母,自然也不会将这事儿说与人听。唐小郎是你的仆侍,身契在你手里,更不敢多嘴多舌。我呢,定会为你守口如瓶,打死不说!算来算去,就差那郑七一个了。”
  崔钿稍稍一顿,摸着下巴道:“那姓郑的不苟言笑,该也不是长舌妇才对。你若不放心,我一会儿再用我这六品乌纱帽,压她一回,对她敲打敲打。”
  她话音才落,徐三却道:“不比了。我跟她去说。”
  崔钿闻言,拍了两下她的肩,口中笑道:“是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自然也强过我这乌纱帽了。”
  徐三笑了一下,低下头来,眉眼之间闪过一分忧虑。她默然半晌,方才低声问道:“娘子,车上的那些东西……可都还在?”
  晁四所遗下的那些花草,在徐三看来,可比她攒下的那些金子,还要贵重许多。先前她们赶路之时,由于徐三与崔钿身份有别,便连崔钿的赶车妇人,都比徐三那车马婆娘稳上许多,徐三便将那两盆花草,小心搁到了崔钿车上。
  此时此刻,徐三是担心不已,可又有些不敢发问——她生怕听到一个令她害怕的结果。
  她已经失去了晁缃,难道……便连这些花草也留不住么?
  崔钿瞥了她两眼,缓缓抿了口茶,接着闲挑灯花,口中低低应道:“我还不懂你么?你最看重的,便是一盆碗莲,一盆甚么草。你啊,就放心罢。那些匪徒将刀都横在我脖子上了,我都还死死护着你那东西呢。它们现如今,就好生生地待在我车里头呢,至于松土浇水,我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罢。”
  崔钿轻叹一声,复又抬起头来,缓声道:“大金锭,小银稞,那些土匪肯定会还回来的,她们不敢不还。只是那个,那个甚么,岳小青的书画,不知去哪儿了,我叫那些村匪去找,她们偏说找不着。反正那娘子已经死了,这尘归尘,土归土,你留着这些书画,也没甚么用处,找不着就算了罢。”
  徐三听说碗莲与通泉草皆在,这沉甸甸的心,可算是落了地。可紧接着,她又听崔钿说,岳氏的字画,不知何时已然丢失,无处可觅,这令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眼睑低垂,望着那盏中灯花,开过又落,几番自坠,自是怅然不已。
  她坐于灯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话,先向崔钿道谢,感念她看护花草,接着便说天色已晚,要去找郑七相谈。崔钿也不曾多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摆了摆手,这便将她送离。
  徐三离了崔钿之处,这便去找了郑七。她这些日子,和郑七相处下来,也知眼前这人,性子着实可靠,但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七个字,可不是白说的,更何况她和郑七还身处不同阵营。因而徐三信她,却也不曾尽信。
  郑七跟崔钿住同一个院子,为的就是守着她,护她周全。徐三的靴子离门槛还有好几步远呢,郑七便已在房中听着了动静,一手紧握刀柄,一边大步走来。徐三一掀帘子,便与她撞个正着。
  二人面面相对,徐三不由一笑,随即故意叹了口气,对那郑素鸣道:“七姐,我跟你走得近,别人信不过你,可我最是信你。咱两个若是没去拾柴打水,只怕早就做了刀下死鬼,一命呜呼了。咱这是什么,这是过命的交情。”
  徐三顿了顿,又轻声道:“既是生死之交,那我便有话直言了。护送崔监军上任,可是个要命差事,七姐你分明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我跟你说老实话,你回去之后,若是跟瑞王如实禀告,瑞王不会赏你,只会恨你贻误时机。但你若是不说,瑞王还是会恼恨于你,你得罪过的人里,只怕还要加上瑞王殿下的大名。”
  郑七蹙起眉来,沉声道:“你说的对,我是进退两难。只要我活着,瑞王殿下,就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徐三却笑了笑,平声道:“七姐莫慌,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两件事。其一,瑞王殿下是赏信必罚,军纪严明,这是她的治军之道。如此一来,只要崔监军替你说话,说你守护监军,奋不顾命,那你就不曾触犯军法,瑞王她也罚你不得。
  其二,你说过,瑞王麾下有四大将,你与其中的邬将军有些交情,她对你有知遇之恩,而邬将军呢,掌管的乃是燕乐县城守备之事。我劝你找些门路,暂且从军营调到城里,也算是避避风头。瑞王虽对你不喜,但她心怀天下,你之于她,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用不了多久,她早就忘了你姓甚名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