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分手对你我来说,是不得已的沉痛选
  段绍誉得到傅子庵的消息时,他正抱着赵文轩好梦正甜地在家里睡大觉。
  不请自来的傅子庵不知道是有何通天本领?明明段绍誉早在上次他“来访”时就把他摸走的大门钥匙要了回来,这次他还是有办法从大门口光明正大地直接进来,还摸进了两个人的卧室,坐在一旁看了半天。
  看到自己不敌睡神的召唤,直接爬上赵文轩睡的那侧,抱住赵文轩的腰,头窝进他的肩颈处缓缓的呼吸,沉沉地睡去。
  被两人“夹击”的赵文轩终于受不了过热的体温,在两个人之间扭动身躯,「好热……好重……段绍誉把你的东西收起来!!!」赵文轩伸手往后头一击,才忽地想到……
  等等!!我现在是睡在段绍誉的怀里的,那我身后那个是???!!!
  「啊________!!!」赵文轩紧紧攀住段绍誉的脖子放声尖叫,吓得正在梦中对前辈上下其手的段绍誉整个惊醒过来,「你怎么了?前辈!前辈!」用力地抱住自动投怀送抱的赵文轩,拍着他的背紧张地安抚着。
  然后一个含糊不清的「嗨~」从赵文轩的身后传来,气得段绍誉直接想也不想地就一拳奉送把傅子庵的左眼打了个淤青成单眼熊猫。
  傅子庵拿着一隻温热的白煮鸡蛋按摩着被打淤了的左眼,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不知第几次的叹气出声,「唉……」
  赵文轩手足无措地被段绍誉抱在怀里坐在大沙发上,一脸歉疚地望着傅子庵,「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别道歉!前辈,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叁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来打扰还抱别人的老婆,没被打死算他运气好!」段绍誉满脸怒气未消地狠瞪着傅子庵。
  傅子庵伸出手挡住段绍誉咆哮出声飞溅过来的口水,「喂,别这么说你兄弟好不?我可是看两位好梦正甜,不好意思惊扰两位才会在旁边看着的,谁料到看着看着自己也想睡了,就爬到你前辈那边去窝一下的咩,谁叫你那边没空位了。」
  「那你睡着睡着居然“硬了”是咋回事?!都说你这个没节操的双性恋最危险,前辈,以后傅子庵要找你出去,绝对绝对不可以,知道了吗?」段绍誉转过赵文轩的脸正视着他。
  「呃…这件事可不可以以后再讨论?我比较想知道傅子庵半夜不睡的跑来是为了什么?而且…」赵文轩微笑着按捺段绍誉吃醋抓狂的情绪,用两手捧着段绍誉的脸,轻轻地在他的唇印上一吻,「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我赵文轩目前最在乎担心关怀的人是你,段绍誉,所以不要再乱吃醋了,行不行?」
  哇~~赵文轩你好样的!
  傅子庵悄悄转过身去伸出双手各自比了个讚,眼角泛泪嘴角带着开心的笑:你果然知道怎么收服那隻爱乱吃飞醋的大醋缸,不过你这个恩爱可真是太闪人啦!我都快像隻可鲁要戴墨镜才能正眼看两位嘍~
  向来以厚脸皮着称的段绍誉居然脸红了,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赵文轩好半天才感动莫名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脯,「前辈,我好爱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
  在一旁的傅子庵心中有种感慨但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无良无心无情无爱的人终于还是找到了这一生的最爱了,希望我们两个人都能够把握住也保护住自己最爱的人。
  反正也被吵醒了,段绍誉跟赵文轩放弃再回头去睡的念头,把早先买了好久的马鞭草泡成热茶加入柠檬片跟冰糖,一人一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边喝边听着傅子庵带来的最新消息。
  傅子庵喝了口茶,皱皱眉,「好奇怪的味道。」
  「那是因为你喝不惯,马鞭草对人有好处的,尤其是常熬夜的人来说,可以提神醒脑镇定神经稳定情绪减轻压力帮助睡眠,像你跟段绍誉这种“老外夜猫族”常喝可以安眠,还可以帮助消化,对了,有空我叫茜妹妹泡给你喝,你喝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怪了。」
  赵文轩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让傅子庵又默默地羡慕起段绍誉。嘴贱的他又开始拿两个人开涮,「喔喔喔~大嫂好贤惠~改天我一定要叫咱茜妹妹好好跟你学习学习~」
  早料到嘴贫的傅子庵一定会拿这个来开涮,赵文轩不动如明王地开口,「谢谢讚美,我一定会“好好”教导茜妹妹怎么“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保证你们两夫妻绝对会活得很幸福美满。」
  傅子庵闻言内心抖了抖,当然表面上仍然很镇定的打哈哈,「那就先谢过大嫂囉。」
  「好说,不用这么客气。」赵文轩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只是令傅子庵不禁胆寒。
  (傅子庵:喂!段小誉你老婆啥时变得这么可怕的?!嘴巴说得轻松自在,骨子里可是暗藏奸计无数,你确定还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段绍誉:都要你别弄他了,想想上次他都有办法说服孙小茜去买皮鞭跟蜡烛和你玩SM了,你还敢弄他?!)
  (傅子庵露出有点腼腆的笑:不过道具大好啊,拜他所赐,咱孙小茜变得好~开~放~~呵呵~)
  (段绍誉不可思议地瞪着露出满足窃笑的傅小庵:原来你是个M?!)
  (傅子庵:誒~这你就不懂了,闺房之乐,鱼水之欢,反正关起房门来,咱爱做啥干他人底事?两个人配合得好就啥问题也没~)
  (段绍誉:嗯唔,有道理,改天我也要想办法说服亲亲老婆试试看~)
  (在一旁已经听很久的赵文轩终于说话了:不准用道具!不然我就禁你一辈子的床!)
  (段绍誉:那润滑液也不行?)
  (赵文轩满脸黑:如果你想痛死我满床血,你就别用!)
  (跪地求饶中的段绍誉:我会用啦~会用最好最贵的~老婆~~)
  把话题拉回正经事,傅子庵放下手中的花茶杯,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难看,他从口袋拿出几张纸递给段绍誉。
  接过文件的段绍誉一张一张地翻看,看到后面脸色随之越发沉重,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是真的?」
  傅子庵没答话但点了点头。
  没看到文件内容的赵文轩好奇地想从段绍誉的手中将文件拿过来,却被段绍誉阻止,「前辈别看,我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明明跟我委託人有关的资料我为什么不能看?!给我!」一把抢过文件,他逐条逐张地往下看去,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而铁青,手抖得像糠筛般,不敢置信地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傅子庵,「这些都是真的?!」
  傅子庵还是只有点头不发一语。
  段绍誉仰头叹了口气,「难怪佳偶天成婚友社不怕被挖出陈年苍疤,因为根本就找不到人证可以证明他们利用未婚女子进行骗婚的行为,那些被利用的女人早都不知道沉到哪去了…」
  赵文轩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他喘息不已地问,「那傅子庵你是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
  傅子庵嘴角歪了歪,露出一丝苦笑,「从日本那边的朋友拿到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干得不是什么清清白白乾乾净净的工作,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的这么广这么深。」
  咬了咬下唇,傅子庵缓缓地开口劝,「赵文轩,不如事情就这么过了吧?如果再深究下去,我怕我保不住你跟段小誉。」
  又把手指头往嘴里塞,这次段绍誉没有阻止他,只是轻拍着他的背,「前辈…我知道你一定不甘心,但是…」
  赵文轩挥了挥手,「不行!这么做违背了我的原则,我一定要追到底把那帮人抓起来,不然还会有更多人受害的!」态度之坚决让段绍誉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用两手捧住赵文轩的脸正对着自己,「前辈!我当然知道这么做违背了你的原则,但你有想过被牵扯进去的其他人吗?!我可以跟着你一起死,孙茜有傅子庵的势力可以保护,但美人律师呢?黄小妙他们呢?更不用说罗瑶的弟弟,他绝对会是第一个被灭口的对象,如果你真要这么坚持下去,那么我只好跟你说,我们分手吧!」
  赵文轩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眼已然抹掉所有的情绪,冷然地,「好,我们分手。」
  嗐嗐嗐??!分手??!!段小誉跟小轩轩分手了??!!孙茜在听到自己那口子带回来的消息脸都绿了。
  唉唉唉…好不容易两个人都能够拋开成见在一起,咋会为了件委託人骗婚后来变成杀人案分手?!
  孙茜看着脸色难看的两个人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头又疼了。
  然而孙茜的头疼还没解除,一颗有五百吨重的核弹在合伙人办公室炸开了。
  「辞职?!」岑承动望着桌上的辞职信百思不得其解地反问,「赵律师要辞职?是有什么非辞不可的原因?难道不能用休假一段时间来解决吗?」
  平时总是一副黄鼠狼笑容的岑承勋此时实在是笑不太出来,因为赵文轩虽然没办过什么赚大钱的案子,但也替事务所解决了不少狗皮倒灶芝麻绿豆大小又拖时间的案件,是个实在好用的律师。一旦走了,要再找一个这么不计较的律师进来实在有难度,所以他万分不想让这么好用的律师走掉。
  「我想恐怕不能,所以我想辞职比较好,另外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让我最后一件委託案跟着我一起走?」
  最后一件委託案?是哪件?岑承勋想了想才记起是一桩告人骗婚结果变成杀人案的委託,他衡量了一下利益得失,觉得那么麻烦的案子如果有人愿意接手有何不可?他笑了笑,点头顺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可以,而且如果胜诉了,所有的收益全数都算赵律师的,算是本事务所给你的一个送别礼。」
  赵文轩朝岑承勋躹了个躬,「谢谢,也多谢贵事务所多年来的照顾。」
  「好说好说,有机会的话,回来事务所看看大家。」岑承勋话说得保留,就是希望赵文轩将来能够再回来工作。
  对于能利用的人才岑承勋向来是不吝于给讚赏及机会的。
  孙茜眼睁睁地看着赵文轩拿了一个空纸箱开始收拾细软,她绕着他身旁团团转,一边把赵文轩放进去的文件拿出来,又一边看着赵文轩面无表情地把它们再放进去,就这么一来一往弄到赵文轩终于大声吼了出来,「孙茜!你再拿出来我就把你从二十六楼的窗户丢出去!」
  「你才不敢!!」一旦硬起来孙茜的脾气不会比赵文轩小。
  「谁说我不敢?!」说罢竟真的一把从后头提起孙茜的衣领往外头拖出去,一直走到了消防通道,一手打开通往天台的门一手把孙茜往外拉到天台上,逼着孙茜爬上通往天台楼顶的阶梯,「走啊!怎么不走?!」
  早被吓到腿软的孙茜整个俏脸佈满了泪水,哭得抽抽噎噎地,「你疯了!你疯了!赵文轩你疯了……」
  赵文轩听到孙茜哭泣的声音,松开捉住孙茜衣领的手,整个人脱力倚着天台的墙壁缓缓地往下坐在地板上,他双手抱住头埋进自己的双膝间久久无法抬起。
  孙茜哭泣惊恐的声音让赵文轩想起了自己母亲在碰到父亲为了案件而不顾家人感受与威胁时的坚持所造成的伤害。
  那时的母亲跪在父亲的面前不断地哭泣恳求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要胁都无法让父亲放弃他的坚持,结果是让母亲寧可背负拋夫弃子的罪名也要离开这个视正义为终生职志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曾经发誓要爱她保护她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看看现在的自己,是否也跟当年的父亲一样?同样拿自己身边关怀深爱的人们犯险?就为了『正义』两个字?
  「对不起……」赵文轩喃喃地低语传到孙茜的耳里,她伸出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爬到赵文轩的身旁坐下,「赵文轩…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对委託人向来都是真心诚意地想尽各种办法为他们解决难题,但这次我们真的办不到,真的办不到,我们只是平凡人不是超人,没有办法跟强大的势力对抗,只能在强大的洪流里载浮载沉随波逐流,在小小的空间中去获取喘息的机会,在小小的破绽中去寻找復仇的契机,不要把自己当炮灰,这样只会亲痛仇快。」
  赵文轩抱住孙茜的腰将脸埋进去,「可是我没办法就这样看着忠仔被骗然后变成杀人犯,看着罗瑶变成行骗工具之后,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警察局没人去认尸,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一块一块被沉到海底的水泥块,而她们的家人永远都在等待,等待那根本就不会归来的母亲女儿妻子…这样子还有天理吗?」
  孙茜抬手拍了拍一直在发抖的身躯,她无言以对,这么沉重的担子不管放到谁的身上都是无法承受的痛,尤其以赵文轩这么一个视正义为己任的人,视委託人如亲的人,他心上的伤更是难以言语可以形容的。
  段绍誉在赵文轩突然发狂抓着孙茜往天台上去的时候就悄悄地撇开眾人跟在身后躲在天台的另一侧观察情形,心想,万一赵文轩真的把孙茜丢下去的时候可以适时的伸出援手。
  然后他听到了赵文轩痛苦不已的告白,也听到了孙茜安慰的话语,此时此刻段绍誉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知道赵文轩的个性,也知道赵文轩的过去,因为怕赵文轩不舒服,所以他一向不问不提不谈,用着自以为最大的包容去应对赵文轩的各种状况。
  但粉饰太平对赵文轩来说反而是一帖慢性毒药,慢慢地侵蚀他对周遭敌意的敏感度,降低了自己的防范能力,而让同情心放到无限可及的范围,让人随时随地有机可趁,防不胜防。
  这么做的自己是否是害了赵文轩最大的帮兇?段绍誉不知道,而自己所能应付的也有其极限,就算是加上傅子庵的黑道势力,他们真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吗?
  在这件牵连甚广的案子里,连傅子庵都有所保留,他能拿什么去保证?保证赵文轩可以全身而退?
  若只是从此丧失律师资格对段绍誉来说根本就没啥关係,但对赵文轩来说那等于是拔掉了他最引以为傲的羽翼,再也无法振翅高飞。可是,事情不是只有丧失律师资格一事而已,而是连同性命都有可能随之消逝,他不能冒这个险!
  段绍誉冒着会被赵文轩踹下二十六楼高度的风险从天台的另一侧走出来,缓缓地走近赵文轩的身边,「前辈…」
  赵文轩听到段绍誉的声音,鼻尖一酸,没好气地带着鼻音将脸从孙茜的怀中抬起,「你来干嘛?」
  叹了口气,段绍誉把赵文轩拉起抱进怀里,「来救人啊,不然你想傅子庵会放过我吗?」
  「干嘛不放过你?反正孙茜要是摔下去,傅子庵要找的人也是我,干你什么事?」乖乖地让段绍誉抱进怀里的赵文轩没瞧见孙茜宽心了的窃笑。
  「喂!你没听过『老婆犯法,老公同罪』这句话吗?你是我亲亲老婆,你把孙茜丢下去,当老公的我也算同罪,所以傅小庵会先找我算总帐,再想办法先把你给剥皮去骨再分筋断肉,接着跟水泥和一和,填成消波块丢进太平洋,让我也嚐一嚐失去老婆的痛苦,你真捨得?嗯~」
  首次听到这么残忍方式的赵文轩在段绍誉怀里缩了缩,抬眼瞅着他,「傅子庵真会这么做?」
  「如果你把孙小茜丢下楼去的话…他铁定会这么做…」段绍誉脸上的表情万分正经八百,眼底没有一丝调笑的情绪,口气肯定而绝断,让赵文轩相信傅子庵绝对如此做到。
  沮丧且懊恼的赵文轩看向在一旁居然已经破涕为笑的孙茜,他挑眉一脸疑问地,「孙茜,你不气吗?在我这么对你之后,为何你还笑得出来?」
  「誒~小朋友闹脾气嘛,认真就输了~」孙茜拍了拍赵文轩的肩膀,「不过你真的把我吓到了,所以我要吃王品收惊~」
  齁!为何现在的女人都如此强大?!明明刚刚吓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现在居然开口要吃王品收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傅子庵会选孙茜当老婆了,有个天不怕地不怕能屈能伸还可以在背后撑腰的女人,愿意不计前嫌不怕黑道势力说什么都会挺你到底,不娶是憨人!
  嚷着分手的段绍誉把同样也喊着要分手的赵文轩抱在怀里,突地觉得有些尷尬。
  段绍誉低着头望进赵文轩的眼里,抿了抿嘴才开口,「前辈…我们还要分手吗」
  赵文轩低头咬了咬下唇,想了很久才说,「我还是决定分手对我们两个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还是要分手?!段绍誉听到赵文轩的回答,整个人快昏死过去了。
  他好想把怀里的人摇醒,告诉他这辈子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休想得到他!
  但怀中人的坚定神情让段绍誉做不出来,他痛彻心扉地追问,「难道连一点转圜的馀地都没有?!」
  推开段绍誉温暖的怀抱,赵文轩现在的微笑看起来像在哭,令段绍誉心头一抽,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得到赵文轩这样的答案,「因为我不想让你跟我母亲嚐到同样的痛。」
  说完,留下孙茜跟段绍誉在二十六楼的天台上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