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恼还不恼。
  听见他说要走,顾今朝暗自窃喜,可真是巴不得他快点走才好。
  锦衣男子嗯了声算是应允,手里的锦册一下按在了今朝怀里,还在她肩头轻按了一按:“长得真不错,嘴也是甜,你这弟弟倒也有趣。”
  说着,错身离开。
  锦册失而复得,顾今朝大喜过望,赶紧搂紧了。
  那二人进了学堂偏门,看样子是奔着后院去的。
  秦凤祤低声说了句什么听不真切,回头还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大抵是有过后算账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也是才要进屋里去,地上少年一把抱住了她一条腿,不让她走。
  与此同时,背后又响起了一声怒斥,直叫她叫苦不迭。
  “你们在干什么!”
  “诶呦夫子救命,我流了好多血!”
  “跟我来君子堂!”
  “……”
  真是屋漏偏逢雨,书院君子堂的夫子老远看见,正好赶上了。
  地上那个还捂着嘴,简单处理了下发现是撞掉了颗牙,这老夫子一怒之下,直接将她们两个都叫了来。
  书院的前院筑有山门、讲堂、经堂,因男女不同堂,院中还有女院。后院还有状元殿,明成殿,藏书阁,大文堂,圣贤屋,其中一个院落最为别致,坐落在藏书阁旁,叫做君子堂。
  君子堂是专门惩戒学子的堂口,顾今朝进学院之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难免好奇四处张望了下,墙上挂着忠孝礼三个大字,一根金蝉丝的藤鞭高高摆在堂前,据说此鞭打天下所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是先帝御赐的。
  老夫子走在前面,进了君子堂,回身就坐了案前。
  啪的一声,从顾今朝手里搜走的锦册被扔在了案上,他伸手抓过一把戒尺,在案子上面敲了敲:“来来来,让老夫看看,是谁这么能,钟声敲过几次了?不在屋里坐着跑出来干什么?嗯?过来,到这来!顾今朝!周行!怎么回事?”
  之前抢她锦册的少年名叫周行,这会止住了血,捂着嘴还一脸气愤。
  顾今朝乖乖上前,快人一步:“回老夫子的话,周行抢了我的东西,我追了他才出来的。”
  周行看着她,恨恨地,说话有点漏风:“顾今朝伪造秦大公子字迹,传淫1诗浪句,败坏秦大公子名声!夫子你看,那册子上写着呢,我亲眼看见她去女学那边送了人了!”
  老夫子一听秦大公子四字,当然知道他口中说的是谁,伸手拿了锦册翻看了两眼,也是皱眉,一下将锦册摔了今朝身上!
  “顾今朝!这是谁写的?秦大公子还能写这个东西给你?你说说,你送了谁了?这是书院!书院!”
  闯祸了,这是她唯一念想。
  如果闹得人尽皆知,可就真无法挽回。
  恰好秦凤祤还在书院当中,谎话只怕很快就被戳破,别的她不怕,她只怕牵连赵玘进来,是以低着头,闭口不言,也不作分辨。
  在人最生气愤怒的时候,不要分辨,等他把话说尽了,乖乖认错就好。
  见她不言语了,周行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声音也大了起来:“夫子可要给我做主,都因为想要揭穿他,免于败坏秦大公子的名声,若不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我怎能撞到人!”
  认错可以,但是可不能无中生有。
  不是她的错,她不认,她可以忍夫子,却不能忍周行。
  他门牙漏风略有点口齿不清的意味,顾今朝抬头,看着他气急败坏还直遮着嘴,轻轻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周行,你可真行,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我要是能抓到你,直接给你拽回来了,还能让你摔个狗吃屎?有理不在声高,你抢我的东西,还敢做不敢认了?”
  周行瞪着她:“什、什么?什么敢做不敢认 ……”
  眼见着他就要吵起来了,老夫子戒尺在案上狠狠又拍了一下:“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气的不行,拿着戒尺这就站了起来,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立即乖乖闭嘴,周行抻着脖子还要再吵,戒尺奔着他就抽了过来,他扑腾一下跪下,又可怜兮兮起来:“夫子息怒,周行实在冤枉!”
  老夫子到他面前,抖着戒尺啪的一下抽在他腿上:“你还冤枉?你可知今个是捡了一命?若不是世子侍卫走在前面,你怕是要撞世子身上了,他那样的人,就连太子都让着他三分,本来身子就不好,撞上了,还能有命在?”
  世、世子?
  顾今朝想到那人曾按过自己肩头,打了个冷战。
  高行也是吓得不轻。
  京中只有一位世子,他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谢晋元之子谢聿。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因母不详,身世成迷。
  他是出了名的谢扒皮,轻易无人敢沾边的那种。
  此人有毒,真是一言难尽。
  一听是自己差点撞上他了,周行腿抖,一咧嘴牙槽又疼了。
  打定主意是要拉今朝下水,指着她嚷道:“夫子还要严查,此事全因她而起!”
  不用说,老夫子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回身再次坐下,他一捋胡子,戒尺就放了锦册上面:“顾今朝,你可知错?周行摔掉了一牙,回去告诉你娘,出些银钱就是。”
  意思不言而喻,老夫子这就是在做和事佬,也趁机得些银钱。
  也不仅是息事宁人,京中人人都知景岚一女人守着个儿子家财万贯,恨不得都来捞一把。嫁入国公府之后,更是多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就算国公府再没落,于世人眼里,她们也是高攀。
  那戒尺就压在锦册上面,此事分辩,定然用此事压她一头。
  坏就坏在秦凤祤就在书院,他若是不认,甚至翻脸,只怕后果更严重,顾今朝握紧双拳正是暗恼,门口突然响起了轻扣声,她循声望去,一抹白出现在了门口。
  秦凤祤一身白衣,翩翩走了过来。
  顾今朝看着他走近,别开了眼,横竖这样了,什么事受着就是。
  秦凤祤欠身上前见礼:“夫子,别来无恙~”
  如今他已入朝为官,老夫子站了起来:“无恙无恙,你怎地来了这里,世子呢?”
  秦凤祤仿若未闻,他浅浅目光就落了案面的锦册上了:“今朝年幼,不知深浅,本就是闲暇时写的,还请夫子还与我兄弟。”
  他说的轻巧,顾今朝却是蓦然抬眸。
  别说周行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是老夫子也怔住了。
  不过世间事本就这样,真假不过都是表像,老夫子干笑两声,亲自拿了过来递给了他:“凤祤妙笔天成,文采斐然,偶尔也来书院,收录藏书阁里,也是功德一件。”
  秦凤祤点头应下,捏紧了锦册,回眸看向今朝,语气当中带了些许责备:“同窗之间玩闹也要有分寸,他这是怎么了?”
  他神色不耐,开口将二人之间定位同窗之间玩闹,明地里是在责备她,却是给了她一个开口的机会。若说也真是有趣,从她口出,那些诗词就是淫1诗浪词,他一认下,那就成了文采斐然妙笔天成,可见夫子也看人眼色的。顾今朝缠棒而上,做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指着周行,可是有了底气:“他抢我东西,还诋毁我!出了门也是自己撞的人,牙掉了跟我有什么干系,还赖上我了,让我回家找我娘拿银钱呢!”
  本来是老夫子的话,顾今朝向来不知吃亏,都推了周行身上。
  这一次,老夫子可不等她再说什么,拿了戒尺就来抽打周行:“老夫平时都怎么教的你们,同窗之谊,都忘了脑后了!”
  秦凤祤有心袒护,可算放过顾今朝了。
  老夫子只说要罚周行,让他们两个先走,外面长廊上,顾今朝乖乖跟在秦凤祤的身后,勾着手指头还有点心动,她脑海当中都是他刚才那句兄弟,能做好兄弟才好啊,看着他的背影直入了神。
  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这得多少个五百文那!
  勾唇就笑,那挺直的背脊,在她眼里,全都变成了银钱,正是琢磨着怎么才能变成银钱,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顾今朝一时恍惚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连忙后退,秦凤祤并未回头,叫了她一声:“顾今朝。”
  她从来懂得感恩,笑吟吟应道:“哥哥有话请讲。”
  他仍未回头,只将锦册反手举过肩头,语气冷淡:“唤兄长即可,你我本无这般亲厚。”
  这是此事不想追究下去的意思,但还特意警醒一下。
  冷漠疏远,无意攀谈。
  顾今朝脸上笑意顿失,有什么梗着在嗓子里,闷得她心肺都滚烫起来,可是,看在这即将到手的银钱分上,看在她娘还算满意这门婚事的分上,她忍下了。
  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她哪能都放在心上。
  伸手接过锦册,今朝无意识跟着他走了两步,心中默念了七八遍五千文五千文,到了转角秦凤祤才一转过去,又是开口:“既然我爹将你送了书院来,就好好读书,不要失了国公府的脸面,记得了吗?”
  顾今朝当即顿足。
  春风拂面,她哑然失笑,才要开口,背后忽然响起了周行的冷笑声。
  长廊的头上,他瞧着只她一人,追着她过来也是放肆起来:“顾今朝!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个残花败柳的娘最会勾搭人,才进的书院么,今日这颗牙你不赔些银钱,我一状告到国公府,看你那个后爹可能袒护你们娘俩个!”
  看吧,同窗也有人这般轻视,世人都道,她娘是高攀,应当小心翼翼伺候着他们。或许他们国公府的人,也是那么想的吧,好似真的高攀了一样,否则怎能充耳不闻。
  她娘是世上难见的女子,岂是别人能随便羞辱的?
  背后人还在叫骂,眼中的白衣,似乎没有停步的打算,她盯着他背影,叫了他:“喂,秦凤祤!”
  这般直呼兄长名字,中气十足。
  秦凤祤皱眉,转过身来。
  顾今朝扬着脸,目光灼灼:“怎么护住国公府的脸面,那是你们的事情,兄长见谅,儿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诋毁亲娘。”
  说着他倒着退了一步,手中锦册随手扔了一边,转身就走。
  秦凤祤怔了一怔,随即从转角追了过来。
  可他也只来得及上前两步,眼中的少年脚下生了风一样,已然冲到了周行面前。
  一脚将人踹翻,顾今朝真是将他骑了身下就挥下了拳头!
  “我多赔你几颗牙就是!”
  第4章 想杀便杀
  周行平时横行惯了,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让老夫子抽了几下子,出了君子堂,一抬眼看见长廊的头上,只顾今朝一个,恶心顿起,叫了他:“顾今朝!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个残花败柳的娘最会勾搭人,才进的书院么,今日这颗牙你不赔些银钱,我一状告到国公府,看你那个后爹可能袒护你们娘俩个!”
  说着,追着就过来了,口中犹自叫骂。
  书院有法条的,滋闹造事者查明了,是要严办退学的,周行料定顾今朝是好不容易进来的,可不敢滋事,所以占尽口头便宜。
  他脚步也快,眼看着顾今朝转身朝向自己来了,也是冷笑:“怎么着,你敢动爷……”
  话还未说完,顾今朝当胸一脚,狠踹了周行肋下。
  趁着他岔气摔倒,她骑上去就抡起了拳头!
  周行吃痛,哀嚎出声,胳膊腿都胡乱推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