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如果不是他的狗死了,也许他可以和穹苍一起长大,会成为穹苍的哥哥。
  然而只是因为那么一个“冲动”,什么都没了。他眼中的家人变了颜色,他多年的坚持沦为了笑话。
  每次她看着自己无理取闹的样子是种什么感觉呢?现在的她或许会觉得好笑,当初那个远远站在人群外的小姑娘是种什么心情?
  被他忽视了许久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他记起第二天,跑了的穹苍被父亲带回来,自己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狗。穹苍用一种茫然又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但是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不说呢?
  是了。
  她要怎么说?说你母亲是一个变态,说你母亲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杀死你养了好几年的狗,还把事情推到她的身上?
  她体会过那样的滋味,所以她无法对谢奇梦说出类似的话。
  谢父给过她一些微小的帮助,她就感念那些好心,然后背负了谢奇梦二十年的指责。
  方起说得对,穹苍就是太有同理心。她比许多同龄的孩子更懂得照顾他人的情绪。
  这样的善良会让她受伤,让她难过,所以她渐渐变得孤僻。
  谢奇梦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崩溃所击倒,放肆地哭了出来。
  他半蹲在地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打通了穹苍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穹苍一贯平缓的声音。
  “喂。”
  “喂?”
  “我数到三次,就是我耐心的极限了。”
  谢奇梦沙哑道:“是我。”
  穹苍:“我知道。来电显示是基本的常识。”
  谢奇梦闭着嘴,叫自己将声音压下。
  穹苍得不到回复,又说:“到底有什么事?哦,难道是因为我们即将要共事了,所以,你贺电来向我表示庆贺吗?”
  谢奇梦哭声泄出,说道:“对不起。”
  穹苍那边顿了下,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谢奇梦闷声道,“真的对不起……”
  穹苍听着他狼狈不堪的声音,连揶揄的话都说不出口。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这么的情绪丰富。算了,也不是一件坏事,继续做你的谢奇梦吧,不过这次记得往前看。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应对别人的伤害,掩饰自己的善良。
  谢奇梦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似乎他只会说这句话。
  穹苍淡淡应道:“嗯。”
  第86章 袭击
  贺决云从公安局出来,开着车在街上乱逛了一圈。
  他脑子里不停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一个幽深昏暗的房间里,小型穹苍趴在地上缓缓爬行,她身后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画面逐渐变得阴森恐怖……且诡异。
  贺决云摇了摇头,让自己思维正常一些。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自作多情,穹苍不像是会再为这种事情感到难过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多想,多想就把自己套进了那个场景,然后变得伤心。
  于是,在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并走了进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店员看见一位英俊的男士出现,乐颠颠地跑过来,热情招呼道:“先生,想买什么花?”
  贺决云目光从各式馥郁锦簇的花团上扫过,拿不定主意。
  店员推荐道:“玫瑰吧!我们店之前到了一批玫瑰,今天刚好开花,品相很好的。”
  贺决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认为玫瑰的寓意太过明显,在爱情的场合里出现频率过高,会让穹苍产生误会。他要是拿着这么一束花过去,自己都会觉得尴尬。
  他余光扫见角落里一种花瓣秀气又颜色艳丽的花,指道:“就那个吧。”
  “康乃馨啊?”店员说,“是要送给父母的吗?是准备给爸爸还是给妈妈?包装想选什么样的?”
  贺决云:“……??”
  如果不是之前没见过这人,他一定要怀疑这人在帮着穹苍占自己的便宜。
  店员观他表情不对,困惑道:“先生?”
  贺决云问:“爸爸送给女儿的花,应该选什么?”
  店员惊讶,没看出来贺决云已经结婚而且有女儿了。她快速瞥了贺决云的手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戴结婚戒指。
  贺决云怕她整一些粉粉嫩嫩的东西,补充了一句:“不要太幼稚。”
  店员当即了悟。
  她懂。
  男人总喜欢做女朋友的爸爸。或者说男人喜欢做所有人的爸爸。
  间歇性脑子有坑。需要放水。
  店员脸上的笑容更标准了,她唇角高高向上扬起,说:“那就白玫瑰吧。代表着纯洁、天真。也就是浓烈又纯净的父爱!而且还特别好看!”
  贺决云很满意:“就这个吧,包起来。”
  店员问:“多少支呢?”
  “大捧。”贺决云说,“方便我一只手拿着的。”
  店员严肃比了个手势,一脸心照不宣地道:“明白!先生稍等!”
  五分钟后,贺决云抱着一捧清新又华贵的白玫瑰走出店门,小心放到车厢后座。
  ·
  穹苍这边刚挂断谢奇梦的电话,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啊。”,还没将手放下,那边贺决云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顺手接了起来,笑道:“q哥。”
  贺决云对她又这么称呼自己,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客气地问了一句:“请你出来吃饭?”
  穹苍都觉得有点反常了。
  “好啊。”
  贺决云又问:“想吃什么?”
  穹苍想了想:“烤鱼吧。”
  “行,我现在回家接你。”贺决云顿了下,说,“你那边怎么那么多杂音?”
  穹苍说:“我不在家,我在商场。家里的拖把被我弄坏了,我出来买个新的。”
  贺决云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钟点工的电话留给她。不过她估计也是想出去走走。
  “那我现在过来接你。”贺决云说,“你给我发个定位。”
  穹苍用软件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
  只是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干扰定位的磁性建筑,加上她手机的网络也不是非常好,点开地图之后,左下角的位置不停地转小圆圈,具体的地图画面加载不出来,只有一个代表她位置的标识孤零零地扎在那里。
  贺决云看了眼定位,跟她约定在前方的一个路口见面。
  穹苍直觉认为那个路口和自己的真实定位应该是还有一段距离的,但她想反正贺决云开车过来也要时间,就没拒绝。
  穹苍对这一带路况不算熟悉,但走过的地方还能记得。过来的时候,不走寻常路的导航带着她横穿了一片古旧的住宅区,所以回去的时候,她选择了相同的道路。
  她单手拎着一根长长的拖把,脚步轻快地拐进小道。
  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还是有几个走动的人影。
  穹苍迈着沉稳的步伐,目不斜视地朝前行进。
  她的影子拖在身后,跟着站位方向拉得长长短短,在她走入阴影区域的时候,又消失在一片沁凉之中。
  因为之前跟贺决云打电话,穹苍分神了没有留意。可是走上这条相对安静的长街之后,她感到有股刺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且越来越明显。
  穹苍低下头,仔细去听身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重不一,说明来人步履虚浮。时走时停,似乎是在根据她的位置调整速度。而从距离判断,已经在逐渐逼近了。
  正是烈日当空的中午,却让穹苍有了一种脚底发寒的错觉。
  她快步转入拐角,准备回头观察,贺决云的电话碰巧打了过来。那段熟悉的音符成为了附近最突兀的声音,将穹苍震得打了个激灵。
  她转过身,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同时摸出手机,单手划开,放在耳边。
  贺决云说:“那家店里人多,我先去定个包间。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穹苍:“嗯……”
  贺决云笑道:“你嗯是什么意思?是指随便吗?”
  穹苍凝神注意身后的动静,没听见贺决云到底说了什么。在他尾音落下,世界陷入异常的寂静之后,那道脚步声从缓转疾,在地上重重蹬了一下,倏地朝前方扑来。
  穹苍没有犹豫,更快一步地回身,将手机砸了出去。
  可惜她不是专业人员,只见机子掷出一道黑色曲线,完美从对方身边擦了过去,连道风都没带起。
  不过她突然袭击的架势倒是将对方给吓住了,那人没有料到她的反应,身形不由自主地顿了下,做了个闪避的动作。穹苍也趁机将他的五官看清楚。
  这是一位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松垮的蓝色老头衫,衣服上染着一块黄色的不明污渍。半白的头发看起来许久不曾打理,乱蓬蓬地纠成一片。浑身上下都写着邋遢。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浑浊。脸色泛黄,身材削瘦。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有部分小面积伤疤。
  没见过,不认识。身体状况有大问题。
  穹苍第一时间下了判断,两手抓住拖把长杆,谨慎地朝有人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