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一片菊花垄边,宽眉女子道。
  她身边搀着她的男子,有点懊恼的道:“你喜欢菊花,我居然都不知道,等回去,我给你种,漫山遍野都种满。”
  薄氏摇了摇头。
  “我看够了,在囚山,漫山遍野都是野菊花,淡淡的绿色,淡淡的菊香,制成茶也好喝,可以降些火气,你若是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喝。”
  荆皇锐不喜欢她说囚山的事情,可是近来,她总是提起。
  她一说囚山,他就很难过,难过自己来的太晚。
  虽然她嘴中的囚山,是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和平又安宁。
  实际上不是。
  囚山,就是囚山。
  开满菊花的土地下方,埋了厚厚的尸体。
  那里只有进处,没有出处。
  一到冬日,寒风刺骨,骨髓都要被吹透。
  进了囚山,活着出来的人,极少。
  荆皇伸手揽着她的腰,很纤细,像是少女一般。
  实际上她骨架很大,她只是太瘦了。
  一男一女站在金黄的菊花田边,也像是一幅画。
  “这申国小公主好像真挺能耐的,这个季节,不是菊花开的时候,她居然能让菊花遍地开。”荆皇转了话题道。
  他从来不会称赞别人。
  现在他居然称赞了申国的小公主。
  这让薄氏有些怪异。
  好像夫君,很了解那公主一样。
  “确实是厉害,据说她是申国天命之女。”薄氏附和了一句。
  荆皇就不再说了。
  一时间有些沉默。
  薄氏也沉默了,连咳嗽都没有力气,只是静静的相拥。
  两人都极其了解对方,胜过了解自己。
  这一句对话,两人都觉察到了不对。
  都没有再说了。
  薄氏知道他对自己有隐瞒,薄氏也知道他不愿意对自己隐瞒。
  她的时日不多,知道了又如何,不如不知。
  菊花田背后,有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的桃花开的茂盛。
  花团锦簇,遮住几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小公主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
  小昭后就站在桃花林里。
  穿的寻常,就和今日入园的很多很多其他贵女一般。
  她的容貌很好,小公主的倾城诗是为她所作。
  那时候就有天下第一美人,是小昭后的传说。
  可是后来,这首诗,居然套到了洛夫人身上。
  人们又说,天下第一美人应该是洛夫人。
  洛夫人只让皇上见一眼,就已经忘魂。
  不过无论申国评的天下第一美人是谁,实际都还有一位,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女子。
  荆国的新皇后薄氏。
  这一刻,小昭后站在那,只能看到他们相拥的背影。
  背影都宽阔,肩膀太宽,个子太高。
  哪里像是天下第一美人。
  似乎心有所感,她回头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桃花林,脸上还带着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极其满足,极其刺眼。
  小昭后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支桃花枝。
  桃花枝条上的桃花被她抓烂了。
  她如果真的很美,小昭后大概不会这么生气。
  可是没有。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薄后,根本不美。
  眉毛太宽,脸太白,嘴太大,哪里美了,脸颊还枯瘦。
  根本不美。
  小昭后泪流满面。
  她不美,连自己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可是他紧紧的抱着她,拥抱的那么紧。
  为了她,他不远万里出行。
  为了她,他说退兵就退兵了。
  为了她,他能放下整个天下。
  那自己,自己算什么?
  小昭后知道薄后快死了,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折断了花枝。
  她要她马上死。
  她见不得她脸上的笑容。
  她离开桃花林。
  回到了皇宫。
  桃花树下的野草,踩塌了,又立起来。
  看完菊花的夫妇回来,看桃花。
  看到那折断的花枝,薄后一脸惋惜。
  “这花枝上的花极好,若是没有折断,秋日,说不定会结果,花香果甜,比起看桃花,我更喜欢看桃。”
  “那我秋日,带你来看桃林,我给你摘果子。”荆皇笑道。
  薄后没有应。
  只是一起继续看花。
  荆皇多么希望,她说好。
  她若答应了,他一定带她来。
  一定。
  桃林旁边有溪流,溪流旁边有长廊,长廊上有人漫步。
  长廊上很适合赏花,因为可以看溪流,听流水声,再看花。
  花与曲都有了。
  洛女冠在长廊上。
  没有走着赏花,她只是靠在长廊边的长凳上。
  她有些懒洋洋的。
  黑色的女冠服,让她鲜明夺目的很。
  果然如公主猜测的那样,自从看到洛女冠的衣服,最近京城里,很是流行黑裙。
  原本花枝招展的贵女们,都开始身着一身黑。
  有些贵女惊喜的发现一身黑很好看,显瘦。
  把自己风韵的身材终于显得瘦削了一些。
  于是越发推崇。
  再加上申学宫的宫服也是黑色的,所以悄悄然的,黑色就流行起来了。
  今日来赏花的不少贵女,都穿的是黑布隆冬的衣裙。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穿黑都好看,尤其是本来就肤色不白的,再穿上黑色,就显得黑黄黑黄的。
  黑衣的女冠,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靠近。
  尤其是知道自己靠近后,会被对比的很不堪。
  不堪到让那些贵女生不出妒忌之心,因为对比太过悬殊。
  所以洛女冠很清闲,一个人霸占了一条长廊,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她的大脚女婢,小桃。
  洛女冠靠在长廊这里,等人。
  她终究没有等到,或许等到了,只是他没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