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闻言,姚东京一愣。也不知骆金银多久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了,她心中一动,眼眶很矫情地潮了潮,连忙答应了下来。
  饭后,姚春风和骆金银出门散步,姚东京坚决不做电灯泡,躲进房间里待着。晚餐开了瓶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醉人。骆金银喝了大半,再要喝,姚春风就不许了。于是最后几口,是她帮着喝掉的。
  这酒入口甜,叫人情不自禁愈喝愈多,后劲又足得很,这时候酒气上涌,脑子昏沉沉的。
  姚东京虽懂酒,但不会喝酒。这么点酒下肚,就已经不行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身子有点晃,可偏偏不愿意上床呆着,或许是今日的时光真的太美好,令她舍不得过早进入梦乡。
  她在书桌前晃来荡去,东摸西碰,翻翻相册,读读日记,时间便溜走了大半。
  书桌的抽屉中珍藏着她最宝贝的东西,她五岁那年,骆金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放在里头——那本破旧的《匹诺曹》童话书,书角被她翻得翘了边。
  她将那本童话书抽出来,正要再次翻看,却被抽屉角落中的一只老手机吸引了目光。
  那是她三年前的手机,因为某次洗衣,掉进了水桶,机身进水,便开不了机了。她极恋旧,手机进了水也不忍心丢弃它,放在日光下晒了许久,琢磨着水干了,兴许还能再用。
  可后来她还是没继续用这只手机,因为什么呢?
  她细细琢磨了片刻,可脑袋混沌一片,愣是忆不起当初的种种。
  正是神思辽远之际,房门忽地从外推开。
  “妈妈。”姚东京捧着那本《匹诺曹》,笑着迎上去,“你和爸爸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骆金银没回答,她身后的姚春风无奈道:“你妈妈头晕,闹着要回来。”
  骆金银回头瞪了姚春风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
  姚春风举双手求饶,笑着回了主卧。骆金银也笑着扭身,进了姚东京的屋,顺手关了门。
  姚东京扶着骆金银在床边坐下:“那酒后劲足,我才喝了一点儿,就觉得晕晕的。”
  骆金银闷闷地嗯了一声,反手支在姚东京的床上,半眯着眼细细端详着她。半晌,忽地慵懒地哼了一声:“我女儿长得可真漂亮。”
  姚东京抿唇笑,平素骆金银才不会这么夸她,向来冷言冷语,忽然关怀备至,性情大变,想来是真的醉了。
  “妈妈,头晕就躺一会儿?”姚东京笑,蹲下身,仰着头,“我帮你脱鞋。”
  骆金银一动不动,垂着眼睑,看着姚东京的发顶,感慨叹道:“直到今天,我才晓得自己的确是老了。从前你爸爸出差,我一个人在家一月半月的也没事,这次不到一周,便觉得孤零零了。”
  姚东京安慰:“那以后让爸爸别出差了,爸爸也真是的,过年了还不陪着你。”
  骆金银笑了一声:“你不也没陪着我么?”
  姚东京愣了一秒,倍感内疚:“妈妈,对不起。”
  骆金银叹口气,站起身:“你也别说对不起了,我不爱听这个。要真觉得歉疚,就早些嫁出去,都老姑娘了,真叫人不省心。”
  “好啦好啦。”
  “什么好啦好啦?”骆金银秀眉一竖,语气凉了几分,“别想着敷衍了事,你妈妈是老了,但没老到会被你这小丫头给糊弄了。在你结婚前,我都会保持清醒的。”
  姚东京瘪嘴不说话,骆金银逮着机会就训她:“东京,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谈谈,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沈孙义?他那样的男人,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我真不明白。你说,你仔细和我说。”
  姚东京怔了一下,不明白本来那么温馨的对话怎么忽地转到这个该死的话题上来了。她转了转眼珠,顾左右而言他。
  骆金银就不高兴了:“姚东京,你态度能不能端正些?”
  其实姚东京很想顶一句:我态度怎么就不端正了?但她知道,这时候顶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还是别引火上身了。
  “现在不要聊这个好不好?”
  “少来这套。”骆金银哼哼,“你今天必须和我讲清楚,再拖下去,你就30了。”
  姚东京生出一丝不耐烦来,却拼命忍着,思索半天,她反问道:“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你拼了命也要把我嫁到沈家去?”
  骆金银眯了眯眼,没说话,姚东京便试探地道:“是因为沈孙义有钱?”
  骆金银脸色微变,驳斥道:“姚家不缺钱。”
  “那我不要嫁给沈孙义。”
  “不行。”
  “为什么?”
  骆金银顿了顿,哼笑一声:“姚东京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沈孙义配你还不够么?你们门当户对,最适合不过。而且我看得出来,沈孙义对你有感情。一个男人有事业有能力,又对你有情,你还拒绝什么?”
  姚东京垂着头,余光瞄到一旁的童话书,翘起的书角像腾起的云。
  她默然半晌,抬头笑着,似是藏着万千疑惑:“我从前也这么以为,因此我也疑惑自己为何还要一再拒绝。我怀疑自己有病。可后来,我不确定了。”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复又低头,望着那如云般的书角,轻描淡写地道:“沈孙义出轨过,说好要和我们家订婚的那段日子,他出轨过。身体出轨。”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浅浅的酒意:“妈妈,难道你要把我嫁给一个不诚实的男人么?”
  第60章 万恶之首
  姚东京这话好似一根银针,轻而刺,扎进骆金银的心头。
  骆金银定定地望着自家女儿那水光波动的眸,察觉到那眸里的风起云涌,可她心底偏如平镜,平坦、寂静,不泛一丝波澜。
  姚东京口中所说,一点也不值得咋舌。骆金银比姚东京多活了20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遇见过?无论是男人出轨,亦或是出柜,都不算奇闻。
  骆金银挪了挪屁股,空出一个位置,伸手拍了拍:“东京,来,你坐过来。”
  姚东京不明所以,听话地坐过去。等了片刻,便听骆金银轻叹一声:“东京,在你看来,婚姻是什么?”
  姚东京思索了几秒,犹豫道:“是……相爱的男女决定携手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