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迎春面色太僵硬,身姿却又太妩媚柔软了。
  原本这是一个很好地会面氛围,只可惜了时机不对。
  迎春的状态也不对。
  元春乾元帝背后冲着迎春悄悄一眨眼,然后,抿抿嘴角一声笑,再然后,伸手摸一摸自己个圆球似的大肚子,撒娇道:“哎,听得我这儿心里酸呢,凭是吃茶,还是问消息,都不跟咱们相干呢!”
  旋即起身,做个捧腹装:“得了,谁也不惦记咱们,咱娘儿们回去吧!”
  乾元帝闻言顿时惊醒了,这里除了小小老婆,还有一个正在替自己怀孩子大小老婆呢。自己怎么能够忽视孕妇,当着她关注别人,这人还是那蠢蠢辛苦妇人的妹妹呢。
  这个行为太不对了,不对,是时机不对,也不多,应该是地点不对。
  乾元帝也说不清除了,反正就是不对了,乾元帝下意识摆一摆头,似乎要把心下惭愧摔出脑袋去。然后,一声咳嗽,眯眼一笑:“朕送你回去,原本也是来寻你来的!”
  乾元帝十分体贴,竟然伸手搀扶着元春胳膊,元春则是很不客气的靠上乾元帝,依偎着出去了。
  迎春这里后知后觉,一咕噜爬起身子,冲着二人背影一肃:“臣妾恭送圣上,恭送贤贵妃!”
  乾元帝百忙之中回首一顾:“歇着吧,朕明儿抽空来瞧你!”
  迎春放松往后一躺,拍着自己悄悄挺拔起来胸襟儿:“明日起,门岗要加哨,还有,今日守门太监连续值夜一个月,吃里扒外,月钱给他扣光光!”
  经此一吓之后,迎春养成习惯,随时随地儿,除非下匙睡觉了,否则,一律整装待发,时刻谨防被皇帝闯进来,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翌日,迎春正在梳洗装扮,宁寿宫来了桂嬷嬷,却是太后招了太医问询,如何才能最快承宠,最快怀孕。因此,决定,迎春五日之内,免除早晚定省,各自在宫里好生将息。
  桂嬷嬷摸出一张单子来交给迎春,悄声道:“太后娘娘叫告诉昭仪娘娘,自今日起,饮食一定要按照此单施行,太后娘娘已经给御膳厨房打过招呼了,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的药膳汤方一律不要沾惹。”
  迎春结果方子,却是一张食谱单子。一个月从一天开始,到月末结束,每一天的饮食都不同。
  迎春讶异:“这是?”
  桂嬷嬷悄悄道:“知道英亲王妃如何五年抱了叁小子么?”
  英亲王妃五年间生了两胎,头一胎双棒儿,二胎竟是龙凤胎,如今据说又怀上了。所以,迎亲王虽然侧妃三位,庶妃侍妾一大堆,王妃腰杆子却是直挺挺,对待那些侧妃侍妾,亦碾压姿态进行管理,横扫王府无敌手。
  迎春抿唇,摇摇手里纸片折儿:“方子?”
  桂嬷嬷额首:“虽不是全靠这方子,这方子却是主要缘故,这是从前以为名医留给太后娘娘的海上仙方,专门以膳食调理妇人身子,使其能够以最佳体质受孕生子!”
  “此方只馈赠过两个人,五年前给了英亲王妃,如今再传给娘娘。太后娘娘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也算是皇上王爷扯平了!”
  迎春愕然,抿抿嘴角,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烦请嬷嬷禀告太后娘娘,就说太后娘娘待臣妾可比日月星辰,此恩天高地厚,臣妾必定没齿不忘!”
  桂嬷嬷一笑:“这才哪跟哪儿啊,娘娘您等着吧,今后的好处多着呢!”
  第88章
  这张方子迎春一眼便知,乃是女子调理身子的上佳良方,迎春手里握着贾母跟冯姑姑二人赐予的两张食物禁忌清单,反是有所禁忌的物品,这一张单子上头一样不沾。
  迎春随后到了宁寿宫谢恩,正经的给太后娘娘行礼跪拜大礼。
  这之后,迎春安心在延禧宫静养调理,因为在上殿面前,无论是出虚恭,还是身上散发异味都属于殿前失仪。
  一般嫔妃都选择告病,迎春便也使人前往坤宁宫报备。虽然太后娘娘允了迎春无需早晚定省,迎春也不能恃宠而骄,越过皇后这一关。
  皇帝隔日果然一如允诺,下朝后前来探视迎春,并赏赐了迎春许多礼物,从燕窝人参道锦缎布匹螺子眉,应有尽有。
  其中最让迎春乐呵的却是一支紫皮的人参。这根正是前几日迎春再次替元春运货出宫时候捎带出卖的空间人参,迎春因此获得银子二万两,手里多了两个大田庄子。
  熟料,如今却又原物返回给了自己,把个迎春乐得了不得。
  太后皇后赏赐一般人等还能等闲观望,因为后宫女人并不指靠这太后跟皇后生活,可是,皇帝赏赐却不同,这代表迎春承宠在即。
  一时间,到延禧宫窜门子的嫔妃一下子多起来。迎春的延禧宫成为承乾宫,钟粹宫之后有一个热门话题。
  元春闻讯皇帝特特赏赐迎春,挺胸大肚子,纡尊降贵过来延禧宫给迎春道恭喜恭喜。
  “姐姐何必亲自前来?”
  迎春迎住元春,寒暄之后,姐妹落座,迎春问出心中惶恐:“宫中嫔妃只有在承宠之后方才得到帝后赏赐,我就怕人多口杂!”
  元春笑道:“这在别人或许不妥,在妹妹却无妨,如今皇朝内外有谁不知道德昭仪伴驾太后,至诚至孝,这可是天下头一份功劳,别人羡慕不来。谁敢置喙,就是对太后娘娘不敬!妹妹不知道,我这承乾宫,也因为妹妹得到几波赏赐呢!就是太上皇也赏赐我一对玉如意呢!”
  元春话语中不乏醋味儿,迎春也只有装坐听不懂,呵呵一笑乎弄过去:“姐姐别瞎说,原本是妹妹沾了姐姐的光才是。”
  元春受用,莞尔一笑。
  许是调理得当,迎春这一回月事不多不少正好三日,回得干干净净,不似曹颖,没回都要拖上一星期才得干净。
  不过,迎春为防止经期回返,一直在延禧宫窝了整整五日。
  这一日正是三月二十。
  春日的阳光温暖明媚。
  迎春一夜好睡,心情大好。
  恰好司制房送春衫,迎春挑了一袭翠衫绣粉荷衫子,打扮的一如出水芙蓉,欢欢喜喜前来探视太后娘娘。
  却不料到了宁寿宫,并不见往日众嫔妃请安的热闹景象。
  迎春甚是讶异。
  桂嬷嬷见了迎春,行礼问安声音也比旬日低了八度不知:“见过德昭仪,您今儿来得不巧了,太后娘娘昨夜睡得晚,天亮才睡熟了,只怕没得一二个时辰不得醒转。”
  迎春心下惊讶,太后娘娘十分注重养生之道,一贯都是日落而息,怎会天亮才睡呢:“昨日发生什么什么不成?”
  原来,太后娘娘却是被丽贵妃一家人气着了。
  却是甄家太太前些日子前来探视太后,蓦然间跪地苦求太后娘娘,让太后开恩饶恕丽贵妃,让她回永和宫居住,不然,让丽贵妃直接回来宁寿宫也好,丽贵妃说了,她宁愿回来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当即心头火气,回来宁寿宫,一把火烧死自己?
  理论,她谋害皇嗣不仅自身有罪,就连亲眷也是株连,若非太后挡着,吴家现在还能好吃好喝伺好喘气儿么?
  皇宫秘史不能轻易外泄,太后娘娘不能尽抒情怀,气得心头直闷:放她出来?放他出来做什么?方便她纵火,方便她残害我的孙儿?
  太后娘娘心头冷笑,作死的东西,自己蠢笨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太后娘娘越想越性气的慌,吴家这些后人都是怎么啦,一个一个自以为是,这个甄家大太太也是,从前瞧着还好,如今越性不知天高地后,家帝王家的家务事,也是一个四品命妇敢插手?
  太后娘娘再生气,也不能灭了自己娘家。故而,太后娘娘虚眯了眼睛,只把甄家大太太盯得浑身冒汗了,这才将手里茶盏重重一顿,道:“我这儿累了,要歇一歇去,你也回去吧。皇帝家务事就是国家大事,不是一个寻常妇人能够心口置喙。看在你往日一贯谨慎,本宫也不追究,今后无事就不要再请旨进宫了,各自好生教导子女要紧。”
  甄家大太太没想到一贯和颜悦色太后娘娘,忽然就变了脸了,心里突地一跳,心知丽贵妃的事情估计没得他们自己说的那般简单。她知道自己一时不忍犯了大错了。甄家之所以飞黄腾达,富甲一方,靠的就是太后娘娘荫恩。
  甄家大太太吓得当即就跪下了,只磕头:“太后娘娘息怒,臣妾并非要干涉后宫事情,实在是因为丽贵妃哭的可怜,一时不忍而已。”
  太后冷笑:“哦,她如哭得?”
  甄家大太太道:“丽贵妃娘娘说她是因为跟太后娘娘沾亲,别人嫉恨太后不敢下手,故而冲她报复,她是糟贱人陷害,”
  太后娘娘打断了甄家太太:“真乃无稽之谈,她是贵妃,除了皇后就数她大,难不成是本宫遇皇后嫉恨她,如此不知所云之言你也信了?”
  随后,太后娘娘又传令丽贵妃之母进宫,劈头盖脸一顿申饬:“你们好有脸,个自坐下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不清楚呢?还敢唆使甄家大太太前来给我找不痛快。本宫今日把话告诉你们,丽丫头若是从此老老实实,我保她这一生衣食无忧,倘若再敢不本分,无事找事,本宫不介意大义灭亲,高楼大夏锦衣华服还不舒服,那就去慎刑司里住去吧,原本,她的行为就该一辈子关进慎刑司!”
  熟料吴太太因为轻易不得进宫,一时怨怼太后心狠,觉得她为了自己儿子不顾自己女儿死活,因此撒起泼来,伏在地上砰砰死磕:“太后娘娘您开恩啊,您既然给了孩子希望,让她进宫来,如何又半路抛弃不顾呢,丽贵妃才是您的地亲侄女儿啊,您不能听了外人挑唆,就这般心狠啊,她跟老姑奶奶留着一般的血脉啊,您不能这样子啊,她还年轻啊,今年才刚二十岁啊,您这样子关着她,暗无天日过日子,生不如死,不如您赐她一死啊!”
  迎春愕然:“吴家太太看着柔顺,怎么这般毛躁,就是求情也该好好说,这般夹枪带棒岂非适得其反?”
  桂嬷嬷额首:“唉,也是她倒运,正巧遇见皇上前来探视太后,遇见咆哮大殿,顿时恼了,若非太后看在一脉相承,只怕当即就一顿板子打死了。原本太后娘娘还想给吴家一个体面,过些日子,再赏赐吴家老爷一个轻松体面的小官儿,总有儿子要娶亲不是?如今好了,皇帝一怒之下命人吴家遣返原籍,丽贵妃也要撤掉贵妃位,撤掉封号,降为吴婕妤了。”
  桂嬷嬷说着瞧了眼迎春,道:“朱嬷嬷跟齐嬷嬷都是太后娘娘手里使出来的老人儿,如今吴婕妤降低了位份,服侍的人也要减等,朱嬷嬷因为向太后揭发丽贵妃,这些日子丽贵妃一直折磨她,前日我见了她,那身上针眼子没得一万个只怕也有八千,太后娘娘生气也有这件事情,丽贵妃已经令人发指了。”
  迎春心中突突乱跳,朱嬷嬷的事情迎春之多至少都有责任。
  桂嬷嬷看了眼迎春道:“朱嬷嬷熟识宫中礼仪,今上幼时就是老奴与朱嬷嬷照顾他起居饮食,太后给丽贵妃原是叫她帮着照顾她胎儿,将来照顾小皇子,她曾经是今上的教养嬷嬷,照顾小皇子也是一份格外的恩赐,唉,不想丽贵妃这般,如今竟然连个养老的地方也没有了。”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荐人了。
  说实话,迎春不想要太后娘娘赏赐老人儿,不仅容易漏话,还不好相处,像是桂嬷嬷这般,迎春得敬着,但是,要是无时不刻敬着个祖宗,迎春也很有负担。
  不过,这事儿若是太后的意思,迎春怎么也得应下来,若是桂嬷嬷呢?迎春能够推辞么?答案是不能。一旦得罪了桂嬷嬷,迟早一日,迎春必定折在她手里。
  因此,迎春决定把皮球给她踢回去,因蹙眉道:“只是这各宫之间能够私下调动么?”
  这话一出,桂嬷嬷知道迎春听懂了,顿时笑了:“这个娘娘不用烦心,自然是太后娘娘收她回来再赐给娘娘您用,您放心,到了您宫中,她必定会一心向着您!”
  这个话题不便再议。
  回程之时,迎春默默思忖今日之事,朱嬷嬷忠心不假,但是,她在关键时刻该是毫不犹豫向着太后皇帝才是真的。
  太后娘娘为何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是为了监督之意么?
  迎春慢慢梳理回味着桂嬷嬷今日之言,照顾胎儿,照顾皇子,曾经照顾过今上?
  什么意思?
  迎春脑子乱乱的。
  回回宫之后,迎春原本去到承乾宫问计元春,却在话语出口之际打住了,电石火花之间,迎春想起了冯姑姑之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这人是你至亲!
  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自己已经进了这后宫大染缸了,如何才能避免丽贵妃老路,杀出一条生路,笑到最后?
  太后对自己宠信,却也有企图,她把曾经放在丽贵妃身上期望放在自己身上。
  元春就更不用说,她曾经为了固宠,想要催熟自己。虽然最终因为自己替她留住了皇帝而没成行,可是,不代表她在关键时刻再次牺牲自己而成全她的万人之上野心!
  元春惊觉迎春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因问:“妹妹怎的了?”
  迎春思绪飞转,瞬间想到托词,展颜一笑,迎春把手覆在元春大肚皮上:“怎的又是这般大?太医怎么说,莫不是又是双生子?”
  元春顿时笑了:“正是呢,还说有可能是男胎,不过,这话妹妹切别说出去!”
  姐妹说笑一回,迎春见元春神情倦怠,知道她怀孕幸苦,且知道,如今皇帝这些日子轮流在几个怀孕嫔妃宫中用膳。且自从那日皇帝惊艳延禧宫之后,迎春发觉元春见了自己,眉宇间总是若有所思。不及从前那般和蔼可亲了。
  且今日迎春来了都半个时辰了,元春也没提起让迎春留饭之言,并且频频肢体昭示,她困倦了!
  回程中,司棋靠近迎春轿子,低语道:“娘娘,奴奴今日瞧见贤贵妃神情,似有不虞之色呢?”
  迎春没有言语,只把她掀开的帘子往下一抹。
  一时回到延禧宫,迎春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司棋跟綉橘,问道:“司棋,可知道我为何留你说话?”
  司棋顿时蹬跪低头:“奴奴僭越了,不敢妄揣断言。”
  迎春又瞧綉橘:“你说说,司棋这话可有不妥?”
  綉橘静默片刻,道:“奴奴以为,这话并无不妥!咱们身为娘娘身边之人,看见什么瞧见什么必定要替娘娘思忖二三,不过,司棋这种僭越行为实在不妥,更不该在人来人往的御街之上胡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