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那又如何?”黎希声音前所未有的冷,视线也是冷冰冰的。落在楚堇珩心里,仿佛把他的身子都要冻结了。
  黎希稍微一用力,那握住他的手便被掰开了。
  美人迷茫的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手,又看看那掰开他的手。黎希却把手收回了广袖里。
  美人面上更加委屈,似乎他面前的黎希是个铁石心肠的大坏人。
  郎心似铁!
  黎希眸中再没有温度,看着楚堇珩的目光也分外陌生,似乎他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似的。
  然而楚堇珩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眸子中迷茫散去,终于沉淀为不可捉摸的黑。
  他定定的看着黎希,黎希也定定看着他,二人目光流转间,竟然说不出的和谐般配,仿佛天生的一对璧人。
  只是那气氛太冷了。
  终究,还是楚堇珩先移开了目光,“我也可以……不会放弃的……”
  他说完,便踉跄了一下,身子靠在了黎希肩膀上。
  “不会放弃的……”冰凉的脸颊轻轻触碰着黎希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撒在黎希的肩膀上。
  “为什么?”黎希问,似乎很不理解。
  “你还是不记得了吗?”美人拿同样没有血色的薄唇轻轻碰了碰黎希的肌肤,这是温热的,活力的,是活着的……
  楚堇珩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子彻彻底底靠在黎希身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黎希会推开他。
  当然,黎希的确也没有。
  黎希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应该推开楚堇珩,然后再不许他靠近他,治好他的病,便再也不见他。这才是最正确的。
  可是冥冥之中,他——舍不得。
  没错,就是舍不得,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人了,黎希便心中疼得厉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明明从来不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却让他没有半分的抵抗力,却让他——这么心疼?
  “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美人抬起头,虚弱的勾了勾嘴角,“不管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管你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想起来,我记得就够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黎希的面颊,像是在抚摸一辈子的珍宝。
  黎希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缓缓,却又虔诚的靠近他,黎希没有拒绝,任由那微凉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53章 癫狂
  苏铭脸色难看的回到书院,拂袖摔了桌上茶盏,犹自觉得不解气,一把扯下腰间玉佩,就要摔在地上。
  玉佩闪了闪,一个小童虚影出现在苏铭面前,“宿主,你过界了。”
  苏铭看着小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挫败的把玉佩扔回桌上,“我从来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苏铭咬牙,一脸百不甘和愤懑,每每回想起一回他便要气得浑身发抖。
  小童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翻了一个白眼,“宿主,只是暂时的失败,你就要放弃了吗?”
  苏铭剧烈喘息片刻,也渐渐冷静下来,忽然妖娆一笑,说不出的妩媚,惹人怜爱,“不,怎么会呢?”
  苏铭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管是成王也好,黎世子也罢,始终逃不出我的手心的。”苏铭合拢掌心,想到那两人的风采气度,脸微微红了。
  虽然一个冷淡了些,一个恶劣了些,不过,有难度,最后把那二人握在手心了才会有成就感。
  “少爷。”苏铭的小厮唯唯诺诺进来了,看见一地的狼藉,缩了缩脖子,“少爷,那李家公子送给少爷您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苏铭脑中闪过一个轻浮少年的面容,厌恶的撇撇嘴,要不是因为他马上要入翰林,继续住在书院不太合适了,他才不会接受那人的宅子呢?把他苏铭当成什么了?
  想到楚锦钰都没有关心他以后的住处,苏铭又有些泄气。
  “行了行了,你们下去收拾收拾,尽快吧。”苏铭不耐烦的摆摆手,把桌上玉佩捡起来收好。
  “那少爷,李家公子请您去小宴……”小厮有些欲言又止。
  苏铭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你去回话,本公子会去的。”
  “遵命。”小厮赶紧下去了,生怕苏铭一恼怒,他们做下人的就要遭殃。
  ……
  “京城果然繁华无比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作书生打扮的青年摇头晃脑,眼珠子滴溜溜的打探着四周,硬生生把几分书卷气息给毁了个七七八八,多了几丝猥琐气息。
  然而注意到大街上的行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却也不在意,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嘿嘿嘿,没想到我那好堂弟居然这般享受呢。”青年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忍不住流露出几丝嫉妒和不甘来。
  不过,他又很快得意起来,想到怀中硬邦邦的物件,顿时就有了底气,这就是他荣华富贵的保障啊!
  虽然不知道他那好堂弟得罪了谁,又是谁又把那东西送到他手上来的。不过嘛,嘿嘿嘿,他只管利用那件事得到最大的好处就行,谁让他那好堂弟一个人在京城享受,却把他们剩下的一家子都丢在那穷乡僻壤呢?
  这般想着,青年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消失了。你不仁我不义!
  随便抓了一个人打探今科探花郎的住所,青年被行人用一种崇拜敬仰赞叹的语气赞美他好堂弟的行为给弄得怒火连天。
  哼,好一个探花郎玉公子!
  青年甩甩袖子,哼了一声,在行人莫名其妙的神色中昂着下巴离去了。
  ……
  “世子爷,人已经进京了。”银宝恭恭敬敬的站在黎希下手说话,语气里破天荒的带了点幸灾乐祸。
  黎希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坚决的落了下去。
  “嗯。”黎希随口嗯了一声。
  银宝看见黎希淡定的神色有点失望,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和金宝憨货更像了,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黎希对面的人看了一眼银宝,银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人眸子里的冷意,继续大号电灯泡似的杵在那里,半点没有懂眼色退下的意思。
  “不用多插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注意点人的安全,可别被人随随便便给弄死了。”黎希蹙了蹙眉,看见楚堇珩落子的位置,脸色有些不好看。
  “知道了。”银宝拱拱手表示了解,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黎希再落下一子,蓦然发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幽怨了。
  黎希清咳一声,声音闷闷的,似乎有点尴尬,“银宝,你先下去吧。”
  银宝撇撇嘴,还是不甘心的退下了,临走前狠狠瞪了瞪主子面前的人,管他是不是位高权重的国师大人,成王殿下呢,打他们主子主意的人都不是好人。
  银宝走到大门口,看见同样大柱子一样杵在门口的冯程,相当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身形一飘,诡异的就不见了。留下冯程张大了嘴巴,一肚子火气委屈没地儿发。一个两个的,尽欺负他,连黎世子身边的小丫头都能对他翻白眼,他成王殿下面前堂堂的带刀侍卫啊!混得连个小厮都不如了。
  “人走了。”黎希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对面人身上。
  “嗯。”面前美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似乎前几日那般失态的人不是他似的。
  不过,黎希还是感觉到了和往日的不同。
  现在,楚堇珩这厮——实在是太沾人了!
  黎希从来不知道这看起来跟一块冰块的似的病秧子内心这般火热!不对,也不该说是火热,闷骚?表里不一?
  总之,这家伙好像抛开了一切顾忌,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他粘在一起,连入浴进茅厕都想要跟着,天知道黎希还没有答应他什么呢。这家伙简直就当他是默认了什么似的,气得黎希狠狠给了他几记老拳,才人安分了一些。
  “衍之,你是不是应该回你的成王府了。”黎希再落一子,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在不动声色之间三方合围,似乎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不急。”美人淡定的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描淡写间断掉了白子的后路。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可是正处在风口浪尖,你和我这般接近,该有人要不高兴了。”黎希要在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无妨。”黑子穷追不舍,半点不肯放弃。
  “你不担心么?因为我失去现在的一切?”黎希落子的速度快了些,白子勉强得了一个豁口。
  “本就是身外物。”美人直直的看着黎希,薄唇轻启,“况且,最重要的宝物已经在手中了,其它的,不要也罢。”
  “啪。”白子终于被黑子牢牢包裹住,似乎是半点也挣脱不得了。
  黎希莫名有点脸红,心跳也加速了几许。这家伙,表面上清高淡然,怎么说出的话这般……这般……让他这个活了好几辈子的人都忍不住脸红。偏偏眼前这人又是那般的一本正经,从头到尾没有说半点谎话似的,让他想反驳都不能。
  黎希看着面前棋盘,白子被黑子牢牢的,用不容忽视的力道包围着,偏偏又是那般的温柔,似乎半点也不肯伤了里面的棋子。若是白子奋力反抗,自然是能脱身而出。然而那代价却是两败俱伤,或者黑子自损,白子才能惨胜。
  黎希手中棋子吧嗒一声落回了棋盒,“算了,衍之,你赢了。”
  黎希说出这话,未免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这家伙,明明棋艺精湛,先前定然是故意让着他,引着他一步一步踏入了陷阱。
  “安康,承让了。”美人一颗一颗捻起白子,动作飘逸优雅,美得好似一幅画。黎希却觉得自己就好似那白玉棋子似的,竟是半点也逃不出那温柔的陷阱了。
  突然,他的肩膀被按住了,原来在黎希走神的那一瞬间,楚堇珩便来到了他身后。
  黎希微微一笑,算了,就这样吧。
  黎希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却马上又垮了下去。只因他的肩膀上又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颊也被毫不客气的触碰着。
  黎希感受着脸颊上柔软的触感,突然有种想要呐吼出声的冲动。
  楚堇珩!你丫堂堂一个王爷,要点脸面好吗?黎希简直像一巴掌把那脑袋给拍飞。
  不过那罪魁祸首却一脸餍足,遗憾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红唇,却对上它主人气鼓鼓的眸子,只能作罢了。最后,还是狠狠在那雪白的脖颈上吸允了几口,发出渍渍水声,留下几抹殷红的痕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黎希气得差点掀翻面前的棋盘,又想到这副棋价值千金,是这在他身上作怪的人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又舍不得了。
  黎希只能挫败的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倚靠在身后人身上,由得这家伙把什么叫作得寸进尺,打蛇上棍,顺便脸皮比他还厚,还能继续道貌盎然,一副高洁不染尘埃的模样演绎了个遍。
  直到那厮似乎以为黎希在神游天外,端着一张谪仙的面孔,却行着那下作行径的贼手从被黎希从衣服了拔了出去,才面颊有些微红的轻咳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了。
  黎希忍不住无语问苍天,若是让那些把国师大人敬若神明的人看到这些,不晓得不会会一口老血喷出去,心中的偶像破灭成渣渣?不,也许他们会当场心碎,然后完全不能置信,只以为自己是眼瞎了,还在做梦。要不然那高山雪莲般的大人怎么会如此……如此不忍直视啊?
  ……
  “衍之一直在黎郡王府没有出来?”皇帝一身滚金龙袍,双手背在身后,说不尽的端庄威严。
  而他此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竟然显得有些寂寥。
  “是的,成王殿下进了王府便没有出来了,我们的人不好进去,郡王府周围有不少眼睛。”那影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显露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