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归来_8
  “萧然归来了。”林四郎垂首,面上有几分忧心,不过似乎想到林瑶的行为,又逐渐舒展眉头,含笑道:“瑶瑶真是没有天分。”
  想到林瑶为五郎卜卦之事,林四郎忍俊不禁,清冷的面貌上满是笑意:“当真是个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可不知外面已经谣传开来,说是瑶瑶算命并无天分。”
  其实这个谣言已经传了许久,只是先前林瑶尚未回京,未曾那么明显。如今她回到京城,又是亲自为她的小叔叔公子白卜了一卦,十分……不准。
  不管这个大凶是指什么,总之放到清朗如明月的公子白身上,都稍显不对了几分。公子白是林家五位公子中唯一一位未曾涉足官场之人,他身体不好,每日读书写字,并未有其他的消遣,偶尔会去九皇子府小坐,而九皇子本身又对皇位不甚在意,委实是想不到,大凶在哪里。
  “瑶瑶的事情,你多上心才是。”
  袁氏哪里不晓得这点,点头道:“这我自是明白的,只是不知为何,我总归觉得瑶瑶有几分怕五弟。也不知她是为何。”再一细想,带着淡淡的笑:“许是因为那大凶之卦吧?这个丫头呀。”
  其实府中几位重要的人物都是清楚,五公子林羽白并非林相爷与老夫人的老来子,虽然不知究竟事情如何,但是大家总是心里有几分尴尬。说起来,这事儿若是久了,他们这样的心绪,也是可以面上不动生色,只是这事儿发的太突然,日子短,总归有几分别扭。
  “也不知是不是瑶瑶从我们的行为里看出一二。”袁氏有几分担忧,她是不希望小辈儿搀和这些事情的,他们这做“兄长嫂嫂”的,都不能多管此事,若瑶瑶一个小辈儿知晓了,更是不妥当。
  林四郎沉默下来,夫妻二人叙话的功夫,就听外面小厮禀道:“禀四爷,五爷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不管是不是亲弟弟,对于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林四郎还是十分疼惜的,他的年纪与他的儿子相差无几,因此在他心里,总归把这个弟弟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少年郎。
  林羽白滑动轮椅进门,不意外袁氏也在,微笑道:“四哥、四嫂。”含笑将手中的盆栽放到了桌上,袁氏连忙接过,摆放整齐。
  林四郎清高淡雅,对那阿堵物金银珠宝浑不在意,但是却偏爱那些俗世中少有之物。
  看眼前开的饱满的翠绿叶子,倒是有几分疑惑,夏日里这花草并不稀罕,能让五郎这样送过来,必然是稀罕之物。如此想来,细细打量,这一细看,倒是看出门道,随即惊喜抬头,问道:“这可是捕虫堇?”
  林羽白微笑点头,道:“果然这样的物件就要送到四哥这里,若是旁人见了,未见得会识得,也亏得四哥见多识广。”
  捕虫堇十分罕见,因为地理气候关系,上京从来未有,也正是因此,林四郎才一眼没有认出。
  得到林羽白的肯定,林四郎站起身子,细细端详,呈莲座状生长,肉质光滑,质地较脆,叶片边缘向上卷起,叶片、花茎和花瓣背面有短短的腺毛,可不正是捕虫堇,不是它,又是哪个?
  林四郎有几分激动:“真是不错,五郎是哪里得来的?”
  林羽白淡淡的笑:“我一位友人送与我的,我对这些并不十分的精细,虽只是一株植物,但是到底也是性命,交与最合适的人才是妥当。”
  他扫一眼室内,言道:“我知四哥并不很喜欢熏香,夏日里难免为蚊虫所累,捕虫堇对蚊虫最是喜欢,想来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是短短几句,林四郎便是听得明白,什么有人送与,分明就是他为自己寻得,旁的不说,林四郎是知晓的,这个五弟,自小便是对他最好,他感动之余,并不过多表现,笑:“那我这做哥哥的便却之不恭了。”
  林羽白含笑,“四哥如若与我客气,那才是真的折煞我。”
  袁氏命丫鬟雪竹为林羽白奉了茶,他摸索茶杯,笑容得体,“这两日国师归来,我正巧有些问题想要与国师探讨一二。想到瑶瑶似乎也该去那边拜访,便是过来问问四哥,需不需要由我陪着瑶瑶一起呢?”他笑容越发的恬淡,“有我在,许是瑶瑶也能放心许多。”
  林四郎颔首:“如此甚好,正好我过两日要出京一次,倒是也不能陪着瑶瑶一起,她一个小姑娘,想来心里总是有几分忐忑,如若五郎能够陪着瑶瑶,那便是最好不过。”
  林羽白的笑容总是给人如同春风一样温暖的感觉,他颔首,“哪里是我陪瑶瑶,也是瑶瑶陪我的。”
  其实说起国师,林四郎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他微微叹息,言道:“届时还需五郎帮我看顾瑶瑶,你也该是知晓,这丫头到底是喜欢奇门术数与算卦。倒不是说不好,若她喜欢,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如若真是拜了萧然为师,那么很多事情便是不同了。”
  林四郎并未明说,但是话中含义显而易见。
  袁氏见兄弟二人似乎要说些外事,摆摆手将丫鬟们都遣下了,自己也进了内室,倒是不说其他,只将空间留给二人。
  林羽白摩挲手中的扳指,意味深长:“四哥哪里需要如此担心,想几年前,弟弟也是十分为瑶瑶担心,总是觉得,能够知天命并非一件大喜之事。能够拜萧然为师,林家与国师府有了牵扯,许是也会惹得有人忌惮,总归不美。不管如何,男子都是无所谓,瑶瑶一个女孩子,最是该娇养,该是无忧无虑,不该牵绊这些。”停顿一下,他双眼明亮,继续言道:“只这两年随着瑶瑶卜卦越发的不准,我这些不放心倒是都逐渐演变成了放心。其实拜不拜师,我们无需太过介怀,如若太过刻意,倒是让人觉得疑窦。我们自是坦荡,只有些人未必如此想。顺其自然,不准……许是天大的好事。”
  林羽白一番话说得既算是明了,又算是云山雾绕,若旁人,大抵还不明白他究竟最后想要说什么。但是林四郎倒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仔细一想,果然是如此,这几日憋在心中的一股子不顺立时就化为乌有,他含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弟弟,五郎说的极是,倒是四哥一叶障目了。我与父亲哥哥几人都是身在朝堂,总归是有些事情看的不太准确,五弟还是难得的清明。”
  林羽白:“四哥说笑了。”
  林四郎与林羽白敲定的此事,便是与袁氏道:“你与瑶瑶说一下,看看她是明日还是后日有空闲,与羽白一同去国师府拜访一下,我听闻,这次国师回京的途中……”林四郎嘴角抽搐一下,道:“被雷劈了,虽听说不严重,我们总该看看,特别是瑶瑶。若瑶瑶还是想要拜国师为师,那自然也是甚好。”
  袁氏有些不解,不知四郎为何变了主意。只是她是知晓的,四郎总归不会害瑶瑶,应了一个是,又道:“父亲母亲那边?”
  “我自去说。”
  袁氏出了门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到底是自己的生的女儿,纵然不常在身边,也是看得出,瑶瑶还是蛮想拜师的,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来到林瑶房间,就见小姑娘正在看书,她含笑将来意一说,林瑶顿时炸了。
  “和小叔叔一起去?”震惊的简直是要疯掉的样子,不过很快的,她软和下来,哀哀道:“娘,我不想啦,不想和他一起好不好?”
  喵的,他是杀人狂魔啊!一起出门,不妥不妥!
  ☆、第11章 咳咳咳
  林瑶央求了母亲,不想与林羽白同行,只是四夫人不为所动,只当她是因为之前算卦的事情介怀,叮嘱她无事莫要担心。
  瑶瑶抠着桌角,分外的无奈,这种不被大家理解的萧瑟感真是无人能解啊!不过不管如何,既然事情已经定了,倒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其实林瑶也想过要不要和祖母说一下,后来一想,倒是不妥,好端端的如此,人家只会当她是小女孩儿不懂事儿。
  想到此,林瑶叹息一声,云竹看自家小姐已经给木质的小桌抠的没了边儿,不解道:“小姐很紧张?”她贴心道:“如是小姐觉得紧张,那就跟着五爷便是。”
  林瑶抬头,哀哀怨怨的看向了云竹,她怕的,就是这位啊!不然她紧张什么呢?只是这府里的人,似乎都当林羽白是一个好人呢!
  定了定心神,她认真道:“云竹,你且与我说说,小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又想了想,她压低了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小叔叔的脚……为什么会跛了?”
  说起这事儿,林瑶又有些诧异,一般人脚跛了,也不至于这样每日坐着轮椅,但是他似乎压根就不想起来,真是怪人。
  云竹沉默一下,低语道:“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抿了抿嘴,言道:“五爷的腿小时候就受伤了,那个时候小姐才刚出生没多久呢。他是与大皇子骑马的时候发生纠缠,被大皇子推下马摔伤的。也正是因此,五爷身体极弱。”这件事儿也算是上京人尽皆知的,倒是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林瑶一怔,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大的事情,她不可置信:“大皇子?大皇子好端端的干嘛推小叔叔啊!”她刚出生,那小叔叔也不过就是四五岁的样子,犯得着这样对一个小孩子么?可真够歹毒的。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何,但是林瑶想到有人这样欺负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心里还是愤愤然。
  云竹同仇敌忾,道:“可不正是。不过他也没得到什么好。”云竹神秘兮兮,“先前大皇子可是太子的,正是因为这件事儿,天家为了安抚相爷,撤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
  林瑶更是吃惊了,她有些不解,歪头想了想,又觉得大概应该是如此,毕竟她祖父是朝之栋梁,林家又是西楚名门望族,林羽白算是林老夫人的老来得子,这样算计一个孩子,大皇子也十几岁了,说出去当真是不能听。
  “原来小叔叔小时候这样可怜。”林瑶是个单纯的姑娘,听到云竹说的这些,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五爷是府里心肠最好,但凡有事情求到他,都是义不容辞。每年老夫人的寿辰,他都要在西郊的白马寺施粥救济穷人,外人都说,五爷不止是长了一张谪仙一样的面孔,更是菩萨心肠呢!您是没有去五爷的院子,院子里养了许多的猫猫狗狗,都是五爷捡回来的。对动物尚且如此,对人更好呢!外面的人都说,五爷这样的人,就是仙人下凡。”云竹对府里的事儿,还真是知道的多。
  这样说起来,林瑶越发的诧异,她就觉得,云竹口中的小叔叔林羽白,与她所感觉到的林羽白,几乎是两个人。
  “仙人?”林瑶勾了勾唇,“小叔叔的容貌,可真是当得上了。”
  云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正是呀。所以小姐跟着五爷,必然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这样好的人,哪里会有人会舍得对他不好。”
  林瑶不置可否,她觉得的有点怪,但是却不更多言语分辨。
  林四郎自从五年前出仕,便一直十分繁忙,本是打算隔一日才离京,倒是事情急了,很快离开,临行之时,再三叮嘱林瑶要乖乖的,林瑶默默腹诽:她这样乖巧,怎么就给了她爹自己是个泼猴儿的感觉呢!
  倒是林羽白,带着笑意,温柔与四哥言道:“我会照顾好瑶瑶的,放心便是。”
  所有人都放心,偏偏林瑶不放心。直到第二日出门,她还是严肃着一张小脸儿,十分的警惕,林羽白倒是不客气,直接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且不说是叔叔与小侄女儿,就算是父女,按照林瑶的年纪,也甚少会如此。到底是不好听的。
  但是林羽白并不在意的样子,他这样安排了,林瑶自己也不觉景儿,直接就蹦上了马车。说起来,若这事儿是旁人做的,大家只会议论纷纷,但是林羽白这人,大家谁也不会多想。有些人就给人这样的感觉,气质温和,做什么事儿都不会让人觉得别有目的。
  林瑶与林羽白同坐一辆马车,待到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林瑶才猛然想到,他们怎么就能同坐一辆马车呢,这样想着,虎着小脸,有几分严肃:“小叔叔该是与我分开走的,这样不妥当。”
  林羽白突然就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嗽声逐渐大了起来,仿佛是要将心肝肺都咳嗽出来,整个人抖得厉害。
  林瑶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很快就上前扶住林羽白,关切道:“小叔叔,你怎么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们去看看大夫,我们……”
  不待说完,她的手霍的被他握住,他握住了林瑶的手,掩住了自己的嘴,林瑶一瞬间的错愕立时又化为关切,他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抓着林瑶的手捂住嘴,似乎想要掩盖自己的声音。
  林瑶满是忧心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如此,恍然间,林瑶感觉到自己手上有热度,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叔叔。”挣脱开一看,果然,他竟是吐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