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你是想红想疯了是吧?还懂不懂规矩了?”
  副导演手里卷成筒形的剧本被她生生捏皱,看着丝毫没有悔改愧疚之意的初冬越发火大。
  “谁找来的龙套?还想不想干了?”初冬面无表情,想起他刚才一手撂倒一个,副导演咬牙忍了忍没敢直接朝他发火。
  笑笑忙跑过来,抬手把初冬拉到身后挡在他面前,朝副导演讨好的笑笑,小声解释道:“他前段时间撞坏了脑子什么都忘了,一时间没摸清楚咱们剧组的规矩,您别跟他计较。”
  “行,我不跟他计较,”副导演可算挑着个能捏的软柿子了,皮笑肉不笑的,“那我跟你计较。你没摔坏脑子吧?”
  笑笑尴尬的摇头,“没有。”
  “他不懂规矩你作为群头还不懂吗?”副导演握着剧本在另只手的掌心里拍的啪啪响,“本来一条就能过的剧情,现在又得浪费时间跟胶片重新再拍一遍,这个损失谁赔?你赔吗?”
  “我们剧组庙小容不下这种大佛,想红就换个剧组祸祸去。”副导演手一指示意初冬马上滚蛋。
  “别别别,您再给他一次机会。”笑笑拉着初冬的手腕,低声说道:“快跟副导演道歉认错。”
  初冬薄唇抿着,眼神倔强的看着笑笑,纹丝不动。
  他没错,主子的话更不会错。
  “你怎么这么犟呢?非得饿两顿才知道钱不好赚是吗?”
  笑笑余光瞥见副导演脸色不虞,松开初冬的手,冷着脸训他,“头摔坏了还摔出少爷架子了?道个歉都不会吗?你搞砸了人剧组本来的进度,不管你能不能接着拍,都该赔礼道歉。”
  笑笑脸色严肃语气有些重,周围的群演都是他手下的人,也没人敢出声说话。
  副导演更是抱怀站着冷眼旁观,一时间《冒牌君后》这边的片场有些安静。
  “他没错。”一道清冷好听的女人声音透过喇叭的声线传过来,引的众人回头去看。
  初冬嘴唇抿的发白,垂眸站在笑笑面前,原本油盐不进始终没有表情的人,却在听见女人的声音后眼睛微微睁大,猛的抬头朝后看去,顺着刚才的声音看见那个拿着喇叭说话的人。
  是隔壁《宠夫》剧组的导演路铭。
  她这话也不是对着初冬和笑笑说的。
  《宠夫》这部剧讲述的是穷秀才魏悯通过科举历经波折,最终带着夫郎成为一代丞相的古装爱情励志故事。
  此时剧组正拍摄《宠夫》里的其中一个场景:魏悯喜中状元,却因太女从中作梗而被皇上贬去竹城,她带着夫郎坐马车离京,在皇城外的十里长亭处跟京中好友兼主子的八殿下蒋梧阙告别。
  正好这场戏也利用到这边的树林。
  刚才演阿阮的男一在离开京城时回头往身后的皇城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些许轻松,其中又掺杂着对未来行程茫然不安的神情。
  剧本里没写他要回头耽误上马车的时间,副导演开口喊停,路铭这才拿起喇叭说了一句,“他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眼神。”
  阿阮性子淡,之所以来京城也不过是来寻找他妻主魏悯,根本没想过能在勾心斗角每日都需要如履薄冰的京中生活。
  如今离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龙潭虎穴的竹城,他又担心起自己跟妻主的安危。
  《宠夫》的男一真名叫白黎,对剧本揣摩透了,十分了解阿阮这个人物的内心,对眼神的表达把控的也刚刚好。虽然不火,但演技的确精湛,是一些流量小生所不能比的。
  “是路导。”有人压低声音议论了一句,“怪不得刚才连群演的衣服布料都那么好。”
  路导对戏要求完美,在细节处更是做到了极致。
  她们口中的路导正是这几年的新晋导演路铭,说是新晋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路铭对戏的见解独特老辣,跟她年纪轻轻的履历完全不符,她总能在眼花缭乱的电影市场中稳准狠的把握住广大观众的需求,让戏具有卖点。
  起初路铭处女座电影爆红的时候,有人说她是靠着家世才在娱乐圈中站稳脚,而电影之所以能红,正是蹭了当时社会问题的热度。
  毕竟路导的第一部戏讲述的是引人深思的儿童性-教育问题,被当时社会主流媒体所认可,在提及这方面的新闻时总会把路铭的电影带上。
  正因如此,有人说路铭后台硬路子广,才能让官方替她免费打广告,说路铭的下一部戏指不定扑成狗。
  第二年路导带着票房极高获奖更多的新作品,成功打脸喷子。
  她手下的男女主更是因为她的戏各种大奖拿到手软。路铭也被称为圈内最粗的金大腿。
  如今的《宠夫》是路铭导的第一部电视剧。
  初冬垂在身侧的手指激动到止不住的发颤,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透过众人看向不远处的路铭。
  路铭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没拉微微敞着怀,她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拿着喇叭,身子前倾神色认真的在跟人说话。
  初冬只能看到路铭的一个侧脸,却能肯定这人就是他主子,是他大胤的殿下。
  初冬喉咙里溢出声音,眼眶微微发热,这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看到熟悉的人,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的驱动双脚朝她走过去。
  “初冬!”笑笑一把拉住初冬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找殿下。”初冬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笑笑没听明白,以为他在《宠夫》剧组那边看见了熟人,疑问的又问了遍,“找谁?”
  初冬这才缓缓回神,抬起另只手指向路铭,碍于身份却不敢指着人,只是指着她那个方向,慢慢收回手指,目光像个看见家长的孩子,“找她。”
  “!”笑笑睁大眼睛瞪他,压低声音说道:“这边剧组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呢你就又看中了下家?再说路导怎么可能会要一个不按剧本走的龙套来祸祸她的戏?”
  初冬嘴巴张了张,想说我是殿下手下最出色的暗卫,哪怕是男儿身却不输于任何人,殿下为何会不要我?
  可他又往路铭那里看了好几眼,慢慢有些迟疑了。
  如今他内力尽失,殿下兴许会觉得他没用就不要他了。
  初冬攥了攥手指,回头看向笑笑,眼睛认真,“那我要怎么做她才能要我?”
  一个龙套,还是个不听安排不按剧本走,一心只想蹭戏蹭镜头表演欲强烈的龙套,想要入路导的眼,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不过笑笑没打击他,而是耐心的说道:“那你得一步步来,想要入路导的眼你就要认真拍戏好好听话,路导肯定不会要一个不听话喜欢自作主张的演员。”
  初冬垂眸一想,是这个理。
  按殿下的性子,她的确不可能要一个不服从管束未经批准就私自行动的暗卫。
  “那我要努力拍戏。”
  他抬眸,说的认真。
  笑笑像个家有熊孩子初长成的欣慰老父亲,“对,一步步来,想要上路导的戏,首先就得有戏演,这样才能把演技练好。”
  初冬点头,笑笑拉着他的手腕,“咱们先去跟副导演道歉。这个圈子里,不管你对还是不对,都要先学会服软知道吗?”
  “我刚才也不是真要骂你,就是给副导演递个台阶。”笑笑刚才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护住初冬,副导演面子下不来,莫说初冬,连笑笑身后的一群人都不能留下来。
  初冬眉头皱了皱,有些抗拒。
  笑笑及时出声,稳准狠的捏住初冬的七寸,“想想路导。”
  初冬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路铭已经把喇叭放下来,双腿交叠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垂眸认真翻看手里的剧本。
  的确是那个心怀天下眼里只有政务的殿下。
  初冬眉头舒展,顺从的被笑笑拉到副导演跟导演面前。
  导演抬头看初冬,“学过武术?散打还是跆拳道?”
  初冬茫然的扭头看笑笑。
  笑笑眼睛一亮,觉得事情不像是沿着坏的方向发展,他立马正色说道:“是中国功夫。”
  导演摸着下巴皱眉回想了一下,点头道:“还真是,毕竟刚才把剑舞的虎虎生风。”
  “那个,我刚才跟副导演聊了一下,我的意思就是呢,既然这孩子会点功夫又想表现,那不如当个替身吧?”导演看出来初冬听笑笑的,话都是直接对笑笑说,“毕竟男主会功夫,现在咱剧组里也正好缺个能打的替身。”
  笑笑眼睛蹭的一下亮了,没想到这事柳暗花明又一村,“行啊,替身好哇,好歹比龙套能学到东西。”
  笑笑看向初冬,用胳膊肘捅他,示意他快答应。
  初冬犹豫了一下,想着路铭,问出一个特别符合他抢戏想红人设的问题,“露脸吗?”
  “……”
  还是想蹭戏露脸啊。
  第3章 龙套轧戏
  初冬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入殿下的眼,埋头苦干是应该的,可同时也应该让殿下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在,不能一直默默无闻的走一条毫无出路的道。
  就这么一句话,算是彻底坐实了他想红想不择手段蹭戏蹭镜头的人设。
  副导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几乎咬着后槽牙才扯出半个笑脸,“替身演员替身演员,能露脸的还叫替身演员吗?”
  “你跟他好好讲讲戏,”导演脾气倒是还行,含蓄的对笑笑说:“毕竟咱们是小成本网剧。”
  实在禁不起一个龙套或者替身演员的祸祸。
  笑笑应了声“您放心吧”,说完赶忙拉着初冬离开。
  “现在流行的都是佛系演员,尽力演戏不争不抢红不红全随缘。”笑笑斜眼睨着初冬,有些想笑,“你倒好,演个替身都还想着要镜头。”
  没有镜头,殿下要怎么注意到他?
  初冬捻了捻手指,语气平静,“只有足够优秀,才配站在她身后。”
  “也是,”笑笑点头,“路导选出来的演员的确都不是只有脸蛋的花架子。”
  两人鸡同鸭讲,话倒是接的没有任何毛病。
  林初冬今年刚过十九,有些偏瘦个头不矮,跟男一身形很像,穿上一样的衣服,光从背影来看倒是真有六七分的相似。
  男一是个三线的小明星,看着也没什么架子,他演戏的时候,初冬就找个地方站着等副导演喊自己去拍属于替身演员的戏份。
  隔壁《宠夫》剧组转眼间的功夫上场戏已经结束,现在拍摄的是魏悯从竹城回来路上遇刺的戏份。
  初冬视线越过重重众人,放在椅子上的路铭身上。
  临近傍晚起了风,许是被风撩乱碎发,她头上带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半张脸都被遮住。
  路铭看不见他,初冬这才敢放肆的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殿下总是不苟言笑,唯一能被她放在心上的只有江山大计,她眼中看到的也是朝堂政事,他等暗卫永远只能敬仰敬畏的单膝跪在她脚边,低头垂眸凝视她的衣摆,静听吩咐。
  而目光直视抬头看她,初冬只鼓起勇气做过一次。
  但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的偷偷看她,初冬却干过不少回。
  他曾看着这人的背影偷偷的想,想成为最优秀的暗卫,让殿下的目光里有他,向她证明自己虽是男子,却不比任何人差。
  路铭似乎有所察觉,疑惑的抬头往初冬这边看了一眼。初冬反应迅速,立马低头看鞋,仿佛上面突然长出一朵花。
  路铭眉头微微皱着,又把视线收回到面前的机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