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苏叔阳听到王岱岳的话忍不住插嘴,浑浊的眼睛瞪着苏疏樾姐弟妹三人。
  “法官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大房家产哪有多少,早就养他们三人花光了,现在的钱都是我的钱,凭什么要收走,还要让我去坐牢!”
  苏叔阳大烟抽的太多,肤色发黄整个人透着死气沉沉的味道,就像是他下一刻突然断气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而且身为个成了家有妻有子的中年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大哭了起来,举着他的大衣袖擦鼻涕。
  “我没有卖他,他是我大哥的骨肉我卖他做什么……大姐儿你都过得那么好,怎么还来抢我那点家产……”
  说话颠三倒四,法官听得直皱眉,之前还有些偏向他的意思也彻底没有了。
  帮苏叔阳辩护的律师也无语了,他本来是为了讨好房杰凡,想出出风头才免费接了这桩案子,哪想到这个苏叔阳能那么不靠谱,上庭还要吸膏,现在整个人活脱脱的就像个大傻子,还连累了他。
  苏叔阳是救不了,如王岱岳猜想的那样,被告方开始列证据,证明苏疏樾的人品,认为苏昌俊他们要跟着二房苏二太太他们生活。
  事情都是真的,苏昌俊只能点头。
  但看到那个律师颠倒黑白,开始胡说,苏昌俊忍不住辩解,连苏蝶儿也红着脸,说苏疏樾是个好人。
  “两位孩子并未成年,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方可以认为苏女士为了得到苏家祖产,这些日子对两位孩子灌输了影响判决公正的想法……”
  法官也皱起了眉,对苏疏樾的人品质疑。
  这场官司好像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有结论了。
  苏疏樾神色平静,没有紧张,反而在苏昌俊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递给他们安心的眼神。
  今天唯一出乎意料的应该就是这个法官,本来出列的这些证据,已经足以判决二房没资格收养苏昌俊他们,但是他却一直守着长辈为尊那套。
  反正这次不行她就上述,一场一场的打官司,她就不信每个人都那么眼瞎耳聋。
  王岱岳看到了苏疏樾的表情,心里本来还有些迟疑,不愿意自己好友搅到这件事来,现在那点迟疑也没了,自己的好友应该没有帮错人。
  “根据律法,我方可以用名誉担保人,证明其人品。”王岱岳一字一句地道,“请法官同意,担保人到场。”
  他说完法庭就是一静,谁都没料想到他还有这个后招。
  的确有这条法律,但有资格的担保人,无疑都是名流绅士,很少人会冒这个风险去替别人担保,除了差错就是洗不清的污水。
  王岱岳并没跟苏疏樾说这个,苏疏樾表情无辜茫然,等看到唐树出来她就更茫然了。
  她竟然有唐树先生来证明她的人品。
  在外面守着的记者,本来听说苏疏樾拿不到监护权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写稿子,之后这个消息传来,纷纷震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开始悉悉索索的讨论了起来。
  “唐先生的那篇文章不会针对的就是苏疏樾这件事吧?”
  其实唐树的登载在《风月》的那篇小说,不是没人说他暗指的可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家的事,但是谁都不相信他会为个姨太太说话。
  现在结果摆在面前,真让所有人觉得自己要成“哑巴”了。
  第26章 逆转
  “唐树你要为苏氏做名誉担保人?你知不知道名誉担保代表着什么?以后她有半点差错,人们都会连着你一起骂!”
  老法官跟唐树不熟,但是却认识他家长辈,看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觉得他这是胡闹。
  听了法官的话,苏疏樾禁不住紧张起来,她穿到民国没什么大志向,唐树要是为她担保,这恩情实在太大了。
  她都要开始思考她这样混日子的活着是不是太窝囊,对不起唐树的出手相助。
  王岱岳轻咳了声:“请法官允许,我方担保人阐述缘由。”
  法官皱眉点头。
  唐树言简意赅地描述了苏疏樾对陌生孩子所做的事情。
  “我相信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再者这两个孩子在记得曾经的情况下,明确表达把监护权给苏姨太太,于情于理我都认为苏氏能当好一个姐姐。”
  “你这太草率了!”听到唐树是因为这个原因,法官满脸的不赞同。
  “不是草率,是我大姐的的确确是好人!二婶以前还骂我是狗娘养的,还骂我是杂种,法官爷爷我跟二姐跟他们一起生活会死!”
  苏昌俊虽然记得王岱岳说的,在法庭上不能随便开口,但是他看这些人,嘴巴就没停过,特别是上座的法官,一点都不公正。
  他实在忍不住他们这么冤枉他的姐姐,他才不要跟苏二太太他们一起生活,他们才不是什么长辈,他们是魔鬼。
  苏昌俊的身体激动地发抖,双眼含着泪,可怜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里发酸。
  苏疏樾担心他旧疾复发,抱着他的背轻拍。
  苏昌俊的样子恰好给不好收场的法庭一个台阶,暂时休庭。
  有了唐树的担保,判决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二房请的那位律师,看到唐树就已经不再说话了,估计是十分后悔接了这桩案子。
  “我看了你送给杂志社的短篇小说。”
  苏疏樾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感谢,唐树主动道:“写的很好,我相信我所看到的,我不是施恩,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王岱岳在旁点头,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几篇小说,他也不会同意好友插手这件事。
  “那些文章只算是我转述……”虽然很感激,但苏疏樾觉得自己担不起唐树的赞赏。
  唐树并没有说话,微微颔首,既然担保的事情已经结束,他就没在法院多留。
  判决下来,有证据有担保人的情况下,法官给了公正的判决,是王岱岳跟苏疏樾设想的最好结果。
  苏叔阳两年的牢狱之灾,苏家二房的其他人三天之内离开苏家祖宅。
  至于苏家剩下的资产,会由苏家族长做公证,苏疏樾跟苏昌俊分割,因为苏蝶儿是姨太太生的,没上族谱也没户口,什么都没有。
  这是让苏疏樾彻底看出来了这时候妾生子多没人权,如果不是原主的母亲没生儿子,把苏昌俊当亲儿子养,苏昌俊也分不到什么东西。
  也幸好苏昌俊占了名,不然苏疏樾已嫁,什么东西都该归二房。
  “现在的法律太奇怪了。”一切结束,苏疏樾都还忍不住感叹。
  现在华夏什么都是全新的摸索,这暂行规章,就有英国旧法的影子。
  “会一步一步完善,现在的法庭总比以前百姓告状要在公堂下跪要好。”王岱岳比苏疏樾看的开,笑着说道。
  “怎么说也是,可能一百年……不,五十年以后就有更公正更完善的法律。”
  “就像是苏姨太太你设想过得继承法规章?”这段时间王岱岳跟苏疏樾接触,偶尔能听到她说出新奇的想法,“有时候真觉得苏姨太太你的思想想的比我们都超前,有些法律我脑子只是模糊有想法,你却能假设出来。”
  那是因为她来自一百多年后。
  苏疏樾淡笑着混了过去,苏家的官司结束,下一步就是告报纸了。
  大的报社有背景,小报社却都是浑水摸鱼,听到要被告,都想联系苏疏樾道歉,承诺不再登刊苏家二房的采访。
  苏疏樾当然没有理他们,学生们冷静后,再加上唐树出声,已经有不一样的声音了,王岱岳怕看到舆论往好的地方发展,苏疏樾就放弃之前的计划。
  “当然得让他们道歉,不然之前的委屈不都白吃了。”
  苏疏樾可是谨记着霍成厉的话,等到他回来得让他看到她是多努力的让他不委屈。
  当初已经说好,报纸这事苏疏樾不插手,只是提供资金和案件证据,由王岱岳联系受害人诉讼。
  没了苏疏樾的事,她又变回了闲人,但有些东西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之前《风月》上刊登的小说,因为唐树的名气太大,没人会注意到其他文章,那几天报纸几乎都是《瞎子·聋子·哑巴》的专评,夸赞和辱骂对半,闹得热火朝天。
  直到报纸上出了一篇评论《原谅》文章,苏疏樾的短篇小说才被注意到。
  就算有唐树的珠玉在前,这篇短篇小说依然闪闪发光。
  因为文章笔名陌生,有人说是作者的有感而发,也有人传言就是苏疏樾本人写的。而唐树会出面帮苏疏樾,说不定就是看了这篇文章。
  虽然到底是谁写的没猜出来,但是为苏疏樾说话的人却多了。
  特别是她对房杰凡说的那番话终于开始传播让所有人知晓,大学生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她甚至还收到了几封道歉信。
  除了道歉信,更多的就是问文章的事,人们总是期待生活更戏剧化。
  苏疏樾却无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明星人物,没有趁舆论正好的时候,再添上一把火。
  这点上,吴孟帆都忍不住觉得可惜。
  “《原谅》这个短篇小说写的通俗易懂,其中有很多想法都是其他文章都没提过的,我看了三遍才放下杂志。”
  “不是我写的。”面对吴孟帆的试探,苏疏樾大大方方地道,“我写不出那么好的文章。”
  “姨太太也太谦虚了。”吴孟帆干笑,他之前明明看着她一直拿着纸笔写东西。“告了两个小报社,我看那些大报社也开始自危起来,之前守在苏家住宅那些说要维护正义,帮助苏家二房的人也都散了,姨太太要不要去苏家逛逛。”
  “这才几天,散的也太快了。”苏疏樾略微惊讶。
  小报糟蹋起人来没个尺度,苏家的官司没开庭,就有人像是写短篇故事一样,说苏疏樾一定会赢,至于怎么会赢的,自然是贿赂了法官。
  所以判决下来,就有不少人守在苏家祖宅门前,说要为了正义而战。
  苏疏樾暂时没收房子,却拜托了吴孟帆派了几个人去苏家,把家里面掌管了起来,避免二房把所剩不多的祖产卖个精光。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那篇舆论害死女青年的文章,加上这些报社心里有鬼,没人是傻子,自然都散了。”
  “既然这样,下午我去收房子。”
  支持王岱岳的钱,苏疏樾可不好意思拿霍公馆的,要是不再有点收入,原主那点小金库可就见底了。
  “吴副官可有大人的消息?”说完外面的事,苏疏樾抿了一口茶,表情期待地朝吴孟帆问道。
  自在了快半个月,要是可以她倒是盼望一直那么自由下去,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女人波光潋滟的眸子盛满了思念,在水晶灯下闪着淡光,让人舍不得说出让她希望落空的话。
  这些日子苏疏樾忙里忙外,半点不念霍成厉,吴孟帆还以为她更喜欢现在的日子,没想到她只是把思念藏起来了。
  “将军并未与我联系。”虽然不忍心,但军令重要,吴孟帆只能狠心。
  果真他一说完,苏疏樾的眼睛就黯淡了下来,水润的唇瓣越抿越紧,像是在忍受着痛苦。
  “姨太太……”吴孟帆怕苏疏樾哭,神色慌乱,“将军走之前交代过不会太久就会回盛州。”
  像是怕旁人担心,苏疏樾笑了笑,只是笑容中藏了丝苦涩:“一去就是那么久,我知道大人不会有事,但就是忍不住担心。”
  “吴副官别笑话我。”
  苏疏樾说了最后这句,觉得有点困了,拼命忍住不打哈欠,道了想休息就回了后院。
  吴孟帆看着她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看她做什么都有一套,仿佛什么都精通,对待别人的讽刺也都是一笑置之,本以为她什么都不怕,现在看来还是有着女人的脆弱。
  她竟然那么想念将军,也不枉将军对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