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师侄,这是作甚?”莫天寥一撩衣摆坐在椅子上他虽然没了修为,但神魂却是化神期魔尊的神魂,又岂是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士扛得住的?
  素心面露惊恐:“师叔恕罪,弟子知错了!”
  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小姑娘计较有些无聊,瞬间收起威势,莫天寥摆手:“我用饭不用人伺候,师侄不必如此,自去吧。”
  一句话,把她方才的跪拜行为归为想要留下来布菜。素心顿时怄得想吐血,但也不敢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哎,怎么样?”出得莫天寥的小院,素心就被几个师兄弟拉住询问。
  “师祖选了师叔,自是因为师叔有过人之处。”素心白着脸,扔下这么一句便走了,旁的再不肯多说。
  至于这位师叔的神魂威势十分可怕这件事,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她以威势试图欺负师叔的事就会暴露,到时候等待她的就是门规的严惩。
  一天折腾下来,吃过饭天就黑了,莫天寥把玉简扔进储物镯里,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山中灵气充裕,整个沃清洞地界又都在师尊的控制范围内,没什么危险,时隔三百多年,莫天寥终于能安安心心地躺在柔软床榻上睡一觉了,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以至于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用过早饭,继续研究燃木诀,依旧只能看第一章。
  看样子,不照着上面写的做,永远看不到第二章,莫天寥挠头,穿戴整齐,出去找人打听,这带有果香的木头在什么地方。
  主峰上空旷无人,莫天寥看了看冷冷清清的清宁宫,忍不住去转悠了一圈。内殿的大门依旧紧闭,师尊还在闭关。
  不由得叹了口气,即便不能答疑解惑,能看一眼美人也是好的。自打见过师尊,再看那些俊男美女,就总觉得少点什么,就好比昨日那美艳的素心师侄,若是前世,怎么也能在他那里混个烧火工的,如今,怎么看都觉得……丑。
  莫天寥垂头丧气地去了临近的小土山,山顶有一方以天青石打造的平台,约有十丈见方,一群身着素色劲装的弟子,正在练剑。
  十几把法器银光闪闪,起落间剑气纵横,莫天寥不由得驻足,这剑法十分精妙,应当是出自《千阳剑谱》中的落雁式,只是改动过,比原本的招式简单了些许,却更加实用了,改造这剑法的,一定是个天才!
  “师叔!”站在最前面的人一眼便看到他,真是那位笑容满面的素恒师侄。
  莫天寥微微颔首,素恒收剑,示意众人继续,自己快步走到莫天寥面前行了个礼:“见过师叔。”
  “带弟子练剑吗?”莫天寥看了看素恒,昨日他用神魂探过,这师侄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这里练基础剑法,应当是在教徒弟。
  “不,在做早课。”素恒抹了把汗,似是看出莫天寥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此处皆为二代弟子,无论修为几何,每日清晨都必须在此练剑一个时辰。”
  莫天寥愣了愣,前世他资质一般,之所以三百年内就能进阶化神,便是因为他基础扎实,每日除了修炼术法,还会雷打不动地练习招式,强化肉身。他的这位师尊,果然不凡。
  “这山上,可有一种带有果香的木头?”莫天寥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问道。
  “师叔可是要练功?”素恒顿时满眼羡慕,听说当年他的师父,也就是莫天寥的大师兄,入门时练的就是师祖的秘传功法,开篇就是寻找带果香的木材,“那果香木就长在后山的向阳坡,听我师父说,只有八尺高,儿臂粗,青黑树皮。”
  后山有互山禁制,他们二代弟子的玉牌是无法进入的,因此素恒也没真正见过那果香木。
  莫天寥听闻自己的大师兄也干过这种事,顿时对这功法放心不少,寻了把柴刀,便斗志昂扬地去了后山。
  穿过清宁宫后幽深的竹林,走过一个缓坡,便能远远看到碧草如茵的后山。不时有飞鸟走兽掠过,不像是有禁制的样子。
  莫天寥抬脚走过去,毫无阻滞,眼前的景色却骤然一变,再不是那个只有青草野花的宁静山坡,而是一座长满奇花异草、树木葱郁的宝山!
  按照师侄的说法,莫天寥在向阳坡上转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片果香木,抡起柴刀,照着一根枯枝砍下去。
  “咣当”一声,刀刃卷了……
  莫天寥看了看手中的柴刀,又看了看那只有拇指粗的树枝,抽了抽嘴角。转身在山岩下寻了块山楂果大小的乌铁石,莫天寥试着将石头握在掌心,“燃!”
  泛着青光的木中火颤颤巍巍地出现,又噗地熄灭。尝试了许久,才勉强控制木中火将手中的铁石烧化,将铁汁快速涂抹在刀刃上,顺道将卷刃捏直。
  乌铁石不是什么珍贵材料,起码比这普通的柴刀结实数十倍,一刀下去,轻松斩下一根枝桠。
  砍了足够的木柴,莫天寥又去猎了一头鹿,剥皮放血,在溪边收拾干净。炼器师,说到底是手艺人,再精细的纹路都能刻出来,何况是收拾食材。
  将鹿肉架起来,莫天寥打了个响指,一撮火苗便窜上指尖,点燃了果香木。并未干透的树枝不易着火,却难不倒木中火,轰地一声便熊熊燃烧起来。莫天寥捏着还未加进去的助燃枯叶愣了愣,把鹿肉再架高些,免得这火太厉害,一会儿烤成焦炭。
  诱人的果香从木料中层层透出来,缓缓浸入鹿肉,莫天寥看了看玉简,依旧没有出现下一章,便不再理会,无聊地拿着柴刀,在割下来的鹿角上雕花。
  尖尖的耳朵,小小的身子,长长的尾巴,莫天寥看着掌心那活灵活现的鹿角小猫,也不知莫小爪有没有长大……
  隐隐地,莫天寥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猛地抬头,就见头顶的树冠中,一双晶莹剔透的淡色琉璃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莫天寥看到这双眼睛,顿时什么都忘了。
  那是一只半大的猫,雪白的皮毛没有分毫杂色,静静地蹲坐着。支在前面的左爪腕上,套着一个嵌满珍贵宝石的小环,上面刻着无数繁复华丽的纹路,与他以前的护腕是一个样式,可以随着猫爪的动作变大变小……
  攀着树枝一跃而上,莫天寥趴在树上,缓缓把脸凑到小猫面前。
  白色小猫一动不动地等他爬上来。
  “小爪?”莫天寥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唤,然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猫大爷的一爪子。
  莫小爪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这样叫它,准会被揍。
  莫天寥顿时高兴疯了,一把抱过小猫,将脸埋到毛毛里使劲蹭了蹭:“小爪,小爪,真的是你!”
  “喵!”猫大爷顿时炸毛,该死的,你在做什么!竟敢蹭师尊的毛肚皮,这是欺师灭祖!
  第7章 第七章 引气
  猫大爷举起爪子,照着那张乱蹭的脸狠狠地挠了下去。
  “疼疼疼!”莫天寥连连惨叫,却没舍得从毛毛中抬起头,于是,那两只雪白的毛爪子就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顿。
  片刻之后,莫天寥顶着个鸡窝头蹲在火堆旁,白色小猫坐在他旁边的圆石头上,优雅地舔爪子。
  鹿肉被烤出了油,滴在火上,带着青光的木中火立时蹿得更高,将外层的薄皮燎得焦脆,木料中的果香混着烤肉的味道,顿时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喵呜!”小猫添完爪子,抽了抽鼻子,冲着莫天寥叫了声。
  软软的声音叫得魔尊心都化了,忍不住凑过去:“小爪,想吃鹿肉了?来亲一下,我给你切肉吃。”
  白色小猫歪了歪脑袋,看看这人脸上方才被抓的地方,竟然没有出血,只有几道白印。看来新换的身体脸皮比以前厚实了不少,于是,瞄准那线条优美的下巴,张口,咬!
  “嗷!”山间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惊起数只飞鸟。
  又被猫大爷赏了一圈牙印,莫天寥总算老实了,乖乖把烤好的鹿肉片成薄片,用山泉水洗过的树叶盛好,放到小猫面前。
  看着小毛球嫌弃地闻了闻,试着咬了一口,然后小口小口吃起来,莫天寥禁不住弯起嘴角,自己也割了块鹿肉来吃。
  这里的鸟兽常年吃含有灵气的草木,自身的血肉也灵气饱满,比普通的肉要好吃很多,不需要多余的调料,只撒一层细盐即可。鲜香的鹿肉外焦里嫩,入口的瞬间,浓郁的果香便充斥了唇舌,并没有甜味,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很好地遮盖了鹿肉的油腻。
  一人一猫吃得无比香甜,吃饱之后,莫天寥试图把火熄灭,却发现溪水无法浇灭木中火,只得把剩下的半只鹿放到一边,让柴自己燃尽。
  小猫瞥了一眼束手无策的莫天寥,抬起一只毛爪子,挥了挥,又突然落回地上,“咔咔咔”一道细小的冰晶从爪子下面的石头上迅速凝结,如一条细蛇般快速游走,直通那堆火苗,瞬间将木中火连同柴木冻了个结实,原本嚣张的青色火苗顿时蔫了,在冰中慢慢缩小,直直消失不见。
  去溪边洗手顺道整理一下鸡窝头的莫天寥,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堆壮观的冰。
  “小爪……”莫天寥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慌忙坐到草地上,把小猫抱到怀里。
  白色小猫显然不愿意让他抱,扭来扭去地要挠他。
  “小爪,”莫天寥担忧地把猫举起来与自己双目平齐,“让我看看。”
  这么厉害的莫小爪,他就不信别人看不出它根骨奇佳,这么多年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捉到过,有没有被人欺负……
  浅色琉璃目缓缓抬起,看了看莫天寥担忧的神色,小猫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莫天寥把小猫抱到面前,低头,用额头抵住那毛茸茸的脑袋,神魂相触,依旧是一只野性难训的小猫,没有与任何人签订过血契。
  “小爪真厉害。”莫天寥很是高兴,对着小猫脑袋亲了一口。
  小猫的尾巴顿时僵硬了一下,混,混蛋!竟敢轻薄师尊!挣扎着跳下去,站在莫天寥腿上恶狠狠地瞪他,待那人忍不住又凑过来,立时转身,拿尾巴冲着他。
  莫天寥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给猫大爷顺毛。
  修真界,因为八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导致魔界的气息外泄。太玄大陆的灵气早已不纯,修士用之修炼,极易走火入魔,须得丹药或是灵宝辅助,才能顺利进阶。而修炼越往上,心魔就越重,有时候甚至一场打斗都会引起灵气暴乱。
  后来,人们发现,有一样东西比丹药更有用,那就是妖兽。
  妖兽与野兽不同,是有灵智可以修炼的兽,它们天生就有强大的神魂,且这种神魂非常干净温和,与妖兽订立血契,将之驯养成灵兽,可以化解修士的心魔、平息灵气的暴乱。因此,无主的妖兽一直是众人疯抢的对象,根骨越好,对修士的帮助自然就越大。
  “小爪,都三百年了,你怎么才长了这么点?”莫天寥伸开手指,丈量小猫的长度,原本巴掌大的小猫,长到了七寸长,还是个小不点。
  小猫不理他,兀自慢慢的舔爪子。
  莫天寥把毛球拉过来,抱在臂弯里,一下一下摸着那顺滑的皮毛:“这么多年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人欺负你?谁欺负过你,以后见到就指给我看,我替你揍回来。”
  被摸得舒服,莫小爪也不再挣扎了,软软地瘫在那温暖的胳膊上,长长的尾巴悠然地垂下,随着莫天寥的动作,一下一下晃着尾巴尖。唔,这衣服料子不好,太粗糙了,睡着不舒服。明天得给这蠢货弄件新衣服。
  想着想着,小毛球就睡着了。
  莫天寥笑了笑,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小猫的脊背,他对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对毛茸茸的小兽却总有用不完的耐心,特别是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家伙。自打老混蛋死了,他就只有这一只猫可以亲近。
  对莫天寥来说,莫小爪不是一个他想要占有的妖兽,而是这世间最亲的存在。
  把熟睡的毛球揣到怀里,莫天寥拿出玉简,果然,烤完鹿,玉简便出现了第二章。
  《燃木诀》第二章,引气篇。于僻静处引天地灵气入经脉,木为先,火为后,木灌四肢,火入丹田。
  只有这么一句话?莫天寥反复看了好几遍,真的只有这么一句。
  通常的功法,引气篇会有极长的篇幅,从如何引气到口诀心法,甚至何为引气、何为灵气,都会解释一通,这《燃木诀》一点都不像是给初学者看的,倒好似是给早已修炼大成的修士从头学起用的……
  思及此,莫天寥突然一惊,低头看看手中的玉简,这才想起来,玉简以神魂刻入,自然也要神魂入内读取,没有神魂的修士,根本看不了玉简!凡人入门,看得都是书籍!
  “师尊……”莫天寥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清潼真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夺舍重生的老鬼,所以根本没耐性跟他演戏,直接把玉简呼到他脸上。
  “咪?”睡梦中的小猫听到莫天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莫天寥拍了拍怀里的毛球,有些担忧,既然师尊看出他的异常,那么宗主呢?通常来说,夺舍重生的人,只要自己不暴露,别人纵使法力再高也是看不出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秘法。
  不过,师尊既然知道了,却没有一掌打死他,而是给了他适合的功法,如此看来,至少清潼真人对他没有恶意,改天得去主动跟师尊承认一下,再了解一下情况才好。
  找回了自家的猫,莫天寥心情很好,其他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没什么好担心的。
  揣着怀里暖乎乎的小猫,莫天寥把剩下的半只鹿用大叶子裹起来提在手里,又把小爪冻的那堆冰碴子踩碎,确保那木中火都熄灭了,这才怡怡然地下山去。
  回到清宁宫,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小院门前聚集了一群人。
  “见过师叔!”众人见莫天寥来了,纷纷躬身行礼,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做做样子,至少表面上都是很恭敬的。
  莫天寥微微颔首:“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众人互相看看,最后推了与莫天寥最熟的素恒出来,素恒很是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启禀师叔,师父在外游历已三月有余,洞中俗务一直无人料理,我们师兄弟几个也是没个头绪,如今师叔前来,合该将这些交予师叔打理。”
  所谓俗务,就是门派中的杂事。虽然众人是来修仙的,但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一样都不能少。以前他的魔宫,也是有个专门的总管来打理的,他自己也时常要处理一些事务。
  不过,他现在没有修为,让他做沃清洞的掌印……莫天寥淡淡地看了一圈,众人脸上神色不一,但看热闹的居多,顿时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