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
  “唉唉!打住,打住!求你别说了!我都一把年纪了,那名字太二了!”陈伯连忙伸手制止。
  回想起种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年轻的时候怎么就起了个那么二的名号呢?
  陈伯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运气让自己冷静。
  “你变弱了…”碎玉剑仙的声音有些平静。
  当年那些放荡不羁,争强好胜,早就被时间抹去了棱角。
  剑仙前来,只是想叙叙旧。
  “去你的!当年你打不过我,现在还不行,你信不信?”陈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剑仙。
  虽然看不到,但碎玉剑仙还是面露无奈,还是跟往常一样,老剑神不仅剑法了得,嘴上也是绝对不输任何一句。
  “但我大限将到,此次前来,是和你叙叙旧,聊聊往事。”碎玉剑仙有些不甘,也有些无奈。
  陈伯冷笑,说道:“天底下想强行突破的剑仙恐怕仅你一人,他娘的,多少年前跟你说过了,你不听,你不死谁死?”
  几十年前,陈伯就劝过碎玉剑仙,神境之上勿走捷径,结果那时候的碎玉剑仙二话不说直接一剑就甩到陈伯脸上。
  从那之后,两人相见必干一架,但也因此,关系牢固,犹如泰山。
  碎玉剑仙无奈,但这次又无法反驳,因为老剑神说的没错,他为了提高境界已经在神境强行使用秘术突破一次了,那次他成功了。
  可这次,他失败了,也许他早就知道结果,只是不甘心而已。
  陈伯沉思,对于这个朋友,他还是很珍惜的。
  “你现在有没有可能突破?”陈伯突然问了个不可能的问题。
  碎玉剑仙苦笑,说道:“能,再突破十境都行!不过要在阎王爷面前突破了。”
  他强行突破十二境,失败之后,自己的一柄淬炼于心神的玉剑彻底破碎,这下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碎”玉剑仙了。
  “阎王爷?我看要是你见了他,怕不是也要来几剑?”陈伯无语。
  碎玉剑仙用秘术从十境突破十一境,这在剑修界早已人尽皆知。
  本以为这强行突破的境界会远远弱于正常突破的修士,可是没想到,碎玉剑仙因为十境的底子太好,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刚突破就临近十二境。
  碎玉剑仙死马当活马医,对老剑神问道:“狗圣,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大限将至,碎玉剑仙仿佛想起来十几岁与老剑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态也稍微轻松起来。
  “你才是狗圣!你全家都是狗圣!你个死猴子!”陈伯急眼了,看了看四周,估计要不是人多,就直接开打了。
  碎玉剑仙大笑,突然觉得死,好像也无所谓了。
  陈伯也突然笑了起来。
  一个带着斗篷斗笠盖住头的老人,和一个人老心不老的老小子笑了起来。
  周围的人纷纷看去,倒也乐呵,被两位老人发出的笑声感染,气氛变得轻松愉快。
  “对了!刚才那个小子是?”碎玉剑仙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少年。
  “捡的捡的,当年不知道老婆子从哪里捡的!那时候我死活不同意,结果老婆子竟然跟我发狠了!说我不同意她就自己养,不过这臭小子也还行,越来越懂事了!”陈伯回想起往事。
  当时陈无忧小的时候可把他吵的不行,每天晚上睡不着,抱着的时候突然就一把屎拉在他手上。
  “哈哈!弟妹近期还好?是有些羡慕你们,我一生一百四十年,竟然连个道侣都没找到,惭愧…惭愧啊!不过一个人也挺好!不受约束!”碎玉黯然,虽然如此自嘲。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说不上是雏鸟,但是他一百多岁连个老婆都没有,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她好得很呢!比我刚见她时足足重了五十斤,五十斤啊!”陈伯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上当的表情,但脸色却有一丝罕见的温柔。
  陈伯顿了顿,试探又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难道一百多年,你还是个蛋壳?”
  “我看你就是欠揍!”碎玉剑仙笑道。
  “不会吧?难道你连个弟子都没收!”陈伯问道。
  碎玉剑仙笑了笑,突然看了看天,说道:“这次来找你就是瞎聊,行了,我要找个地方去入土了!好自为之吧你个老头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碎玉剑仙反正觉得心性越来越年轻了。
  陈伯陷入沉思,跟剑仙对视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一辈子活的无趣,没有老婆,没有弟子。”
  碎玉剑仙点了点头,便要准备离开了。
  “不如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去雕刻一块璞玉,也算是不枉此生。”陈伯叫住他。
  剑仙愣然,陈伯接着说:“一身神境修为,一身无双的碎玉剑法,一个人穷其一生悟出的剑道真理,难道甘心就此消逝于世吗?”
  碎玉剑仙沉默,他有过这种想法,也有过弟子,但因为他,那个弟子死了,为了他死了。
  通常世间都是师傅为了弟子护道,没想到到他这,竟然是弟子为了师傅。
  他虽然有着神人境的至高修为,但那次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幕,所以他想要更强。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限将至,老朋友的劝告,心境的变化,碎玉剑仙沉睡了几十年的想法逐渐苏醒。
  “你觉得我可以当一个好老师吗?”碎玉剑仙突然问道。
  陈伯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行,但我觉得你能教出一个好学生,好弟子。”
  碎玉剑仙听到这句话,那张看不见的脸上突然挤满皱纹,被斗笠遮挡的泪滴悄然滑落。
  “玉埋藏在地下,沉寂百年,需要有人去发掘,浑身沾满泥土,内心却清澈无暇。十年,百年亦是如此。”
  碎玉剑仙突然大笑,引得众人再一次看过来。
  不过这次大笑,没了孤寂,有了情感
  碎玉,玉碎,破而后立。
  悬立于心神丹田之上一块块碎片,有意无意的凑成了一把碎剑,摇摇欲坠,仿佛一碰既断。
  但也因此变得枯木逢春,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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