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他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朱砂却已经不肯等了,“嗯?”
  这个字尾音上扬,入了耳就让他抖了抖,心头警铃大作,连忙道:“我对你是喜爱,原先是兄长对妹妹,如今是男人对女人。”
  说完生怕她不信,又补充强调道:“是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朱砂就已经连忙道好了,“好啦好啦,我信你的,发这些誓做什么。”
  进了新房的门,朱砂一眼就看到了被封闭起来的阳台,防盗网外面的窗紧紧关着,地面以原有的移动门为界,往里是胡桃色木地板,往外是黑白格瓷砖,一张地毯卷起来放在墙角。
  室内的陈设同上次她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后来的改造又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她忽然想起当时他说的话来,“你不是说找我帮忙的么,怎么也没见你再提起?”
  “这些小事,不需要你再操心了。”苏礼铮睁着眼睛说瞎话,实际上是他当时沉溺于猜测她的心思,全然忘了这事,后来想起,又索性丢给了设计公司去做。
  “那你怎么挑的这个颜色,万一我不喜欢又让你换呢?”朱砂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苏礼铮闻言哦了一声,道:“那就再换,反正不着急住,住家里也是使得的。”
  朱砂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有再反驳他,反倒是他自己说完后有些忐忑,问道:“你不会真的不喜欢罢?”
  问完又不等朱砂回答,继续嘟囔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和念高中的时候很喜欢黑白格子的。”
  朱砂愣了愣,忍不住失笑,又觉得心口一阵发暖,只是嘴上却不肯说出来,嗔了他一眼,道:“我几时说不喜欢了,陈年旧事你倒记得清楚。”
  房子没甚好看的了,苏礼铮拉了她下楼,她看着电梯数字不停的变,忽然就心生感慨,“这世上的事吧,真是巧合,要知道有一天咱们会这样的关系,我就第一时间来看了。”
  “可不是么,毕竟自己住的房子嘛。”苏礼铮朝她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语气不无调侃。
  朱砂被他一说,脸就红了起来,忙咳了一声扯开话题,“我突然想喝奶茶了,我们去买罢。”
  这种要求苏礼铮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便开车载她去了离这边最近的商场,待她点了饮料后便自己去排队了。
  朱砂百无聊赖的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等,不时玩玩手机,更多的却是在东张西望的看周围,这一看可让她看到了些不得了的。
  商场建筑的造型是个圆,中间从顶层的天花板上垂挂了十几米高的水晶吊灯下来,又开了灯,十分的璀璨夺目。
  就在这片夺目的光线里,隔着灯的对面服装店门口,有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拉扯,似乎是发生了争吵,男人正拽着她的手腕,她却用力的想甩开。
  朱砂觉得那个女人侧脸有些面熟,却又不确定是谁,于是便好奇的一直看着。
  直到那男人的侧脸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她这边,她才在心里咦了一声,哎哟这是认识的人,不就是心内那位新来的彭医生么!
  才在心里说完这样一句话,紧接着她就睁大了眼睛,那个女的不就是苏礼铮的同事柳瑜么,她猛的想起来,今天中午在食堂见过她,正是穿着一件这样的黑裙子。
  “苏礼铮苏礼铮,我跟你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立即跳下了高脚凳,往苏礼铮身边寄过去,凑近他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然后又拉着他让他往那边看,偏恰好叫到了他们的号,苏礼铮顾不得回应,只好先拿了饮料拉着她出来,这才往那边看了过去。
  这时便看见彭医生一把扣着柳瑜的腰将人往自己那边卡,然后就低头吻了上去,朱砂啧了两声,“真凶呀,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凶。”
  她阴阳怪气的,苏礼铮无语极了,“别人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知道那个是柳医生了?”
  “当然啦,我认得她的裙子。”朱砂还是很喜欢柳瑜的,于是就嘟囔了起来,“彭医生肯定对她说了不好的话,你没看见她刚才一直甩开他的,男人呀,只会欺负女孩子……”
  苏礼铮被她念得忽然有些烦躁,侧头瞅了正在跟奶茶瓶子作斗争的小姑娘一眼,长臂一伸,勾了那莹白如玉的脖颈过来,也学彭医生那样凶狠的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正经八百的第一次接吻,朱砂惊讶得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苏礼铮便趁机将舌头都伸了过去,在檀口里搅动风云,全然不顾还在公众场合。
  朱砂好容易回过神来,用力的推开了他,抿着唇瞪着他,既羞又恼,有路人笑嘻嘻的回头看她,她就立刻红了脸,哆嗦着小声骂了句:“……臭流氓!”
  “男人都是欺负你们女孩子的,我不坐实了倒显得你说假话。”苏礼铮施施然的说着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手心感到了一阵温热,连同他的心都热了起来。
  朱砂说不过他,只好闷头喝奶茶给自己降温。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家,霍女士守在门口,非要让他们跨火盆,还洒了桃叶水,说是辟邪去晦气,还要换衣服,这身衣服不能以后都不能再穿。
  好容易进了门,朱南先是问了苏礼铮感觉怎么样,听他说都好,下一句就道:“阿铮,你跟我来书房。”
  苏礼铮头皮一紧,好嘛,看来未来岳父大人要开始考验毛脚女婿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阴险):我爸找你……
  苏师兄(假装淡定):……哦。
  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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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自从在商场那次亲吻之后, 苏礼铮仿佛喜欢上了这种促进感情交流的方式,动不动就要亲亲她。
  朱砂对此表示很无奈,她拒绝过的, 但是力气不如人, 更何况他们的关系在家里过了明路,大家都很乐得看他们感情亲密。
  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跟苏礼铮吵, 小打小闹是情趣,上纲上线就伤感情了,反过来要是苏礼铮到现在都和她相敬如宾,她才要担心呢。
  而苏礼铮呢,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这样了, 像是困在内心底层的野兽突然被放出了笼,想到的只有掠夺和占有。
  他确定自己已经迷恋上她的气息,他能分辨出她今天用的是海盐味的沐浴露还是牛奶味的沐浴盐, 他们同居一屋,他知道她的一切习惯与喜好。
  但这种事是早就知道了的,从前并没觉得如何,直到后来发现自己的心意,再想起这些事, 内心总有种隐秘的欢喜,甚至是……欲望。
  亲吻仿佛是一种宣告拥有权的方式, 他通过她半推半就甚至到最后沉溺其中的神情, 确定她同样喜欢自己。
  每次确认都让他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他当然还不能动她, 但能够时常亲亲抱抱已经能让他满足,尤其是在下班后累得不想说话时,朱砂并不多话,更不会拉着他非要他陪自己讲话,这点尤其令他高兴。
  苏礼铮坐在楼上阳台的沙发椅里,从栏杆缝隙里望向楼下的天井,看见朱砂正蹲在地上逗猫——有只流浪猫跑了进来。
  他静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少年时曾读过的诗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少年时向往热烈轰动的爱情,觉得刺激和兴奋,但当他日复一日游走在与死神抢夺生命的边缘,看过了许多一言不合就吞药割腕的情侣和不得不死别生离的夫妻,却忽然再也提不起精神来谈一场恋爱。
  当忙碌了一天,他只想回到家,看一个人,安静的看她或者忙碌或者悠闲的背影,他能看到时光的流逝。
  朱砂能够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她像个小太阳,热烈温暖的照在他的世界里。
  从前他不敢靠近,是这阳光太过炽烈,他一靠近就被烫伤,久而久之不敢造次,等那阳光变得如冬日般温和起来,他就毫不犹豫的追着跑了。
  像夸父逐日的心甘情愿,他也甘愿此生围着她转。
  “小师妹,你上来。”他站起身,对着楼下喊了一声。
  朱砂正给猫顺毛,小小的三花,可能是饿急了才溜了进来,她心软,央求母亲收留它,又给它用纸箱搭了个窝。
  她听见苏礼铮的声音,蹲在地上仰起头看他,俏生生又白净如玉的脸庞上全是笑,“好,马上就来!”
  苏礼铮点点头对着她笑,只觉得她的声音钻进了他的心里,悄悄的洒了把糖,甜丝丝的。
  朱砂将小猫放进窝里,然后洗了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霍女士路过见到,用手里的竹篾敲了她一下,“谁教的你洗了手乱擦的!”
  朱砂眨眨眼讪讪的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将在医院洗了手然后在白大褂上一抹的习惯带回了家,抿着唇连忙就跑了。
  上了楼,见苏礼铮已经坐在了沙发椅上,正背对着他不知在看什么,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吓吓他。
  却没想到还没伸手就被他拉住了,苏礼铮转了个身,将她抱在腿上做好,笑道:“一靠近我就知道你来了,还想吓我?”
  朱砂撇撇嘴,顶了句:“那你好棒棒哦,要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亲亲抱抱还可以,举高高就不必了罢。”苏礼铮失笑,捏着她柔软的手掌叹了口气,“我给你举高高到还可以,试试?”
  朱砂讪讪的笑,表示自己对这样运动没什么关系,换来了他意味深长的哦一声,却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皱了皱眉撇开这些想不明白的事,问他:“那天你出院回来,爸爸叫你去书房跟你讲了什么?”
  苏礼铮听她问起这件事,神色一顿,然后笑睨着她,道:“想知道啊,看你表现。”
  朱砂眉头一皱,正想说不知道要表现什么,视线一转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脸看,目光灼热而期待。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说的话,忍不住脸一红,有些扭捏的想别开头去,却听苏礼铮又道:“你不想知道师父跟我讲了什么吗,他可是说了……”
  他的话停在了这里,老神在在的继续盯着人看,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连耳朵都红了,也不肯说放过她。
  朱砂心里好奇,到底是有求于他,即便再恼也只好屈服,揪着他的已经撅起嘴凑过去,在他脸上胡乱碰了碰,然后道:“……好了!”
  “你这也叫亲?”苏礼铮再次失笑,这回却不再等她主动明白了,扣着她的头就吻上了她的唇,舔舐辗磨,直把人吻得气喘吁吁开始挣扎了才肯放开。
  朱砂嘴边挂着可疑的光亮痕迹,他不言不语,竟伸出舌头去舔了舔,然后低声在她耳边笑了起来,“小师妹,这才是亲吻,懂了么?”
  他的声音此刻有着如大提琴般的低沉优雅,朱砂最是受不了他这样同自己讲话,当即腿脚就是一软,幸得正好坐在他腿上,不然怕是要跌倒。
  她懊恼极了,又羞得厉害,只能颤着声音叫他的名字,“苏、苏苏礼铮……”
  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却又不知道了,只好气呼呼的整个人躲在他的怀里,半晌后道:“呐,你亲也亲过了,我也表现过了,快告诉我爸爸跟你讲了什么,不然,哼……”
  她红着脸哼声的模样真是动人极了,苏礼铮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她有些微肿的红唇,目光幽幽的应了声哦。
  苏礼铮捏着她匀称又有些肉的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想起那天跟着师父去书房后的事来。
  朱南的书房是原先父亲朱昭平用的,在父亲过世后他才搬进来,只换了书架的方位,其余的并没有改动,桌子仍然是那张明式如意纹黄花梨插肩榫牙头翘头案,镇纸也还是以前那个瑞兽玛瑙镇纸。
  他没有叫苏礼铮坐下,苏礼铮便也不敢坐,只站在他对面,低着头,一副噤声的模样。
  苏礼铮面对朱南从未如此提心吊胆过,他是师父,即便严厉,也还是待他如亲子,所以他从来都不怕她。
  但此时他已然不只是师父了,他还是朱砂的父亲,而自己,则是那个要和他争夺女儿的剜他心头肉的臭小子了。
  朱砂是他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女儿,早年间大姐朱南星出嫁,苏礼铮眼看着他强撑着笑送嫁,然后背过人去抹眼泪,他一辈子都没怎么流过眼泪,却在嫁女时红了眼。
  因而他将朱砂看得很重,即便知道来日这个女儿也是要走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苏礼铮心想,若是自己处在他那个位置,也未必能比他更淡定。
  将心比心的想了一回,苏礼铮愈发小心,大气都不敢出,只用余光看着书案牙头上雕的瑞草。
  “说罢,你和容容什么时候勾……走到一起去的?”朱南手里拿着那只瑞兽玛瑙镇纸,面无表情的问了句。
  苏礼铮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心路历程,朱南愈听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数数时间,他们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拉拉扯扯许久了,亏得自己近段时间来才略有察觉。
  “要不是容容叫破了,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他望着苏礼铮大病初愈够还有些苍白的面色,心里一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罢,傻站着做什么?”
  苏礼铮讷讷,坐下后才解释道:“小师妹说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我们从前……咳,我就想着哪天自己跟您和师娘提,没想到还没提就出了那事……”
  他停下来,朱南指着他叹了口气,“你们啊……”
  他顿了顿,又道:“我同你师娘想过了,你们这样也好,到底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为人秉性都是信得过的,只一件事,我也是年轻过来的,晓得有些事不好忍,但还是希望你能爱护她,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