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陛下说,这周围不是死路便是陷阱,复杂得武功高强的剑客都无法走出去,必须得根据他所说的方向走,一步也错不得。
  纵使害怕,叶太医也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才走进了里面的密室。
  “谁?!”
  里面有人喊了一声。
  叶太医立马说:“是陛下让我来的。”
  此话一出,狂风乍起,吹灭了他手上提着的宫灯。里面实在太暗了,只能借着夜明珠不多的光芒,才能隐隐看到路。
  那人最终走了过来,用剑抵着他:“凭证。”
  叶太医结结巴巴的说了一串不通顺的暗语,听到他的话之后,那人才收起了自己的剑。
  “说吧,陛下这次来想知道什么?”
  叶太医有些好奇:“陛下什么都没说,只让我过来看看林侯爷。”
  “看那个妖孽做什么?”
  “就……确认他死了没有。”
  那人冷笑一声:“没死是没死,不过又聋又瞎,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叶太医不由睁大了眼,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可是一国侯爷,没有陛下的意思,他们肯定不敢这么对林侯爷的!
  陛下……为什么要这样?
  “我是影卫统领燕峰。”
  叶太医的心底有了几分探究,而燕峰却把最近从林侯爷嘴里套出的事情写了下来,走到里面去把折子交给了叶太医:“这东西你拿给陛下,是林侯爷说的。”
  叶太医随他进去,发现里面的光线亮多了,他低下头,分明看到上面用朱红的字写着——
  元德四年三月,大将军韩铮于边关叛变。
  元德四年五月,陛下派兵讨伐,压制了韩铮。
  元德四年八月,陛下雷霆手段取回了兵权,朝中无一人敢说不。
  叶太医的手抖了起来,现在才三月,可韩铮却不是在边关叛变的,而是直接把陛下锁在了宫中!
  这些……这些和他所知道的事情完全是不一样的。
  可上面仿佛预言似的写着这些,而陛下又那么重视,让叶太医不得不怀疑:“你刚才说……林侯爷是妖孽?”
  燕峰冷笑了一声:“不是妖孽是什么?之前陛下抓了他,林侯爷说的事情几乎都准了。这样的人,大约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还阳了吧,否则怎么可能预知这么多事?”
  叶太医似乎还要说什么,正在此时,林瑾之竟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叶太医大惊。
  林瑾之并未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只是看见林侯爷眼瞎耳聋的睡在石板上,声音沙哑的喊了声:“爹,儿子来晚了。”
  林侯爷哪能听见林瑾之的话,并未有任何反应。
  林瑾之身后带了人,他吩咐那些人先把叶太医和燕峰抓起来。
  燕峰觉得是叶太医带人来的,脸色难看:“你背叛陛下!?”
  叶太医是有苦说不出,可一番争斗之下,他也被林瑾之的人给控制住了。
  林瑾之走到一旁,握紧了林侯爷的手,一字一句的在他手里写着:我是瑾之。
  林侯爷终于有了反应,身体发颤的问:“真是我儿瑾之?”
  林瑾之写着:[是,我来救您了。]
  林侯爷老泪横纵,长期的黑暗让他害怕极了。
  可偏偏陛下又不杀他,只是这样折磨他,让他只能亲近和依靠燕峰一人。
  林侯爷知道,陛下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一报还一报吧。
  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他当真把燕峰当成了依靠之人。
  “瑾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派人刺杀陛下那么多次,你让陛下将我放出来吧!”林侯爷被关得久了,已经失了理智。
  林瑾之见到林侯爷的喜悦顿时一收,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侯爷。
  他的指尖颤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爹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刺杀过陛下?]
  可林侯爷却疯疯癫癫,一直在胡言乱语,求陛下不要杀他。
  一旁的燕峰看不下去,只说:“陛下没杀你,真是对你的恩典了。就凭林侯爷刺杀陛下的那几次,就足够让你们一家满门抄斩!”
  林瑾之睁大了眼,他之前只觉得楚宴是个昏君……要夺权才贬了他爹的爵位。
  “我爹刺杀过陛下?”
  “哼,假仁假义做什么?”
  林瑾之的手都颤抖起来,这样的情况,他信楚宴不可能布置下计策来骗他。
  那他……究竟做了什么?
  伙同韩铮里应外合,断了楚宴的后路,让他被太监玩弄,还锁在了寝殿里?那个寝殿很特别,是楚宴专门为他打造的,犹如关押他的一个笼子,可楚宴却始终没有把他关进去,反倒是他……把他关了进去。
  林瑾之眼底震惊极了,以至于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难怪……楚宴会叫他骗子。
  大约是觉得他这个好友欺骗了自己,也参与了刺杀的事。
  一股巨大的后悔涌入林瑾之的心头,他就像是被谁打了两拳一样心头生疼。
  最后,林瑾之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怎样把林侯爷从密室里接了出来,在安顿好林侯爷以后,他便朝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是虚掩的,而里面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席卷了过来。
  林瑾之看见了寝殿里的血迹,多得根本就清洗不干净。
  他恍惚的问一旁的韩铮:“发生了什么事?”
  韩铮的眉眼极冷,轻笑着:“不过是杀了一个人,陛下似乎很心疼那个人。”
  “谁?”
  “好像……叫高华。”
  林瑾之的身体更是摇晃了两下,脸色惨白。
  高华,他记得高华。
  谁也找不到那个荷包,就是高华帮忙找到的。
  楚宴那么多疑的性子,却只信高华。对于他来说,高华就像是亲人一样。
  出事的人竟然是高华?那让楚宴怎么办?他醒来……会如何的痛不欲生?
  林瑾之看着高华,无数个夜晚里,都是高华提着一盏灯,带着楚宴走到他的寝殿。
  他曾看过,高华轻声低语的说:“陛下太苦了,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公子……陛下他只是一下子没能想明白,等陛下想明白了,一定会跟公子道歉的。”
  那个时候林瑾之只有满心的怨恨,听着这种话只觉得好笑。
  楚宴太苦?
  开什么玩笑!
  只有他杀别人的亲人兄弟,楚宴除了幼时苦一些,长大了何谈苦?更何况,他还强迫自己做了那种事!
  可现在,因为林侯爷的事,让林瑾之有些判断不了,楚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瑾之终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高华的尸体呢?”
  “还没死透,就仍在外面了。”
  林瑾之转身就想要过去,好歹高华以前是帮过他的。
  韩铮微愣:“瑾之?”
  林瑾之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韩铮也只好跟了过去,走到里面的屋子,却看见林瑾之在高华面前,悄然的说:“我来了,你可有什么遗言?”
  高华的胸腔起伏,呼出的全是血的味道。
  他抓住林瑾之的手,满含着眼泪:“公子,别恨陛下……别恨陛下,他只是太孤单,太苦了。”
  林瑾之挣脱开他的手:“他苦?可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叫我情何以堪。”
  高华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陛下,陛下……”
  他吐出了一大口的血,似乎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口。
  林瑾之难得发了一次善心,叫人用人参吊着高华的命。
  高华终于缓了过来,颤抖的对林瑾之说了一件他藏在心中十年的事情——
  陛下之所以那么信任他,乃是自己经常去看望陛下。
  他觉得陛下好看,不会和那些太监一起欺负他,还经常给他带着吃食。
  高华后来被调到了贵妃身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陛下了。
  几年后,他按照贵妃的吩咐,给太子殿下送吃食,却意外看见了一幕。
  太子抱着七皇子,压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锁骨。
  而七皇子的眼神始终空洞,就连被做了那种事也死寂一片。
  高华后来才知道,外面都在传太子和七皇子太过亲密,就仿佛是把七皇子当成禁脔来养似的。
  而太子,有暴虐之症。
  他时常看见七皇子身上被打得满目伤痕。
  那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活得却不如他这个太监。
  当他偷偷给七皇子带药的时候,七皇子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他虽然轻轻笑着,可却像是哭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