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乔求叹了口气。跟谁演戏都是一样的,说起来黎尚的演技令他敬佩,对戏轻松,阿凌是乔求的好朋友,不考虑外界的评价,这部电影拍起来应该很舒服。
  但观众的看法其实是最应该考虑的因素,粉丝倒是高兴了,黎尚要真接这部电影,江展心会不会生气?
  黎尚婉言拒绝几次,徐胶锲而不舍,最后终于没办法了,黎尚要了个远远高于市价的片酬,没想到徐胶犹豫几天,竟然同意了。
  “你说徐导演她这是想干什么?”乔求约李克特在外面吃饭,因为地点隐蔽,乔求吃了点菜,忍不住开始说工作的事情,“非要请黎尚,肯定是考虑我俩在国内的影响,但这部片子也不能在国内放映,不明白她。”
  “我也说呢,”李克特道,“徐胶是想冲击国际大奖的吧,《赤壁之战》拿票房,《父为子纲》拿奖。又要钱又要名。不过她还是糊涂,《赤壁之战》不够热,《父为子纲》炒得太过。总之,有点悬。”
  乔求拿着筷子,喝了口水,皱眉道:
  “……随便吧。拍完这部,我打算跟公司解约,出国读几年书。”
  李克特一愣,问:“想好了?”
  “嗯。等我回来,你估计也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到时候我往你那边挂个名,一年就拍一部电影,然后跟我哥哥出去玩。”
  “我这是要挂一位大爷,”李克特开玩笑道,心里非常开心。他能遇到乔求,真是太好了,“你去吧。我最近还是得拍几部爱情片。肯定没有《20岁,80岁》那么有激情了,算是刷经验吧。毕竟现在大制作的电影投资人不给我投资,我再赚几部票房钱,等你回来就差不多了……”
  李克特喝的有点多,越说越大舌头,乔求跟他吃饭特别放松,吃着吃着就忘了时间,等到想起来,一看表,猛地清醒了:“啊,叶青说他有事找我,导演,我先回去了。”
  “这么急?”
  “已经迟到了。”
  “不是,你助理怎么没打电话催你?”李克特不解的问。
  乔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到桌子上,回答道:“我没听见。”
  李克特眨眨眼,说:“反正已经迟到了,别着急,姓叶的小子不敢抱怨。”
  乔求‘嗯?’了一身,问:“什么意思?”
  “他跟周书瑶,给三爷整得够呛,好长时间没接过电影了。叶青妈妈很能花钱,他手里缺钱,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来找你和解赔礼道歉的。”
  乔求想起周书瑶就很无语,不太想回去见叶青。他看李克特喝的有点多,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家,说:“我先把你送回去?”
  “别,不用。”李克特看出乔求的为难,虽然他喝得多,但思路清晰,说,“叶青他有个祖宗周书瑶真是倒了大霉,其实小伙本身不错。”
  “你说表演不错?”
  “嗯,你可以去看看。”
  乔求一听,干脆坐回去,问:“你是不是想找他演下一部戏?但因为我哥,所以不敢?”
  李克特怒道:“什么叫不敢,我是偏心你。上回海报那事,那孙子不说自己是叶青的粉丝吗?我要跟叶青合作,你的脸往哪儿放。”
  乔求大笑:“说得好恶心,还偏心我……什么叫我的脸往哪儿放,那人根本就不是叶青的粉丝,这你也看不出来吗?”
  周书瑶最宝贝的就是自己这位刚要出头的侄子叶青,但她脾气暴躁,有点不痛快的事就要露出来,惹了江展心,还不懂忍气吞声。江展心是用叶青来警告周书瑶,让她老实点。
  李克特叹口气,道:“看出来了。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
  “我去见见叶青,”乔求道,“到时候再说。”
  叶青和周书瑶虽然是亲戚,但俩人性格截然相反。乔求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叶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不乱翻东西,也不东看西看,就很乖的在那里坐着。乔求迟到挺长时间,本来就有点惭愧,看叶青这么无聊的坐着,更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跟导演出去吃饭,把你给忘了。”
  叶青笑了起来,一点没生气,反而安慰道:“是我突然约你,给你添麻烦。乔秋,你真人看起来好瘦啊……”
  叶青看上去也比在屏幕上要瘦,眉清目秀的,乔求对人的长相不太敏感,却在第一眼见到叶青时,脑子里突然闪现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个词。
  怪不得在乔求出道之前,这位能那样受欢迎。
  “你要喝点什么吗?”乔求关上门,想了想又打开门,朝门外喊:“小宋,过来沏茶。”
  “不,不用那么麻烦,”叶青弯着眼睛,道,“我喝水就行。”
  他的眼睛细而长,有点江展心的韵味。但江展心的眼神凌厉,如果说他是锋芒毕露的刀锋,那么叶青就是……不知道,乔求干嘛要管陌生人和江展心有什么相似不相似的地方。
  乔求‘哦’了一声。这时宋助理已经被喊了过来,他给叶青倒了杯水,然后给乔求沏茶。今天中午乔求吃了不少肉,得喝茶解腻。宋助理一边给乔求递茶一边凑到他耳边,极其小声地提醒:“……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乔求扶了扶额头。他的事情太多,乔求虽然记得,但很依赖助理的提醒。跟李克特吃饭实在是太舒服,他放松的完全没想起来叶青。乔求听了这话,是真的不好意思,觉得耽误了人家的时间。想到这里,便清清嗓子,直切主题:“叶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106章 副cp
  番外,高崇x初枫
  人类进化课上说道,当人在紧张或者压力很大的情况下无意识啃咬手指,很有可能是幼时没有得到充足的喂养,这种行为没有得到及时纠正,父母无法满足孩子的吮吸欲望,从而产生的自我安慰行为。
  高崇就有这种毛病,此时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大拇指摩平。高崇非常紧张,因为他急切渴望能跟人回家。——应该表现的乖巧一些,只不过现在高崇根本没办法把手离开嘴巴。
  他太紧张了。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和善温柔,但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高崇已经十二岁了,年龄不小,这种年龄的小孩怎么会有人领养?
  高崇记得事情多,也懂事了。当女人温软的手牵着自己回家时,高崇就在提防一切。他做好了被辱骂甚至虐打的准备,女人做什么他都不会吃惊。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那是有些热的春天,高崇第一次来到有些闷热的小屋,女人打开窗户,有燥热的风吹进来。
  “你是叫乔崇吗?”
  高崇摇摇脑袋。乔阳福利院的小孩都姓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
  女人笑了笑,说:“跟着我姓高吧。说起来,‘乔’也有高大的意思呢……我们真是有缘,叫你高崇,可以吗?”
  高崇怯怯地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从今以后高崇要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如果改姓能让女人对他更好一些,高崇自然愿意。
  “你要是不想喊我妈妈,也可以喊我阿姨。”
  “……”
  女人长得并不算美,笑得时候眼角有细碎的皱纹,但有种女性特有的温润气质,让人格外舒服。
  高崇竟然没说话。
  他坐在沙发上,女人帮他打开电视,但高崇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能听见女人炒菜的声音,几次想前去帮忙,都没敢站起来。每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高崇就想把自己隐藏得像株植物。他安静无声地用尖牙摩擦指甲的表面,有粉末一点点的飘下来。
  女人看见高崇咬手,没说什么。她手脚利落地摆好一桌子菜,叫高崇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快吃吧,吃完可以睡个午觉。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吗?”
  女人对他实在是客气,而且非常尊重,高崇一边警惕一边受宠若惊,开始吃饭还勉强保持斯文,但慢慢的他吃饭越来越快,米饭吞到口中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一碗饭就像喝水一样迅速被少年藏到身体里。
  女人惊讶地看着高崇吃饭,没有开口说让他吃慢点,等他吃完,又给他盛了一碗饭。
  高崇有点想哭。他饿极了,一尝到饭菜的味道就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有一点教养,女人万一厌烦了,他该怎么办?
  女人没对这个自尊心极强、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说一句重话,午睡时,牵着高崇的手,走到一间卧室,女人说:“咱家是一居室……幸好卧室比较大,能放两张床。我们一起睡,行吗?”
  说是一起睡,但床是分开的,就算女人没给他准备床,让高崇睡沙发,他都没有怨言。只是女人最后询问的这句,让高崇有一种自己被人重视的感觉。他躺在床上渐渐放松,睁眼时觉得自己只睡了几分钟,然而钟表已经指向下午五点。
  高崇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旁边小床上的女人已经不见,被褥铺得整整齐齐。
  他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高崇睡得脑门上都是汗,他伸手擦了擦,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女人坐在一张军绿色的小马夹上剥蒜,听到卧室的动静,抬头看看高崇,说:“崇崇睡醒啦?洗把脸,过一会儿吃晚饭了。”
  睡好就能吃饭,这样的日子对高崇来说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也听说过收养家庭最初对孩子很好,但时间长了就显出本性的例子。高崇已经十二岁,再忍几年,等他能够打工、上大学,就不用担心女人会朝他发脾气。
  高崇从心里害怕她,畏惧她,洗干净手和脸后,乖巧的帮忙拿碗筷,还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无论高崇做什么,女人都没有阻止,她只是很安静地等待高崇融入这里。
  邻居家比高崇小几岁的男孩名叫初枫,初枫的父母身体不好,母亲患有严重的肾病,晚上回到医院透析,家里没人照顾,因此初枫每晚都来高崇家写作业。
  高崇也是通过这件事,了解到女人是真的喜欢小孩。如果不是有点耐心,早就厌烦初枫的打扰,会拒绝他再来。女人的耐心给高崇增加了一丝自信,他觉得这人说不定真的会好好对待自己。
  高崇等了半年,忐忑不安的,等着度过最开始的客气阶段。如果女人对她粗鲁一点,高崇可能会更安心,但她没有,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
  有一次高崇亲手给女人做饭,盐和辣椒放的很多,女人一边吃一边咳嗽,给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就是这样,也没说过一句不是,嘴里不停说:“呕…好吃!…咳咳…真好吃!”
  秋雨绵绵,天终于放晴时,高崇就读的初中组织学生到植物园游玩。这种天气并不适合观光,植物园的游客很少。学校却觉得可以保障孩子的安全,带着学生乘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
  女人的心脏有些问题,要定期到医院复查,于是她拜托高崇将初枫一起带到植物园,帮忙照顾弟弟。
  高崇和初枫在偌大的植物园中散步。没过多久,天上飘下来细细的牛毛雨,高崇拉住初枫的手,两人撑起一把雨伞。
  初枫年纪小,走一会儿就累了。休息时,高崇就给初枫讲小蝌蚪的故事。
  “……有一天,鸭妈妈带着小鸭子到池塘来游水。小蝌蚪看见了,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问:我的妈妈在哪里呢?可是谁也不知道。”
  高崇说着这个自己讲过无数次的故事。他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当时觉得这个故事好感人啊……
  他也是这样的,想找个人问问,我的妈妈在哪儿呢?
  那场雨下了十几分钟就停了,高崇跟初枫继续前行。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有积水停滞,初枫个子矮,一脚踩在水坑中,积水直达脚腕。
  高崇连忙把他抱出水坑,坐在路边,说:
  “你怎么往水坑里踩……”
  初枫有些害怕,放声大哭,喊:“我好冷。”
  他的父母太忙,没时间照顾小孩,已经是秋天,连条秋裤也没给穿,就放初枫出来玩。高崇是吃过苦的,看着初枫,突然想,他这样,有爸妈和没爸妈有什么区别?
  于是高崇脱下自己的鞋袜,对初枫说:
  “来,我们换一下。”
  初枫抹了抹眼泪,道:“不要。哥哥也会冷。”
  “我没事,我穿了秋裤。”高崇弯下腰。
  初枫个子小,但脚很大,能和高崇换鞋穿。看他的脚板,就知道他以后身高一定矮不了。
  不管他是高是矮,这种天气穿湿袜子湿鞋也真是难受,空气中这么湿润,高崇逛了一天,回家时脚上的袜子还没干,冻得脚趾都没知觉了。
  初枫晚上仍然在高崇家吃饭,俩人一起走进家门,女人一眼就看见高崇的鞋。她低着头没说话,把初枫安顿到餐桌上后,女人牵着高崇的手,带他到了卫生间。
  她让高崇坐在马桶上,自己倒了盆热水,拿出小马夹,坐在上面,托着高崇的脚,然后她揭开高崇的湿袜子,用手摸了摸他快要结冰的脚。
  高崇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这么摸不会痒。但很害羞,他急着要把脚缩回来,可女人不让,用毛巾一点一点的擦,促进血液流通,直到脚趾温热,才慢慢放到水中。
  高崇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她发根有些发白的头顶,看她弯曲的头发。
  “我们崇崇长大了,知道照顾弟弟。”女人用一种无比自豪、无比怜爱的语气这样说道,“是大孩子啦,真是让人放心……看这小脚给冻得,我好心疼。”
  高崇嘴唇颤抖,紧咬牙关,眼前模糊的几乎看不见东西。
  他想问问,什么样的人,会为他心疼?
  从高崇懂事之后,就再没被人这么摸着脚,柔声说话了。
  有时候死心塌地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高妈妈温言软语的半年悉心照料没能让高崇放松警惕;给他倒了盆水,就让高崇下定决心,这辈子当高妈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