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刘念迟疑着摇了摇头。若今天被袁盘牵制的人是自己,他倒敢豁出去赌一把,可是被牵制住的人是靳重焰,哪怕风险万里有一,他也绝不尝试。
  蛋婶道:“只要魔珠一日在他的手里,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你的朋友,哪怕我今日将我的来历告诉他,他也可以反悔。难道你想要一直受他的牵制?”
  刘念道:“如果你不回来,他一定会迁怒于阿惜!我不能冒险。”
  蛋婶脱口道:“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刘念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蛋婶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下品灵石窜起来的手链,灵石被对穿,已经没有多少灵气,更不值钱,但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视如珍宝:“这条手链虽然不值钱,却是我丈夫送与我的,我将它押在这里……你若是再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她将手链递过去的时候,好像上断头台一般悲壮,一抬头,却看到刘念见了鬼似的,呆滞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她狐疑地问。
  刘念如梦初醒,目光下意识地垂下,看着手链,过了会儿,又抬起来偷偷看她,等她回望的时候,又挪开了目光。
  如此几次,蛋婶失望地缩回手,刘念却受惊似的将手链抢了过去:“好,一言为定。”
  柳暗花明,蛋婶反倒不敢置信,再三确认他的确愿意放自己走,才开心起来,眼神在一旁的靳重焰面上一转,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相信您。”刘念的口气变了。
  蛋婶僵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好照顾他。”
  刘念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抱住靳重焰,头埋在他的颈间,喉咙发出微微的啜泣声,很久才平静下来:“阿惜,太好了,阿惜。”
  袁盘回来得很快,刘念眼睛上的赤红还未消下去,他就已经推门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打扮奇怪的中年,一个露出一条胳膊,手臂上刺着一个隶书“九”字,一个穿着黑金丝绣成的修身长袍,领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头骨。
  “你把她放走了?”袁盘平静地问,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看到蛋婶这么大的年纪,以慈悲为怀的道修心生不忍,偷偷将她放走,宁可要自己的情人来承受惩罚,真是心胸宽广。”
  刘念紧张地挡在靳重焰面前。
  袁盘道:“不过,放她走是好事。她若是不走,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她身后是谁。”
  刘念看着他身边的中年,猜测他另外还有帮手,蛋婶被人下了禁制,与普通人无异,怕是要吃亏,心中大急。
  袁盘笑了笑:“急了?后悔了?”
  刘念盯着他不说话。
  袁盘道:“还有让你更急更后悔的时候。既然你这么护着情人,我就给你一个以身相替的机会。我先介绍一下这两位,这位是海鲨门门主海大川海真人。”指的是那个围着头骨的中年。
  海大川放声大笑道:“在袁院主面前,谁人敢称真人?”
  袁盘道:“海老哥的‘残心诀’能使圣人入魔,论霸道,堪称魔功第一。”
  海大川道:“别听‘残心诀’名字晦气就以为它很可怕,其实很好练的,我看你年纪轻轻已经是金丹期修为,想必资质不错,是什么双灵根?”
  袁盘道:“他是三灵根,不过修炼很努力,对师父也孝顺。若是拜入海老哥的门下,一定天天把你当亲爹伺候。”
  海大川心中不悦,嘴里还是说:“哈哈,我当然相信袁院主的眼光!正想收个徒弟,你就送上门来了。”
  另个中年立刻道:“既然海门主喜欢,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海大川吃了闷亏,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袁盘仿佛没看出两人的暗潮汹涌,又道:“这位是三色门岳崇飞岳门主。”他称门主而不说真人,显然是对他暗中推脱有所不满。
  岳崇飞脸色微变,忙道:“我的‘三色心法’讲究的是贪、痴、恨,倒是与你的三灵根十分匹配。”
  袁盘道:“‘三色心法’能勾出人心最隐秘的欲念,只要你不是石头,就一定能炼出心魔。”
  刘念脸色煞白,很快地摇头。
  袁盘拉下脸来:“你违背我的命令,放了那个老妇人,我还未追求,还为你寻求功法,你竟不领情?难道真的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海大川和岳崇飞见势不对,怕留下来让两人尴尬,若这个年轻人以后真的成了自己的徒弟,自己此时袖手旁观,怕是会在他心里留下疙瘩,日后遭恨,忙找了个借口出门。
  屋里剩下三个人,袁盘反倒和颜悦色起来:“你入魔或他受烈焰焚烧之苦,你选吧。”
  第85章 十二门,廿五屋(四)
  刘念道:“看在阿惜曾叫你师叔祖的份上,请你放过他。”
  袁盘道:“这么说来,你愿意入魔?”
  刘念道:“我不愿意。”
  袁盘脸上浮现一层薄怒:“这也不愿,那也不肯,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他动手?”
  刘念道:“为何一定要威逼我们入魔?你已成道修,何不在道修一途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直至飞升。”
  袁盘放声大笑道:“说的不错!我今日要做的,正是在道修一途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直至飞升!只是这其中,还需你们出力。”顿了顿,似觉得自己透露了太多,又道,“让你修炼魔功也是为你着想。你天资平平,若不是我,海门主和岳门主根本不会收你亲传弟子,这样难得的机会,你可要自己好好把握。”
  刘念道:“我心中唯有炼制之道。”
  “走魔道一样可以炼制!”袁盘道,“以你的天资走正道,就算修个千年万年也未必有成就,可是魔道不同。炼魂、炼血、炼怨气……多的是途径让你青云直上!而且,你以为你现在走的就是正道吗?你可知道你的师父袭明也算得上是半个魔修?”他见刘念仍是冥顽不灵,耐心告罄,“好!你若是不肯修魔,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在五天内炼制出隐息石,我就放过你。”
  刘念道:“光是采集材料也不止五天。”
  “我说过,你若是能炼制出隐息石,一切材料自有我来提供。”
  刘念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袁盘狐疑地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模样。
  刘念从玲珑囊里取出纸笔,放在桌上,飞快地写了起来。
  袁盘瞄了一眼,立刻收起了漫不经心,凝重起来。
  刘念写好清单,递给他。
  袁盘扫了眼道:“万年艳阳木……在木录中,它算得上是尊品,你在耍我?”
  刘念未料他对炼制的材料也有研究,呆了呆道:“它能激发畔婆猴血,若是没有,唯有用火性的其他树木替代了,只是不可用紫焰树,它与峭粉相克。”
  袁盘拿着清单,道:“若是你五天之内炼制不出来,就要心甘情愿地修炼魔功。”
  刘念心头微颤。
  对隐息石的炼制材料,他只是猜测,十全把握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他知道,眼下的局面容不得他退缩,唯有放手一搏。
  “好,我答应你。”
  海大川和岳崇飞看袁盘自己出来,都有些奇怪。
  海大川道:“我们的好徒弟呢?难不成袁院主又反悔了?”
  袁盘笑道:“小孩子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大会在即,暂时顾不上他了。”
  岳崇飞道:“正是正是。十二门的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不如早早地将会开了吧。”
  袁盘迟疑道:“二十五屋才来了一半……”
  海大川道:“二十五屋加起来也不过百人,全来了又有什么用?真正出力的时候,靠的又是我们十二门的人。”
  袁盘道:“我听说有沙源八屋的人去了不弃谷。”
  海大川拉下来脸来:“这群不要脸的!当年说好的将袭明逐出二十五屋,今日见我们势大,竟又要将他拉回来。”
  袁盘道:“放心,对袭明,我自有安排。”
  岳崇飞笑道:“袁院主做事我们当然放心得很,可容我们先听为快否?我实在好奇,袁院主到底用了何等高超的手段,将袭明那般油盐不进的人拿捏在手里。”
  袁盘道:“当年袭明离开二十五屋,凭的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而如今,他有了牵挂,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潇洒来去。实不相瞒,屋里的小朋友是袭明的弟子之一。”
  海大川和岳崇飞大吃一惊,既震惊于袁盘的手段,心中胆寒,又暗喜自己与他一边,眼光不俗。
  三人在院子里讲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刘念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虽知他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心里仍为袭明出身魔道二十五屋而感到震惊。
  他走到靳重焰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自言自语地说:“你的平兰师叔祖被浑天院主袁盘夺舍,我的师父却出身魔道二十五屋。这世上,究竟谁人可信,谁人不可信呢?”
  靳重焰举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搭住了刘念的腰肢。
  刘念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总在一起的。”
  如果,这次他炼制失败,就兑现诺言吧。
  阿惜已入魔,他又何必坚持?
  只要两人在一起,便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
  袁盘倒守诺言,晚上就将他要的东西送过来了。刘念有些不敢置信,就算袁盘手下众多,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快收集起这么多东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非,他本身就有。
  这么一想,刘念精神一振。
  从袁盘指出万年艳阳木难得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怀疑袁盘本身也会炼制之术,若是如此,他能这么快拿出这些东西,就说明自己大体的方向并没有错。
  袁盘道:“我已为你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五日你就待在那里,免得你炼制失败怪房子歪。”
  刘念道:“不必,这里就很好。”
  袁盘道:“我不是与你商量。”说罢,伸手去抓刘念的胳膊,刘念没有闪开,人被他拉了过去,刚走两步,另一只胳膊被靳重焰抓住,两人竟像是将刘念当做绳子拔河。
  刘念见袁盘眼中凶光一闪,也顾不得自己了,惊叫道:“阿惜,放手。”
  靳重焰置若罔闻。
  袁盘皱眉,右手突然戴了个手套,屋舍间魔气诡异地涌动。
  靳重焰脸色一变,眼中红光大盛,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微微扭曲,仰起脖子往后倒去。
  刘念连忙去扶他。
  身边的墙壁猛然坍塌,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飞射了过来,擦过他的手背,让他浑身一激灵,被擦过的地方先是一阵冰寒刺骨的阴冷,随即火辣辣的疼,且顺着胳膊一路往上。
  袁盘收起魔珠,见刘念也脸色不对,笑了笑:“吃点苦头也好。”
  刘念痛得说不出话来,扶着靳重焰的手微微发抖。
  靳重焰痛得浑身冒冷汗,人突然扑向刘念。
  刘念没站稳,倒了下去。
  袁盘往后一退,刘念倒在地上。对靳重焰的担心占据上风,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扶着靳重焰的肩膀,颤声道:“哪里疼?”
  靳重焰一低头,额头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袁盘有点受不了刘念缠缠绵绵的眼神,甩袖往外走:“等你他日修魔,就会知道今日受的苦完全多余!”
  他走后,刘念躺了会儿,感觉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慢慢地消了下去,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靳重焰额头的冷汗,扶着他坐起来:“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