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姑爷?”王妈在一旁小声唤道,这么短的时间,她还没改过称呼来。
  马锦涛恶狠狠看了一眼王妈,只觉得一个佣人都在笑话他。马锦涛迅速走了,他要到公司去,他在公司好几年了,能力好、升得快,也不是没有一点儿人脉,他不信董事会股东会这么辞退他。
  王妈拍着胸口,后怕道:“瞧那眼睛红的咧,离婚好,离婚好。”
  车上,郭琦芬问老郭,“爸,真就这么辞了他,对公司没影响吗?”
  “快刀斩乱麻,不能给他串联的时间。”马锦涛的确有能力,加上他刻意提拔,在公司的话语权越来越重。老郭只庆幸他决定做得早,若是再等几年,他心力交瘁,不能掌控公司的时候,辞退一个能带领公司,给股东们赚钱的总经理就难了。
  “幸亏当初没给马锦涛股份。”郭琦芬后怕道。
  “现在知道怕了。你们女生外向,刚结婚就想奉送股份,当初难着还怪爸爸呢,现在知道了。这世上很多感情都让容易变质,可钱财不会。晤学着咧~”
  “知道了,爹地,这不是有你吗?”郭琦芬抱着老郭手臂撒娇。
  这事儿其实很常见、也很好解决,她最大的短处在于没能力,撑不起郭氏船业这个传统的男人行业。先天条件再好,也经不住她没能力,只能便宜外人。
  可就是不甘心啊!
  郭琦芬后悔以前仗着家世不好好读书,书到用时方恨少!
  第11章 恶毒大小姐3
  任何决定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老郭是最股东,其他董事也要问一句为什么。马锦涛这几年在公司做得不错,有能力,为人也谦和,又娶了老郭的女儿,怎么看都有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意思。现在突然间辞退他,不仅仅是辞退一个员工,这是更换继承人。郭琦芬的水平大家都清楚,踢走了马锦涛,谁来带领公司?不能耽误他们赚钱啊!
  “郭老哥,你给我们这些老伙计个准话儿,真要辞啊。难道是为侄女的婚事?”刘董事真切问道,在他们这一辈人看来,男人三妻四妾眠花宿柳都不是大事,只要事业有成,荫蔽妻儿就是了。
  “阿芬,你去给爸爸和叔叔伯伯们泡茶。”老郭先把郭琦芬打发出去,才道:“阿芬不在这儿,我也直言不讳了。怎能专为她一人,不顾公司、不顾大家伙儿的生计。唉,事情你们在报纸上也看到了,丢人啊!今天早上,远航贸易的陈总就打电话给我,既是慰问也是的担忧。阿芬有句话说得对,结婚和签合同一样,他在婚事里不懂规矩,在商场上能多懂规矩。”
  “我怕养出白眼狼啊!我郭某自认待他仁至义尽,我还活着就这么磋磨我的女儿,要是我哪天闭眼走了……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啊,人品如此可见一斑。”老郭的意思很明确,男女关系混乱不算人品问题,那忘恩负义呢?他也是从这个年代走过来的,深知他同辈人思想之固执,也不想和他们讲什么父女感情,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陈总也这样说?”刘董事叹道,远航贸易是他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连合作伙伴都不放心,那马锦涛的能力和人品,也该再次评估。
  “是啊,就是陈总他们几位老总的关心,才让我最终下定决心啊。”老郭扯了莫须有的老总做挡箭牌,表明的自己一定要把马锦涛提出郭氏船业的决心。
  “那以后只能郭大哥辛苦了,我们都仰仗您呢。”又有董事开口了。
  老郭摆摆手,叹道:“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占着位置做什么,世界该是他们年轻人的了。”
  看着诸位董事提心吊胆的模样,老郭神神叨叨押了一口茶,慢慢悠悠道:“阿芬……没这个能力,我把股份折给我们几家晚辈,烦请看在郭某这张老脸上,日后多照顾阿芬啊。”
  董事们喜出望外,这是要把郭氏船业改姓的节奏啊。香港既前沿又守旧,很多家族企业,是不允许外姓人插手的。
  这……这可真是天降馅饼啊!
  原本有人腹诽老郭太过溺爱女儿,为了她带累公司。现在什么都不说了,喜出望外的奉承道:“郭老哥,你就是太谦虚,瞧你这身强体壮的,再干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啊!”
  “就是,就是,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老郭摇头摆手,一副决心已定的模样,“诸位爱护,郭某谢过啦。不过郭某主意已定,今天有几位股东没到,大家相互通知通知,我也准备准备,下个月初一的董事会上,我就把股份让出来。”
  轰——简直是热油锅里进了水,董事们心潮澎湃,顾不得什么马锦涛、牛锦涛,甚至有董事快人一步的想到,马锦涛在公司担任管理职务,现在突然被解雇,会不会出卖公司机密。要预防啊,现在郭氏船业不仅仅是“郭氏”的,那是他们的!
  辞退马锦涛的决定就这样做下了,公司高层的心思都在下个月董事会上,一个大陆穷仔,谁管他?
  倒是公司里不明真相的员工绷紧了皮,这就是郭氏大小姐的力量,还真以为外面养女人是小事儿呢,一不小心饭碗都砸了。结婚又怎样,还不是离了。这事儿侧面证明了郭氏大小姐的能耐,和郭总护犊子的本事。
  和董事们吃过午饭联络感情,回到郭宅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王妈迎上来,接过老郭的西装外套挂好,道:“先生、小姐回来了,晚上煮了甜汤,先生来一碗解解酒?”
  “嗯,王妈的手艺最好了,给我也来一碗。”郭琦芬喜笑颜开,一点儿也看不出刚离婚女人的颓废样儿来,问道,“马锦涛走人了吧?”
  “走了,听大小姐的,东西也全部带走了。”王妈也有些唏嘘,你说好好的一桩婚事,又是高攀。马锦涛不说温柔体贴,反倒让外面女人勾了魂,现在好了,工作丢了,连容身之所都没有。
  老郭坐到餐桌旁,笑道:“幸亏你们结婚不久,财产也没什么纠葛。我明天派人给他送离婚协议书去,他要是识趣,就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怎么打算的。”
  “爹地,我想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敢和您说。我在船运上没天赋,往日精力都在吃喝玩乐上,要做一番事业,我打算从最熟悉的行当入手。”
  “嗯?开餐厅、酒吧?”
  “不是,拍电影!”
  “怎么想到拍电影了,那可不是好入门的。邵氏、金公主、嘉禾三家基本瓜分了市场,前两年又出了德宝和新宝,不是你玩得起的。现在政局不稳定,邵氏这样的龙头都减少拍片,出租电影院,你低谷期一头撞进去,也不怕沉船。”拍电影是对电影、电视、选美等娱乐行业的统称,但在老郭看来,他的宝贝女儿若要进入这个行业,不可能从演员、导演、甚至制片出道,他们是生意人,不是艺人。可生意人要挤进去有多难?
  “我还担心爹地不让我去了。”郭琦芬撒娇道,这时候电影行业暴利又混乱,很多男星女星都通过三/级/片出道成名,港姐、亚姐也不例外,郭琦芬还担心爹地觉得不正派,不让她接触。
  “别给我灌迷魂汤,说点儿实在的。说不清楚,我宁愿你去开餐厅!”老郭也不是好糊弄的,“阿芬啊,对我们家你可要有准确定位,郭氏船业看着家大业大,可也不是顶级人家,真要一头扎进去,想退就退步出来了。”
  “就是潘叔叔给我的启示啊,他能组建德宝院线,我为什么不能?爹地,我对拍电影是真有兴趣,以前也去片场看过,每年最常打发时间的地方不就是电影院吗?”
  “又哄我咧,你去片场不是看小白脸去了吗?”
  “爹地!”
  “好了,好了,撒娇没用。你真想去,做个企划出来,我看了觉得行,再说其他。”
  不等郭琦芬说什么,老郭就挥手让她赶紧走。老郭心里盘算着,今天把消息都放出去了,董事们肯定也在思考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打动他。若是阿芬真有这个本事,让她进影视圈闯一闯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先留点钱出来建个信托基金,有个万一阿芬也有退路。最好建在海外,避开英国和大陆。现在两边谈判正紧张,拿不准啊!
  郭琦芬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她明白自己正站在分水岭上,日后是做个信托宝贝混吃等死,还是做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就看这一个月了。
  郭琦芬废寝忘食,几乎是通宵达旦、焚膏继晷的工作着。联系了以往玩乐中结实的闺中密友、富家太太,和以前说过话的电影行业的人,自己认为能拉拢的都打了电话,又亲自拜访。
  一个星期后,把一叠两寸厚的资料拍在老郭桌子前。“这是我半辈子的成果。”
  老郭好笑,小年轻才动不动就爱说半辈子、一辈子,他们年轻人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是说拍电影吗?怎么又要做唱片了。”
  “爹地,拍电影要求太高,人才、人脉,我都不具备。我仔细考察了市场,觉得还是唱片市场适合入手,买一家小公司开始练手。至于电影,我不参与前期制作,只要把握住发行这条线,赚钱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单纯。”郭琦芬指着资料上的分析道,“陈荣美其他产业亏空,想要卖一部分新宝院线的股份,我觉得这正是我入手的好机会。陈总现在要钱,我们家马上就有流动资金了不是?你和陈家伯伯叔叔们关系也好,拉个线也好坐下来谈。”
  香港做生意有这样的传统,虽然大家都是有头有脸,基本在报纸上都认全了的人物。可真要坐下来商量,需要有个有分量的中间人说和。可在陈、郭两家之间不存在,虽然远航贸易的陈家和新宝的陈家不是同一家,但一个姓氏,在香港、台湾这些地方,总能七拐八拐扯上关系,中间人都省了,也有初步信任基础。
  “让爹地好好看看。”老郭还没仔细看,但一瞧这厚度,就知道郭琦芬没有偷懒,“看来以往是爹地耽误了你,你的天分不再船运上。”
  郭家父女经过仔细商议,半年时间内把郭氏船业的股份全转出去,只留了百分之五做个小股东,拿分红不参与经营。折卖股份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有无数人情、人脉,通过商场朋友的牵线,成功购买了新宝一部分股份。
  郭琦芬把兴趣变成职业,更合适兴致勃勃,每天精神昂扬的为自己的事业奋斗。
  至于马锦涛?辞退的时候不必他出面,离开郭家也无需他决定,离婚之后,郭家变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因蓝生打破世界隔膜而来的马帼英,看着每天陪在母亲和自己身边的父亲,高兴又不解。这个时候正是大妈怀弟弟的时候,听说上辈子父亲几乎一整年没出现,现在怎么一直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干了见蠢事儿,这周没有榜单了,亲亲们要多收藏啊!
  第12章 恶毒大小姐-完
  马帼英快满周岁的时候才知道怎么回事儿,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婴儿说什么。而她的母亲这辈子居然也有工作,在楼下的超市做收银员,生活圈子宽广之后,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总是拉着自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马帼英知道事情原委,还是马锦涛在醉酒之下发脾气透露的。
  马锦涛有能力,这并不是奉承。在这个年代,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香港来,又能进入大公司,娶老板的女儿,他本就是一个能力非凡的人。可再能力非凡的人也需要一个平台,也需要伯乐,不然怀才不遇是怎么来的。
  离开郭氏船业之后,马锦涛在船运这行的名声也坏了,郭氏家大业大,行内人看在郭总的面子上,不给他难堪已经是厚道人了。奋斗多年,一遭打回原形,坚强如马锦涛也有些气馁。马锦涛很快振作起来,离开船运业,应聘上了一家零售公司,专门跑业务。也就是因为此,他才有机会把郑丽玲介绍到楼下的超市做收银员。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凭马锦涛现在的工资,养不活一家三口。从郭家离开之后,马锦涛只有自己积攒的工资,当初为了表示风骨品格,他没拿郭家的股份,也从不收受手下礼金,毕竟日后郭氏船业都是他的,左手倒右手没意思。导致现在经济拮据,需要老婆出来工作。
  马锦涛在跑业务的时候,非常偶然的听到有人议论郭琦芬。
  “郭家大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兴致冲冲的进军电影业吗?怎么突然间偃旗息鼓了?”
  “嘘~给你说个小道消息,你别说出去啊。郭大小姐打胎了,在家坐小月呢!”
  “什——”
  说话人惊呼声没出口,就被捂住嘴巴。“要死啦,都说了不要宣扬,狗仔神出鬼没的什么不知道,他们都没报道,这是郭家打过招呼呢?现在郭大小姐进驻新宝,以后和狗仔打交道的时间多着呢,谁不卖这面子!”
  “我的天,果然豪门肮脏~”
  “想哪儿去了,那是她前夫的,就是那个大陆仔。听说都能看出是个男胎了,你说那个大路穷仔是不是有毛病,放着大小姐不要,要外面也女人。”
  “你懂什么,咱们香港的大小姐是大陆土包子能高攀的吗?”
  两个女人估计在片场上工,小道消息信手拈来,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然后笑成一团。
  马锦涛听到这消息万分后悔,她觉得自己倒不是后悔离开郭氏,而是可惜儿子。郑丽玲怀孕的时候没养好,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可惜生得是个女儿。若是他没离开,他就有儿子了。
  马锦涛为此伤心不已,买醉一场,嚎啕大哭。
  马帼英这才知道,原来这辈子大妈干脆利落的离婚了,弟弟马国宏也不复存在。想想以往受到的欺凌,想到最后化干戈为玉帛的不甘,马帼英也是感慨万千。马帼英猜想,她能重生,会不会大妈也是重生的。
  很想弄清楚这些问题,可马帼英只是个周岁婴儿,哪里有途径知道这些。
  幸好家里两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都比较关注郭琦芬的消息。马帼英渐渐知道大妈收购唱片公司,推出了许多受欢迎的新人。知道她参股新宝院线,股份越来越多。也知道她投资失败,亏了许多钱,卖了家中老宅破釜沉舟发行唱片。更知道她绝处逢生东山再起,香港大街小巷播放的流行歌曲,很多都是她的公司出品的,而她也越来越成为狗仔追逐大家焦点。
  不能再叫大妈了,这辈子她已经和他们一家没有关系。看她的投资轨迹,不像是重生的。上辈子听说大妈曾经拿离婚当威胁过,可能是她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威胁变成了真的。
  马帼英上辈子对大妈一家十分忍耐,源于私生子身份的自卑。可如今,家庭生活的拮据,让她意识到可能上辈子的忍耐还不够偿还。
  没办法像上辈子一样学习马术、学习多国外语、轻松出国留学,幸亏马帼英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这些东西都信手拈来,给外人数造了一个天才的形象。即便家庭条件不太好,也通过奖学金和助学金成功考上大学,留学英国。
  马帼英做了几十年警察,这辈子还是干了老本行。即便是重生的人,能让自己各方面更优秀、在警队升职更快,可终究人的天赋有限。她在断案推力上能力出众,可一点儿也没有商业天赋。上辈子也没为钱财担忧过,连彩票号码都记不住。
  金融危机的时候,提醒父亲要小心谨慎,可再多她也不知道。上辈子她在英国留学,她知道的仅仅是大众知道的,而且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
  这辈子父亲还是在股市中亏损一大笔,虽然有她提醒及时止损,但原本中等规模蒸蒸日上的公司变成的小公司,不温不火的过着。
  郑丽玲重新过上了家庭主妇的生活,这辈子一样以女儿为傲。
  马帼英上班回来,见母亲一个人在沙发上哭泣,这样的情景她上辈子见得多,这辈子反而没怎么见过。
  “妈咪,怎么了?有事我帮你解决啊。”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好好工作。女人在警队里不容易,你是最年轻的督查,日后可是要做警司的人。”郑丽玲擦干眼泪道。
  “妈咪啊,和我说吧,你不说我更担心。”
  “你爸在外面有女人了,儿子只比你小三岁,肯定是当年做生意发了之后养的。我就说他当初怎么总是不着家,还总和我说生意忙。”郑丽玲哭得委屈,“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又一起从内地来了香港,一辈子风风雨雨走过来,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对得起我为他付出的吗?对得起你吗?”
  马帼英听了不知如何感想,这辈子她从私生女变成了婚生女,可她的父亲仍旧没摆脱婚内出轨的命运。
  马锦涛只觉得自己有苦衷,“阿英做了警察,我的生意总要有个继承人吧?生个儿子才能把家业传下去,你放心,外面的女人不会进门,我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你们母女。”
  “二十年前你就知道阿英要做警察啦!”郑丽玲已经不会被这样浅显的谎言哄骗,“好色还有找借口。”
  “我要是贪恋美色,当初就不会把你接到香港来。这么多年我也只有她一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孩子,人家别的大妇还把孩子接到家里来养呢,你怎么看不开?”
  “爸,妈咪头疼病犯了,你少说两句吧。”马帼英听不下去了,原来角色颠倒,是这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