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不过上朝、上衙的时候穿,平时在家、休沐的时候,除了那些土包子,谁天天穿官袍啊!难道大伯的衣橱里,常服不比官袍多。”
  “说的是,我常服全穿道袍就是。”贾敬觉得二弟既然是得过机缘的,肯定比他这等还在宝山下,不得门而入的人懂行。出的主意也合他心意,欣喜约定,吃过饭就过府商量道袍款式。
  贾赦、贾政把事情商量定了,才回来和贾史氏报备一声。贾史氏看着两兄弟相携而去的背影,幽幽一叹,把当初拟好的单子点火烧了放进香炉里。
  她本想着,孩子们不懂事没主意,少不得她这个做娘的襄助。可如今他们兄弟齐心,又有本事,那就用不到她了。男人能干立得起来,就没有女人的用武之地。夫死从子是此时常态,那些老太太当家做主,都是儿孙没能为,只能依靠辈分人情做脸的人家。
  贾史氏焉巴了几天,又重新打起精神,为贾政挑媳妇儿。早说了贾政是个跳豆,一直硬扛着不成亲,如今好不容易松口,贾史氏誓要找个天仙来配。没出孝的日子不好说亲,可把京城适龄闺秀都打听好,也让政儿私下想清楚,一出孝就去提亲。
  守孝的日子眨眼便过了,老太太和贾代善接连过世,荣国府结结实实守了三年。收道贾代化的示意,一出孝,贾赦贾政就压着一车车银箱子,浩浩荡荡往户部而去。高头大马、衣着鲜艳,走在路上旁人是要多看几眼。要是有人问干什么的,贾赦就高谈阔论:“陛下追讨户部欠银,我贾家深受皇恩,自当为君分忧,这是还银去!”
  “当不得诸位夸奖,欠债还欠,天经地义。陛下仁慈,没给算利息,我等臣子便愧领了。”有官家下仆阴阳怪气,贾政只听得出表面意思,难道还有人敢说还银不对吗?当真是摆足了端方君子的架势。
  贾家退伍老兵做仆役护卫,胳膊上全是腱子肉的仆役抬着银箱子“哐哐”放在户部大堂,一开箱,刷——耀眼的银光镇得户部尚书抖着手问:“这是什么?”
  “银子!”贾赦从怀里摸出欠条,高声道:“胡大人,贾赦来销账啦!”
  只见过借银子,没见过还银子的户部尚书太知道背后的意义了,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儿背过去。
  “来人啊,递牌子,我要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我的小可爱~
  第77章 假正经9
  高贵富裕如皇帝, 才更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道理。国家这么大,处处都要用钱。国库不足,朝堂大佬已经打上了皇帝私库的主意。正巧在这追讨欠银的当口,贾家兄弟跳出来。皇帝顺势把他们立为典型,号召朝中官员赶紧还银子。
  况且贾政说的好啊,连利息都没让你们还, 皇帝又找到了一条说明自己是仁君且能把事情推行下去的理由, 顺水推舟给了大大的好处。
  贾赦承袭伯爵, 贾政从五品的员外郎还没上任, 直接升了一级做郎中。从工部调到户部, 专职清理欠银事宜。
  荣国府的爵位是从祖父贾演那里来的, 贾代善本该承袭侯爵位, 可他忠心耿耿、素有战绩,累功封了国公。到贾赦这里, 本该是伯爵。不过若是贾赦没有能耐, 多降几级, 皇帝也是不心疼的。
  贾政本是科举出身, 按理来说是清流一方。可和他同年的人如今大多数还在六七品上打转,他这个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儿, 同年操劳政务的时候还在喝酒听曲,现在一入朝堂官职就比大多数同年高, 一同科考出来的看得惯他才怪。
  贾政不在乎,官高才是王道。不服气,见了我还不是得先拱手行礼。
  宁国府也紧跟着还了欠银, 可惜不是第一个,效应没有那么突出,皇帝还是投桃报李,给贾代化加了虚衔,给世子贾敷颁了赏赐。一直在翰林院颇不得志的贾敬也得了恩典,征求他的意见后调往御史台效力。
  贾敬在临了离开翰林院的时候,干了一见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他穿了自己的勋爵衣裳,去翰林院晃了一圈。都说了宁国府是武勋家,贾代化荫蔽儿子,次子也得了勋职。勋职从来品阶高,没实权,就是装饰门面的摆设。可装饰也是实打实的品级啊,日常交往可称官职的那种。翰林院全是些小官,前程远大也在日后。
  贾敬穿了勋爵衣裳过去,一众人等都得俯首,包括他的前上司。就因为武职转做文官,贾敬在翰林院颇受排挤,如今看着众人五彩缤纷的脸色,贾敬高兴道:“得亏我爹位高权重,得亏我会投胎,郑学士,您也为我高兴吧。”
  贾敬理了礼自己的官府补纹扬长而去,气得翰林院诸位咬牙切齿:“小人得志!”
  贾敬自此打开人生新大门,入了御史台,兢兢业业找茬,还时不时向贾政请教气死人不偿命的妙招。不用说,穿勋爵衣裳品级打压翰林院的馊主意,就是贾政出的。贾敬开启毒舌模式,誓用同僚罪行染红自己的顶戴。在朝堂上大杀四方,回家不参加宴饮聚会,只穿着道袍打坐,装仙风道骨,全不像勋贵人家的。官场上的人受不了,直接给取了个颇有讽刺意味的外号——贾神仙!
  这些都是后话了,皇帝赐下爵位,贾赦却给礼部发了公函,请求协助改建荣国府。荣国府乃是国公品级,他一个伯爵住不得,许多地方不合礼制。皇帝正是要树典型的时候,怎么能驳他的脸面,只说荣国公夫人还在,理应是国公品级。
  皇后还召见了贾史氏,赞她会教养孩子,堪为贤妻良母典范。
  上半辈子靠丈夫,为自己挣了民爵中最高的一品夫人。现在靠儿子给自己挣脸面,得了皇后夸赞,众人羡慕。贾史氏一直高昂着的心突然就落下来了,反正都是享福,享谁的福不是享呢?
  现在,贾史氏的任务是给贾政挑一个四角俱全的媳妇。
  “你是嫡次子,没有爵位本就吃亏。老太太走到时候,私产大头给了你大哥,面上做出个公平的样子来,我只当不知道罢了。如此你在钱财上就吃亏了,得找个有爵人家的姑娘,才能在方方面面帮衬你。老亲家姑娘的教养,你还信不过吗?你小时候都见过的,必定满意。”贾史氏是这么说的。
  “婚姻乃两姓之好,我已娶了你大嫂,联姻文官家。你若是娶武勋家中闺秀,荣国府在武勋这边的关系就不会断,至少不会断得那么快,总能撑到下一代长起来。我知你遍观群芳,咱们武勋家的姑娘英姿飒爽,你不是喜欢龚楼的阿舍吗?这么说虽然不尊重,可武勋家的姑娘比阿舍强千百倍。”贾赦是这么说的。
  既然老娘和大哥都是一个意见,贾政就听他们的了。这些年白担一个怜香惜玉、好色贪花的名头,其实我还是清清白白的童男子啊!
  选来选去,既要家世合适,又要为人周到,还要貌美温柔,即便是贾史氏这等选了一二年的,也只能勉强挑出几人来,最合适的是县伯王家的小女儿。县伯王家与贾家同为金陵出身,同乡,知根知底的。又因管着市舶司,家中富豪,多少别人求之不得的奇珍异宝,海商们哭着喊着往王家送。如今待字闺中的是嫡幼女,教养人品那是一等一的。家中哥哥们也出息,长子继承家业,次子在军营中已有建树,也是勋贵中难的的有为青年。
  “唯一能挑剔的,就是他家次女嫁给了皇商薛家。虽说和商人结亲名声不好听,可薛家并非普通商人,祖上乃是太/祖御封的紫薇舍人,也是金陵老姓。你高祖在的时候两家就很亲近,堪称世交。姻亲家的姻亲,你若不喜,不来往就是了。”贾史氏头头是道的历数她名单上人员优劣。
  “娘,我不是那等清高人。皇商怎么了,要不是……我还想出海看看呢!”
  “出海!那是人干的吗?多少人一去不复返,你居然还有这等主意。家里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给你插俩翅膀你是不是要上天啊!”
  “原本,原本,我现在不是改了吗?”贾政抱头鼠窜。
  “原本也不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还出了这么多幺蛾子!”贾史氏气不打一处来,“滚吧,滚吧,看见你就来气!”
  贾政早已不是昔日跳豆,出了大门,依旧整衣肃冠,踱着他的官步,慢悠悠在府里乱晃。
  贾政没意见,贾史氏外出交际的时候便格外厚待王家小女儿,等风吹得差不多了,双方都有意,贾赦长兄如父代为提亲。
  王家老爷太太对小女儿十分疼爱,是这么和女儿说的。“贾存周早些年虽然荒唐,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年纪轻轻已是五品官,受陛下重用。和袭爵的哥哥关系也好,日后分家产也不会吃亏。况且生得一副好相貌,为人温柔体贴,家里再不会让你吃亏。”
  王家小女儿含羞带怯的同意了,说句不合时宜的。京中女儿家,谁不喜欢贾政呢?他及冠的时候,老公爷取名存周,就是让他记着规矩礼仪、周礼大道。可他依然如故,流连欢场。即便如此,那诗词曲赋中透出对女儿家的尊重,也足以让人倾心。
  别不承认,其中脸好占了大半因素。
  贾政是有名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定了亲事,六礼走得飞快,一切顺利走流程。这日休沐,贾政和贾敬又凑在一起商议修仙大业,突然小厮着急忙慌跑进来禀告:“二爷,您快出去看看吧!姑娘们把咱家大门堵了!”
  啥?什么?姑娘,谁家姑娘?荣国府三间大开的兽头门,怎么就堵了?
  小厮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解说,“龚楼的阿舍姑娘、红袖坊的红袖姑娘、玉玲珑的白无瑕姑娘,还有各大秦楼楚馆的当家姑娘都来了。车马华丽,跟随者众,把咱家大门给堵了。”
  贾政听了眼前一黑,完了,完了,我的君子形象!
  走了一段贾赦也听到消息出来,“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招惹这么多人,还找到家里来了!”
  “冤枉啊,我都三年没去过了!”贾政蒙头喊冤,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出门一看,果然香车宝马,香风阵阵,各家头牌行首的派头可不小,一眼望不到边的美人候着。
  贾政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贾赦眼疾手快把他推出去,砰得一声关上大门。
  “解决不好就别回来了!”
  贾政又整了整衣冠,站在门房歇脚的条凳上,问道:“诸位姐姐妹妹是来寻我的吗?”
  众美人七嘴八舌一阵问好,又各自诉说相思。贾政这性子是不可能打断的,捡着能听到的一一回了。才问:“诸位姐妹只是来看我的吗?怎生如此阵仗?”
  众美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举龚楼阿舍做代表。
  阿舍站在车上,躬身一礼,“二郎许久没来了。这几年二郎要守孝,奴家知道,可都出孝这么久了。又听闻二郎定亲,日后……日后,二郎还来吗?定要来的,对吧?”
  阿舍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贾政,眼含期盼,众美人也一同含情脉脉看着他。
  贾政叹息一声,深深作揖:“是我对不住诸位姐妹,我要成亲了,不能来了。”
  “二郎,二郎何出此言,莫不是新妇善妒?奴家不求入门,只在龚楼等二郎闲暇一顾。”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与拙荆无关。我既然要成亲,自然不能与别的女子交往过密,这是对她不尊重,也是对婚事不尊重。”贾政环视一周,叹道:“姐姐妹妹们都是我往日密友,若日后有什么不便,只管来荣国府找我,能帮的必定不推脱。”
  周遭女子也见了贾政严肃的脸色,知道他话出无悔,不会更改。只得垂泪,哭道:“二郎~”哭声中还夹杂这挽留、诉相思之声。
  “二郎~你别忘了奴家,若是府上设宴,记得唤奴家来歌舞助兴,再瞧上二郎一眼也是好的。”
  “奴也是,奴也是。二郎不是夸奴琵琶赛善才吗?奴家给二郎弹琵琶助兴。”
  “还有奴,还有奴。”
  “奴也是,奴也是。”
  众美人声声唤着二郎,娇声说着相思盼望。
  旁边跟来看热闹的纨绔子弟不乐意了,高喊:“贾存周要回去做老学究了,美人们还记着他干什么?我们兄弟不比他怜惜诸位。”
  贾政眼角一抽,缮国公府的小儿子,你怎么在这儿?那是我家的院墙,快滚下来!
  贾政碍于形象没有吼出来,离他近的姑娘已经骂他了。“你懂什么,二郎这是尊重没过门的妻子。谁都你们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天下男人,就二郎一个真君子,你们拍马都赶不上。二郎成亲了,我也喜欢他。二郎不来,我还喜欢他……嘤嘤,二郎,二郎……”
  缮国公府小儿子嘴角抽搐,这些女人是疯魔了吧。他贾政凭什么啊,是比小爷我长得英俊,还是比小爷我有钱。可看眼前这情景,他还不敢破口大骂,这么多美人围着,说不定要群殴他。
  贾政也感叹,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可爱的姑娘却一直记着。“贾政谢过诸位姐妹厚爱,山高水长,后会无期,只盼着姐姐妹妹各自安好。”
  “若此生不得见,二郎再为我谱首曲子吧。”红袖颤声道,她能做红袖坊头牌,就是贾政一首曲子捧上去的。
  贾政看了看周遭美人,叹道:“谱一支欢喜调,祝姐妹们平身安好,各自欢喜。”
  白无瑕姑娘从马车里找出一支玉笛递过去,贾政双手接过,悠扬清脆的笛声响了起来。
  笛声先是高亢悠扬,勾勒出一幅繁华景象。渐渐的,笛声和缓,好似分别在即,如泣如诉。可最终,分别的伤感掩不住对未来的渴盼。这是一支欢喜调,美好未来就在眼前。
  阿舍第一个坚持不住,泪如雨下,“走吧,走吧,二郎,奴家拜别。”
  诸美人泪如雨下,哭着从宁荣街离开,当晚各大秦楼楚馆美人都告假了。大多数美人伤心过度,起不了身。
  贾政风流之名疯传,都说他是柳三变在世。一段风流佳话,连宫中陛下都有耳闻,博君一笑。
  只有王县伯跳脚大骂:“老子究竟把女儿嫁给了什么人?”
  迎亲当日,街道两旁的酒楼都让各大头牌包了,看着贾政,声声唤着二郎直哭,喜乐声都压不下去。
  送嫁的王子腾黑着一张脸,隔着轿帘问,“妹妹,这亲事你还想成不?不成,咱们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
  都是你们鞭策的好啊!
  第78章 假正经10
  从没见过送嫁的大舅子黑着一张阎王脸, 大喜的日子贾政态度温和妙语连珠,用上了他被无数人赞誉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依旧没有打动王子腾那张老鸹脸。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王子腾是妹控,不喜欢妹妹嫁给任何人?贾政只能做如此猜想,毕竟嫁给他这样一个家世好、前程好、相貌好的年轻人,不是他自夸, 谁家大舅子都得高兴。
  唉, 妹控就妹控吧, 谁还没有点儿怪癖呢?贾政叹息一声, 包容了大舅子。
  王子腾仗着武将身高, 居高临下打量了几遍贾政, 心头冷哼一声。嬉皮笑脸、巧言令色、招蜂引蝶, 也不知爹娘是怎么想的。大妹妹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薛家,二妹妹又为了他能分得贾代善遗留的军中资源而嫁给了贾政。王子腾心中叹息, 若是一朝一日他出人头地, 必定不辜负二位妹妹。
  迎亲当日, 妓/女哭声压过喜乐声, 王子腾单方面和贾政结下死仇。
  三日回门,王子腾一个大老爷们愣是做了他最瞧不上的行为——挤进内宅。
  “存周对你可好?婆婆可和气?你大嫂呢?小姑, 小姑不必说,都嫁出去了。”王母连声问道, 生怕女儿在婆家吃亏。
  王氏女娇声道:“母亲放心,存周、存周他很好,婆婆十分和气, 大嫂对我更好,几个小侄儿也玉雪可爱。几位小姑子都赶着送了贺礼,都是好东西,女儿都觉得受之有愧呢。”
  “贾存周不靠谱,家里人自扰要替他描补,有什么受不起的。”王子腾插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为人要谦逊……”王母笑道。
  “二哥,存周很好啊!我一进门院子就交给我管,内院没有通房丫头侍妾。”
  “他贾存周和全京城的女妓交好,用得着家里置通房?”
  “婆婆对我更好,只第一天请安的时候布菜两筷子,日后都让我在自己院子用饭,也不立规矩磋磨人。”
  “哼,儿子能娶到媳妇,老太太就该谢天谢地了,如何敢对儿媳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