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文官自诩清贵,一向不大瞧得起靠拳头打拼的武将,但官令宸可是福建总督,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加上凌芸又是安国侯府的嫡女,这些文官太太们自然不敢在凌芸面前摆架子。总得来说,也还宾主尽欢。也不会有不识相的人这个时候来找抽。所以到了下午,凌芸轻松了,帮着招呼客人的也轻省了不少。
  只是,总也有不称心的时候。
  轩哥儿气呼呼地奔进来,扑进凌芸怀中,不满地叫道:“娘亲,娘亲,刚才祖母把外祖父赏给孩儿的羊脂玉佩要了去,给了大表弟。”
  凌芸正与路玲玲说着话,徐璐则在一旁当旁听,吃着盘子里的南瓜饼,中午没吃多少,这会子肚子饿了,自然是按着点心吃了。
  凌芸就板着脸:“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但凡在家中都不许把贵重玉佩戴在身上,你怎的又给忘了?”
  轩哥儿气愤地大叫:“我为什么不能佩戴?为什么要藏着遮着?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凭什么不能戴在身上?更何况,这是外祖父送给孩儿的,若是一直束之高阁,外祖父会伤心的。娘亲,那大表弟真是个讨厌鬼,姑姑也好讨厌,居然明着抢孩子的东西。娘亲,您可要替孩儿作主。”
  凌芸揉着额角,小姑子的德性,简直是十年如一日呀,就是见不得自己的侄子们佩戴个好些的东西。否则瞧到了就都会借着老太太的口来要。真是不要脸至极,她娘家人还没走呢。
  ☆、第163章 表妹
  路玲玲则讶异地说:“你那小姑子,怎的还是这么副德性?你就不打算收拾她?”
  凌芸淡淡地说:“以前上过两回当,就一直防着的。只是不曾想,稍微不注意,又让她钻了空子。老太太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合着闺女一起算计我就很不错了。”官老太太时常占媳妇便宜,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知道媳妇的东西将来会传给孙子。女儿外孙虽重要,到底没有自己的儿子孙子重要。但轩哥儿外祖父赏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在老太太心目中,反正凌家有的是钱,就算心中不喜,为了面子也断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找女儿要回去。说不定得知轩哥儿没了玉佩后,反而又赏好的来呢。
  路玲玲倒没什么气愤感,只是长长叹口气道:“与我那大姑子差不多。”不过她的大姑子可好得多了,因为是庶出,姨娘早就没了,也需要靠娘家过活的。虽然也爱占娘家便宜,也不至于明着抢小辈们的东西。与官家这个小姑子比起来,路玲玲觉得,自己的大姑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徐璐连吃了五块南瓜耙后,肚子总算得以半饱,这才有力气道:“侯爷那羊脂玉我是知道的,那可是先帝御赐的,无论色质还是其雕工,都是最上乘的。侯爷可宝贝呢,想不到让老太太上下嘴皮一碰就弄到别人腰包里了。若是让侯爷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她有一百种方法收拾那些占便宜的人,不过她仍是想看看凌芸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凌芸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轩哥儿说:“傻孩子,你本不愿给,为何最后又给了?”
  轩哥儿一脸不服气:“是祖母非逼着我给的。还说,若是我不肯给,就不是好孩子,不孝顺祖母,忤逆祖母。又还说轩哥儿是好孩子,行事一向大方,表弟又不是外人,怎的连个玉佩都舍不得的。我说我不是舍不得玉佩,而是这玉佩是外祖父赏给我的,怎的平白给了表弟呢?祖母就说,外祖父赏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由我自己作主就是了。然后姑姑身边那个讨厌的嬷嬷就强行把玉佩拿过去了。我原想想抢回来的,不过也知道事情不能闹起来,只好先忍气先吞声了。”
  路玲玲笑道:“唉哟,我的小宝贝,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还知道忍气吞声,不简单呀。”
  徐璐也笑着夸赞:“是呀,简直是孺子可教矣。”
  凌芸摸了摸轩哥儿的头,笑着说:“你做得很好。那种情况下,你确实不该把事情闹出来。否则不管你有理没理,都是你不懂事了。你选择忍气吞生,日后徐图图之也是可以的。但我想,你应该还有更好的法子。”
  轩哥儿睁着一双大眼:“娘亲,孩儿还能别的好办法不成?娘亲快教给孩儿吧。”
  凌芸笑得温柔:“傻孩子,你应该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大表弟喜欢哭,你怎的不去哭呢?哭你祖母偏心不疼你。对上你祖母和姑姑那样的人,什么礼仪谦逊都是行不通的,你就要比他们更豁得出去才成。”
  轩哥儿似懂非懂,最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了。
  “我现在就去把玉佩要回来。”轩哥儿全身充满了斗志。
  凌芸笑道:“你要怎么去要?明着要你大表弟肯定是不会给的。因为你已经送了他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呢?”
  轩哥儿大声说:“娘亲放心,我就算不能要回玉佩,也要姑姑身上一件好东西。”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凌芸又好气又好笑,让身边的杨嬷嬷跟过去,并吩咐:“见机行事,若是轩哥儿占了上风,你就不必管。若是轩哥儿被拿捏住了,你就赶紧上去打圆场。”
  杨嬷嬷匆匆离去。
  凌芸转头对徐璐二人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路玲玲说:“我家大小姑子加起来都没你这个小姑子闹腾。”虽然不大待见大姑子,但小姑子们都还是不错的。
  徐璐则笑着说:“这么说来,我是最幸运的。”
  路玲玲瞪她:“果真是憨人有憨福呢。”
  徐璐得意一笑,说:“你这个马屁倒是拍得不动声色。”
  凌芸大笑。
  路玲玲瞪了她一眼,看着凌芸:“这样的人,我不信你就当真忍得下。”
  凌芸也乐呵呵地说:“纯当看笑话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随外子外放,她想占便宜怕也是没法子。这回嘛,也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笑间,时光就悠悠而过。
  而轩哥儿去找官令菲的事儿也有了初步眉目。
  轩哥儿并未去找官令菲,居然跑去了外院,找姑父齐烨,要了一个比羊脂玉更加有价值的珊瑚石制的压袍玉佩。
  还又把官令菲佩戴的一枚蓝田玉要了来。
  轩哥儿洋洋得意地说起了他的辉煌战绩。
  “……我去了外院找姑父。对姑父说,姑姑借祖母的手,把我外祖父送给我的羊脂玉佩要了去。我是表哥,给表弟见面礼也是应当的。可是,姑姑和姑爷还没给我见面礼呢,姑父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见面礼?然后姑父就把他身上的这枚珊瑚玉佩给了我。”
  徐璐把玩着通体火红的玉佩,确实是珊瑚制的,齐家果然是有底蕴的呢。
  至于这个女性佩戴的比目玉石,颜色呈栗子黄。其色泽纯正,也能值不少的钱。
  “……这块黄玉,是姑姑给我的。我直接对姑姑说:‘我都把外祖父赏的羊脂玉佩给了大表弟做见面礼,可姑姑是长辈,也该送我见面礼才是。姑姑,您给侄儿的见面礼呢?’祖母就斥责我,说我没大没小,怎能向长辈索要见面礼呢?太不懂事了,还说娘出自公卿之家,居然连小孩子都没教好。我就大声说:‘可是刚才姑姑不也向我索要见面礼了么?还要了我外祖父赏给我的羊脂玉。姑姑是长辈,长辈都可以向晚辈索要见面礼,为何晚辈不能?祖母,您说是不是?’然后祖母脸就板了起来,说孩儿反了天,敢顶撞起长辈了,要对孩儿施行家法。屋子里的客人就赶紧劝着祖母,说我说得很有道理,既然长辈都能向晚辈索要礼物,晚辈自然也是可以的。还要姑姑给我见面礼。姑姑全身搜了下,说暂且没有合适的礼物给我,下回补上。我就指着她身上的比目黄玉佩,说就要这个。姑姑舍不得,说这是祖母送给她的。不能随意送人的。我就大声说,我连外祖父送我八岁生日的贵重礼物都给了大表弟,姑姑居然连这么个见面礼都不肯给我,看来心里是没有轩哥儿。然后我就佯装哭泣。姑姑没法子,只好把玉佩给我了。孩儿拿着玉佩就赶紧跑了。”
  徐璐和路玲玲同时爆笑出声,想不到,这轩哥儿居然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真的太可爱了。他才八岁好不好,居然就能使出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厉害。
  凌芸又是好笑又是骄傲,摸着轩哥儿因跑动而汗渍的脸儿,说:“虽说你占了上风,可你姑姑必会对你怀恨在心,若是你姑姑再在你祖母面前说咱们的坏话,你祖母还道是我教你的呢。”
  轩哥儿大声道:“娘不用担心,孩儿已经与祖母说了,说是路姨教我的呢。”
  路玲玲愕然道:“什么,你居然,居然把我拉下水?”
  这熊孩子。
  轩哥儿笑嘻嘻道:“刚才轩哥儿瞧姑姑百般巴结着路姨,所以轩哥儿就灵光一闪,干脆来个狐假虎威。反正姑姑就算知道是路姨教唆的我,她也不敢找路姨麻烦的。路姨,您就可怜可怜轩哥儿吧?”
  凌芸斥责了轩哥儿,又向路玲玲道歉。
  而徐璐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凌芸说:“这小混蛋,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路玲玲也是哭笑不得,扭头对凌芸说:“你这小子可了不得,将来可出息呢,得好生教养。只是日后切莫再借我狐假虎威了。”
  正说着,杨嬷嬷就进来凛报,刚才在老太太屋子里的客人要走了。并请示凌芸,需要出去相送么?
  凌芸站起身:“来者是客,自然是要相送的。”于是就出去送客了。
  客人很是怜惜地让凌芸不必相送,凌芸依然把她们送到了寿安堂外头,这才折了回来。
  官家的客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外院还有两人还在吃酒行令。
  官令菲还没走,坐在老太太的罗汉底下头,正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凌芸佯装没有瞧到,一进入屋来就高声道:“老太太,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晚饭咱们就简单吃些可好?咱们家底薄,还是不要浪费了。”
  官老太太面带怒色,剜着凌芸,可到底没法子发作,僵硬地点头:“你是当家主母,你安排便是。”
  凌芸便出去了,高声吩咐着下人,在寿安堂摆膳。
  这时候,路玲玲和徐璐也过来向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看着这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自己女儿刚才到底做了丢人的事,也不好说什么,佯装挽留两句,便说着:“那路上小心些,老婆子就不相送了。”然后吩咐凌芸亲自送她们出去。
  路玲玲和徐璐不约而同地看着把脸垂得低低的官令菲,和官令菲的小姑子,齐丽绮。
  路玲玲看这对姑嫂非常不顺眼,就一边捋了耳边的鬓发,边走边对徐璐说:“前上十二卫统统李澄析家的六闺女,你可知道?”
  徐璐笑道:“知道呢,在娘家时,见天的占嫂子的便宜。虽只见过一面,却是印像深刻呢。”
  路玲玲就说:“这个李六在娘家仗着有母亲撑腰,可没少占几个嫂子的便宜。可惜嫁到衡国公府,顾家很快就败落下去,这下子可就神气不起来了。在顾家也无人把她放眼里,回娘家呢,如今娘家都是由嫂子当家,才不甩她呢,连门都不让进。可怜哟,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活该。”
  徐璐说:“所以说,每个媳妇心中都有一杆称。谁对谁不好,虽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一直记着呢。李家那老太太长辈没个长辈样,那小姑子也没个小姑子样,难怪有今天的下场。”
  二人声音渐行渐远。
  官老太太脸色铁青。
  官令菲脸色胀得通红,又气又难堪,却又委屈得厉害。她自己育有四个孩子,凌芸的每个孩子都有七八个下人服侍,就连那个非官家种的官诺,身边也有两名乳娘,数个小厮服侍。自己的孩子统共也才四个下人服侍。害得她每次出门,都弄得手忙脚乱的,根本不敢放开手脚玩耍。尤其见凌芸在官家发号施令,所有奴仆皆恭敬听命的气派,就又羡又妒。
  她更讨厌那个徐氏。
  自己好歹还是官家的姑奶奶,都不好指挥官家的奴仆,她倒是好,再是舅夫人,也不至于大赤赤地就把官家的奴才吩咐得团团转吧。
  真要论关系,这徐氏不过是凌氏的舅母子,她还是凌氏的小姑子呢。这凌氏也真是的,一心只向着娘家,也不帮衬着自己的小姑子,一点都不贤惠。
  越想越不气的官令菲,也没胆量去凌芸那找苗头,更没胆子在徐璐面前放肆,也只好在官老太太跟前诉诉苦了。
  她也没有要强行索要轩哥儿玉佩的意思,只是想从母亲这儿抠点儿好处罢了。反正母亲由兄嫂赡养,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孝道,兄嫂对母亲都不可能太坏,母亲这儿的好东西也满多的。
  只是不曾想,母亲居然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就那样直接向轩哥儿索要起东西来。
  官令菲很是后悔。
  早晓得母亲是这样的没脑子,她应该明说的。
  也要怪自己,看到轩哥儿那羊脂玉佩就顺水推舟,谁知玉佩还没捂热呢,就让轩哥儿弄了这么大的难堪。当时屋子里还有那么多客人。若是传到齐家去,官令菲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看了官令菲的笑话,徐璐心情大好,回去后,就把这一事儿向武夫人分享了。
  武夫人狠是夸赞了轩哥儿,说果然外甥肖舅,这话果真不假。小时候凌峰也这么应付那群极品亲戚呢。
  徐璐就好奇地问起了凌峰小时候的事。
  武夫人兴致一来,也就倒了不少凌峰的趣事。
  ……
  五日后,官令宸动身前往福建,安国侯府一家子也前去送行。
  徐璐又瞧到了官令菲夫妇,齐烨徐璐只匆匆见了一面,就去了外院。而官令菲,比起几天前,好像憔悴了些,她身边服侍的人似乎也换了人。
  官令菲避开了徐璐的目光,在凌芸面前,似乎也有些讨好,不过在徐璐看来,大概是摆惯了高高在上的小姑子架子,陡然要她放下身段,似乎不大适合,无论是脸上的笑容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很是僵硬。
  官令宸的表妹众多,主要是官老太太娘家亲戚实在太多了,官令宸的舅母,表娘,表弟表妹们真的很可观,这些人也身皆不高,但却有共同的特点,能生。
  官老太太有九兄妹,成活了六兄妹,然后这六兄妹又分别开枝散叶来,所以今天徐璐也随凌芸叫了不少表婶表嫂表弟妹或表妹。
  已婚的表妹足足有十一个,而未婚的表妹,也有四个。不过瞧着这些未出阁的表妹就是全加起来都不及凌芸一半的美貌,徐璐就放心了。
  看着这些面容普通说话却嗲声嗲气的表妹们,徐璐不禁又想起了妹妹徐琳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表妹。
  那个表妹姓王,自称是庄家姑母的闺女,早些年,王家老爷子曾与庄老爷子有过口头婚约。但后来王家举家迁离京城,十来年没有来往过,这事儿也就被淡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王家没落了,王太太领着王表妹,孤苦无依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投靠庄家。
  然后,这位王表妹就拿出了当年王家祖父与庄家已逝祖父提过的婚约,想与庄家屡行婚约,想嫁给二表哥庄良。
  徐琳没法子处理这事儿,只好来找徐璐求救。
  这也是今日才发生的事,徐璐叹口气,只是今日是给官令宸饯行的日子,只好压下这遭心事儿,等送走了官令宸,就回去处理那所谓的王表妹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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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史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