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先端来了温水把脸上的血什么的擦一擦,然后干脆把头发散了,简单的就那么梳一下,不要显得太乱。
  一个婆子掀开了被子,然后屋里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苏都听见了,看向了屋里。
  邵妈妈都惊得心颤。大太太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一大滩的血,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塌下去了一块,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一个婆子伸手扶了扶,以为是没放好,但是怎么摆正,都颤抖个不停。
  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不停的流出来,几个婆子手忙脚乱,史妈妈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找邵妈妈:“这得赶紧……”
  邵妈妈忙点头,出来凑近了吴苏一点,轻声道:“大奶奶,得快点……怕是不好。”
  吴苏点点头,这才扬声问外面:“大夫呢?”
  马上有人答应:“奴婢再去催!”
  这一次就快了很多,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丫鬟们在吴苏休息的榻前端来了花梨木雕葫芦藤蔓槅扇遮挡,又奉上了热水,吴苏慢慢的喝着,定定神。
  大夫被请进去,也是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上前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沉声赶紧的吩咐:“马上去抓药!”说着跑到桌前写了个方子递给婆子:“尽快!越快将药喝了,才有可能止住血,止住血人才能活!”
  婆子连连的答应着,转头看邵妈妈,邵妈妈点头,那婆子就慌忙的去了。
  这个大夫是府里回春堂的,本就是自家的大夫,也不会多问,如今也顾不得避讳,叫婆子将大太太的衣裳脱了,检查看看有没有外伤,又问都打了哪里。
  婆子们就支支吾吾的东张西望,大夫顿了顿道:“不说实话的话,我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伤……”
  邵妈妈看外屋的吴苏,见吴苏点头,于是便上前,指了被打的地方,小声的道:“原本就有伤的地方……下手也狠。”
  府里什么情况,自家的大夫大致也知道些,何况这个大夫还是这几天都在府里的,也听说了一些情况的,因此点头并不多问。
  叫人将大太太翻过来,如今真的也是顾不得了,翻过来就检查了一下,大夫脸色凝重,手脚麻利的叫婆子动手,将血污擦去。
  邵妈妈其实也有点不敢看,主要是太惨了点,伸头看了一眼,然后赶紧的退后不看了,只是这一眼,却也肯定了。
  来到外屋槅扇后,轻声对吴苏道:“肯定是……彻底瘫了……以前还有点可能也许能好,但是现在……神仙也治不好了,必定瘫了。”
  邵妈妈也不是大夫,若是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如此肯定彻底瘫了,那只能说明真的就是瘫了,没救了。
  吴苏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过了小半个时辰,药抓回来煎好,端了过来,几个婆子扶着大太太起来,半灌的倒了进去。
  大夫指挥着几个婆子,还忙得团团转,又过了好长时间,吴苏在这边听见了大夫说了一句:“好了好了,血算是止住了。”
  然后里面继续的忙碌。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治疗结束了。
  “必定是不好的,骨伤的地方,原本就很严重,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血止住了,只是能暂时的……还是要做好准备,随时就有可能……”
  邵妈妈明白了,大太太现在成了苟延残喘,随时可能死掉。
  “府里还是要有准备。”大夫道。
  邵妈妈忙道谢,叫婆子去送送大夫。好在大夫也就是回到明和堂那边去而已。
  这边槅扇撤了,邵妈妈看吴苏,刚刚大夫的话吴苏也听见了,此时再看床上的大太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头发脸倒是整理了,不过人很明显的有种将死的气息。
  吴苏没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她的丫鬟们忙跟上。邵妈妈正要跟着出去,被史妈妈一把拉住了,小声的问:“邵妈妈……您倒是给个话,现在……怎么办呢?”
  邵妈妈就道:“大奶奶已经知道了,肯定会和大爷说,怎么办还是要听主子们的意见啊,我也不知道。”
  史妈妈忙忙点头:“是,这个我知道,自然是要听主子们的意见,但是这边……”
  “也就这样呗。”邵妈妈说着也出去了。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这边怎么办。
  ☆、第159章 弃子
  史妈妈呆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大太太已经彻底没希望了,谁还会费神管她怎么办?!她敲了敲自己的头,懊悔自己怎么就反应迟钝?!
  再抬头看,周妈妈都跟着走了!留在这边的,只有平常两个奉承她,看她脸色做事的婆子。史妈妈就忙对两个婆子道:“你们也去忙吧。”
  说完了正要走,又顿住,转头看那两个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婆子,声音压低了些:“这边不用管了,今后就去大奶奶那边,能不能占了一席之地,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两个婆子恍然大悟了,更不耽误,忙点头就跟上去了。
  史妈妈正要走,这边的丫鬟一看不对,慌得忙跑出来拉住了胳膊哭着道:“妈妈,妈妈您不能也走了,这边……这边怎么办呢?大太太这个样子,万一……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几个……怎么担当得起!”
  史妈妈忙扯开了自己的胳膊:“你们担当不起,我也担当不起!”现在谁还顾得上谁?!这边她也不管了,忙跟着跑出去,追上了邵妈妈。
  留下几个丫鬟在这边哭丧着脸面面相觑,这几个丫鬟心马上也各自的开始活动起来了。婆子们精明,丫鬟们也不笨,如今的情形,丫鬟们难道看不出来?
  几个丫鬟各自的寻思开了。
  ……
  吴苏不想管,但是事情总找到她,也避不开。
  才从这边出来,就有卫妈妈在等着,显然,老太太要知道情况。吴苏就跟着卫妈妈来到了老太太这边。
  其实大夫也是这边的,回来也是禀报了的,但是大夫毕竟不是自家人,老太太只能听着,不能问。
  等吴苏一来了,老太太慌忙的叫她坐下,马上就问:“怎么回事?你公公……打你婆婆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怎么说。
  二太太、三太太全都来听消息。
  吴苏就赶紧的道:“我最早过去,原本是想拦着的……”
  老太太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是不知道怎么问了,才来了那么一句,听她这样说马上就道:“胡闹,你可不能上前!我只是……”
  吴苏点头:“孙媳是说,孙媳看的最清楚,父亲真的……太伤心了吧,下了狠手,我还有齐瑶和齐嫣都在旁边,都吓坏了,相公过来也吓呆了,还是二老爷、三老爷来给拉开了……”
  “没说什么就动手了?”
  “没有,冲进去就把大太太从床上扯下来。”
  二太太听得脸变色,三太太啧啧啧的叹气:“吓人,真吓人……大伯也是伤心透了。”
  老太太脸色也极端的不好,呆了半晌,才道:“大夫刚刚回来说……不中用了?彻底瘫了?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吴苏点头:“是啊,叫咱们府里做好准备……不过血止住了。”
  老太太沉着脸想了半天,突然的来了一句:“还是要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现在……府里事情够多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在那边全都蹙眉,这才是一桩接一桩呢!她们两个人的女儿的婚事近在眼前,却出了齐子平的事情,已经是耽误了,可现在大太太又是一副随时要死的!
  两人现在不约而同的想,还不如马上死了呢!马上死了,也不用一件丧事接着一件丧事的办,那样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两人不由得互相的看了一眼,全都叹气。
  只是现在当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吴苏在这边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服侍的老太太休息了,二太太三太太叫她也赶紧的去休息,这几天不用她忙前忙后的,两人去了前院,吴苏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今天不出去了,说起来确实也有些心情复杂,正好也有借口,需要休息休息。
  齐奕从后院出来,坐在灵堂旁边的一间厢房里,也是要冷静一下。大太太被打,他的情绪也有些起伏。
  冷静下来了,也就心思清明了很多。大老爷不在给大太太脸面,今天甚至直接翻了脸,未必就是今天才想到的,可能是在知道了齐子平死了之后,在咸阳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或者可能更早?
  以前府里的人,不管是二太太、三太太,还是晚辈们,或者才过门,或者年纪小,全都不成气候,谁也不是嚣张跋扈的大太太的对手,大老爷觉着那样的大太太帮着他震慑内宅,对他有用。
  大太太回来了之后,暴躁跋扈的脾气没有一点更改,但是府里的情况已经改变了。内宅大太太已经是掌握不住,但是大太太偏偏还没有以大老爷的事情为重,反而为了齐嫣的婚事上下的折腾,把大老爷的耐心也给折腾没有了。
  大老爷看不到大太太还有什么用,可能早就有了弃用大太太的想法了。只不过在别人眼里,大太太始终是有地位有身份,是长房院的正室夫人,这位置太稳固了。
  最重要的是,大太太还有自己这个‘长子’。
  如果明确了自己不是大太太生的,大太太又把她自己的亲儿子齐子平给害死了,那么大老爷想要怎么样大太太,应该就容易一些。
  但若是自己尚还是她的‘儿子’,那么大太太的位置还是稳稳的。
  现在……可能晚上大老爷就要找自己谈谈了,那时候,就知道大老爷是想要怎么样对付大太太了,是不是彻底弃了。
  齐奕想明白了,从屋里出来,依然是表情木讷的接待这来往吊唁的人。过了一会儿,老太爷叫他过去,齐奕便去了。
  老太爷也是问大老爷打大太太的事情,小心的看齐奕的脸色,怕他受不了,出现什么不能控制的局面。老太爷还以为齐奕只一心当大太太是他亲妈呢!
  看到齐奕只是反应迟钝,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老太爷才放了心。叫他不行就去歇一歇,不要累着了。
  大老爷在灵堂哭了一会儿,被扶到了旁边的厢房睡了一会儿,到底折腾累了。睡醒了,天都黑了,大老爷起来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儿的呆,就起身了。
  晚饭都是各自随便的吃了点,当然是能吃下去的人吃了,吃不下去的也就没吃。
  齐奕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天黑了,来吊唁的人终于也停止了,他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院,一个小厮过来禀报:“大老爷请您去他的书房呢。”
  二老爷正好在旁边,一听这话唬了一下,马上扯住了齐奕的胳膊:“你可不要跟你爹……你们父子俩好好说话,今天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爹那也是在气头上……”
  齐奕温言的道:“我知道了二叔,放心吧。”说着跟二老爷点点头,便来到了大老爷的书房。
  大老爷正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身上的白色麻衣都有点扭曲,也不知道哪里没穿好,平常里衣衫整齐注重外表的大老爷,如今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齐奕站在门口看了他半天,才叫了一声:“爹。”
  大老爷转过身来,看到他就忙道:“来了?过来坐下吧。”
  齐奕于是进屋,坐在了椅子上。
  大老爷于是又背着手继续在屋里走,齐奕就淡淡的看着,大老爷挣扎什么,他很清楚,今天就看看,自己的这位爹,到底要怎么叫自己这个儿子相信他的话。
  来回的走了半天,大老爷才过去在齐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下定了决心的对齐奕道:“奕哥儿,今天打你母亲……你是不是心里难受了?怪我了?”
  齐奕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停顿了好久,才喃喃的道:“齐瑶吓得失禁了……我也没去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一说,既躲避了不用回答大老爷的话,也叫大老爷相信,自己也是吓傻了。齐瑶都吓得失禁了!也是叫大老爷知道,他今天这样做,一定要有个解释。
  这也是逼着他做决定,看看他还能给自己说出怎么一番话来。
  果然,一听这话,大老爷手都颤抖起来,又站了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可见他情绪多么的不稳。
  这才是大老爷的真实面目,今天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齐慕华。
  齐奕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淡淡的一笑。
  大老爷终于又坐下了,这一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奕哥儿,我跟你说,为父今天确实是气坏了,确实是伤心狠了……平哥儿是我儿子,你的亲弟弟,你母亲……那个女人的亲儿子!她应该很了解她的儿子,平哥儿就不是个能骑马的人,可这个女人……只要是想到了什么,就是抽风,犯病!都要做出来一些叫人不知所措的事情来!”
  大老爷指着地上,好像地上写着大太太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过,他照着念呢:“从京城回来就没有正常过!进门就给你媳妇下马威,闹到了老太太那边去!接着就是齐嫣的婚事,上蹿下跳的折腾!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把齐嫣嫁出去!最后就折腾子平,终于把子平给折腾没了……”
  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顿了顿,又恨恨的道:“恶妇!恶妇!我齐慕华正是因为娶了这个女人,才一辈子……不顺心!”
  齐奕抬起头来看着他:“爹……您别这样说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