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梁小桃家跟他一个方向,有时候他不想走路会让梁小桃带他一段,不过今天他只想走走。
  “哎,”梁小桃用胳膊碰了碰他,“打张健是为那事儿么?”
  “哪个事。”方驰看了她一眼。
  “跟我就别装傻了吧,张健那帮人晚上一来学校就到处说了,”梁小桃皱皱眉,“我一听就觉得你来了得揍人。”
  “我这么暴躁么。”方驰笑笑。
  “事实已然证明了啊,”梁小桃啧了两声,又压低声音,“肖一鸣有没有说什么?我看他今天也挺低落的。”
  “没说,就谢谢啊,有什么可说的?”方驰说。
  “哎,”梁小桃轻轻叹了口气,“以前你俩关系多好啊,现在弄成这样,挺可惜的。”
  方驰没出声,他跟肖一鸣以前关系的确不错,一块儿打球,一块儿上学放学,一块儿扯谈。
  “方驰,不是我多嘴,我知道你不爱听,”梁小桃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不该是对肖一鸣有偏见的那种人,起码能不支持也不反感,我真是……”
  “我对他没偏见。”方驰说。
  “你对同性恋有偏见,”梁小桃偏过头看着他,“我其实也挺烦林薇那几个成天拿真人说来说去的,但是……你反应也的确是挺出乎我意料的,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你是不是真的……”
  “我就是……”方驰拧着眉,顿了顿才说了一句,“觉得恶心。”
  “这样啊,”梁小桃拢拢头发,笑着换了个口气,拍拍他的肩,“算了这事儿也没啥好说的,要不你请我吃麻辣烫吧,麻辣豆腐,麻辣西兰花,麻辣牛肉丸……哎呀口水要流出来了!”
  “去哪家,许舟推荐那家?”方驰问。
  “嗯,就对面。”梁小桃一指街对面的小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胃疼么?”李博文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知道啊,喝杂酒喝的呗。”孙问渠站在窗边喝酸奶,黄总挂在他裤子上练习攀岩。
  “没锻炼,以前你天天健身房吧,你在山里的时候起码还活动活动吧,现在这一回来每天都猫家里……”李博文说得特别痛心疾首。
  “行了,你就说你要干嘛吧,”孙问渠打断他,反手把已经爬到他后背的黄总抓起来放到了肩上,“别说去爬山啊,我不去。”
  “不爬山,等你缓过来了再去,”李博文笑着说,“攀岩啊,说几次了,好歹给点儿面子吧,亮子那么忙都说你来他就来。”
  “……你们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向上了,”孙问渠叹了口气,“行吧,我豁出去了。”
  马亮来接了他到了地方,孙问渠这才知道这回不是去那个什么俱乐部了,是俱乐部的一个户外基地,很大,爬山溯溪探险露营烧烤漂流一应俱全。
  这帮人这次主要还是来吃的,烧烤和啤酒是主要目的,二十来个人都是熟面孔,男男女女的已经把准备工作弄好了,旁边山壁上的攀岩是消食运动。
  “早说是这么玩啊,那我早来了,”孙问渠往已经烧烤架旁边已经摆好的躺椅上一倒,“说得我以为你们接着就该去征服珠峰了。”
  “珠峰是没戏了,”罗鹏递给他和马亮两罐啤酒,“不过趁着秋天还没过完我们还真打算去爬一次山,怎么样,一块儿?”
  “爬哪,哪座?”马亮开了啤酒喝了一口,“我家后,后边儿,有……有个坡,你们去吧。”
  “亮哥你这就不对了,”罗鹏笑了,“你得给问渠鼓劲儿啊,这次他回来特别消沉。”
  “他就一,一条蛇,”马亮说,“还是快,快冬眠的蛇,放弃吧。”
  “滚蛋。”孙问渠让他给说乐了。
  不过这次回来还真是有点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的感觉,也就遛遛方驰还能找到点儿乐子了。
  真是挺颓的。
  “什么山啊?”他问了一句。
  “乌鸦岭。”罗鹏一看他有兴趣,立马凑了过来。
  “拍鬼片儿呢?”孙问渠一听这名字汗毛都立起来。
  “说是岭,其实是一片山,风光特别好,以前那帮搞摄影的总去,后来就徒步的大叔大妈们……”
  “不去!”孙问渠一听大叔大妈顿时觉得满山遍野都是挥动着的彩色丝巾,“我不去。”
  “听我说完啊!”罗鹏拍了他一下,“咱去的话,是走探险路线,新开发的,跟老年徒步团不是一个方向。”
  “哦。”孙问渠看着他。
  “很美,我去了一次,向导不行没走到头,瀑布峡谷都没看全,”罗鹏一脸遗憾,“这次要去得找个当地向导……怎么样,去么?”
  “去去呗,”孙问渠打了个呵欠,去吧,就算成天没点儿正事,玩还是得打起精神的,“提前给我电话。”
  “好!”罗鹏很愉快地又拍了拍他,“我说你不愿意去,博文说你会去,让我跟你说说,还真是他了解你啊。”
  孙问渠笑笑,往李博文那边看了一眼,李博文正跟赵荷俩人甜蜜地烤着串。
  了解?
  他跟李博文谁都谈不上了解谁,只是认识二十来年了,李博文知道他乐意闲着但是也怕真闲着而已。
  烧烤孙问渠没怎么吃,胃刚好,这些东西不敢多吃,就连啤酒他也没喝多少,拉着马亮过去玩攀岩。
  “你玩过没?”孙问渠问马亮。
  “嗯,之前跟他,他们玩过几,几次,”马亮扯扯兜在他裤裆下面的安全带,“不能总玩,这玩意儿勒,勒蛋。”
  正在给孙问渠整理装备的教练年纪不大,也就20出头的样子,一本正经挺严肃地说了一句:“不至于,那得多大的蛋啊。”
  孙问渠没忍住乐了:“挺大的,真的。”
  攀岩这玩意儿,就是看着容易,做起来就有些迷茫了。
  孙问渠跟着教练学了半天都没轮上去正式攀一攀,也就是这教练看着还不错,要不他早不耐烦了。
  “你平时也运动的吧,”教练总算交待指点完了全部要领,在他腿上随意地按了一下,“挺有肌肉的,一会儿你上去的时候应该比罗哥刚玩那会儿轻松。”
  “他是为减肥来的吧。”孙问渠说,躲开了教练的手,这无意地一按,他一条腿都酥了。
  这都三年了……
  他想起了李博文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减肥主要还是户外玩得多,”教练说着往正式的岩壁走过去,“你来试试吧,先上最简单的。”
  这个最简单的对于孙问渠这样的新手来说,也没有多简单,就算按着教练的指示,左手抓哪儿,右手抓哪,左脚蹬,右脚踩的,也费了半天劲才上去了。
  “孙哥,”教练在他旁边竖了竖拇指,“不错啊!”
  “我怎么下去?”孙问渠手指有点儿发酸,勾着石头问了一句。
  “按我刚教你的方法,记得吗。”教练说。
  “哦。”孙问渠应了一声。
  面向岩壁,双腿分开约成 80 度角,登住崖棱,身体向后坐,与腿大约 100 度角……
  这是教练的原话,孙问渠听了一遍基本就能背下来了,但做起来还挺麻烦。
  好容易下来了,他松了口气,挺凉快的天儿折腾出一身汗,一转头就看到马亮在乐。
  “蛤蟆功,传,传人,”马亮拍拍他的肩,“蛤蟆精。”
  “你赶紧上,你用嘴就能爬上去了,”孙问渠扯掉身上的安全带和绳子,“我给你鼓掌,博文是不是带相机了,我再给你拍两张。”
  说到照片,孙问渠又想起了在俱乐部展示墙上看到的那张长胳膊长腿的背影,转头往旁边扫了两眼,几个教练看着都不像。
  轮到马亮上的时候,李博文和罗鹏几个人过来了,一块儿在下边儿给马亮加油助威,特别有气势,给马亮乐得脚打滑两次。
  “下回来买套装备,”罗鹏看看孙问渠脚上的鞋,“他们配的这鞋不行。”
  “再说吧,”孙问渠说,“能耐没有,架式挺足。”
  “这就跟你写字画画一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罗鹏说,“哎你最近还写吗?不给我看壶,我求几个字行不行?”
  “四个字以内,”孙问渠叹了口气,“我好久没碰笔了。”
  “四个字啊?我想想啊……”罗鹏说。
  “老当益壮。”李博文在一边说。
  “……行么?”罗鹏看看孙问渠。
  “行啊,”孙问渠说,“然后挂床头?”
  “靠!你损不损!”罗鹏乐了。
  这一天闹得挺欢实,吃吃喝喝,爬爬石头,孙问渠下午跟马亮回城的时候在车上就昏昏欲睡了。
  “我以为你想过,过夜呢。”马亮说。
  “一帮狗男女,”孙问渠闭着眼睛,“有我什么事儿。”
  “也是,”马亮点点头,“你狗……男男。”
  孙问渠笑了笑没说话。
  “不对,不,不是狗男男,”马亮想了想,把食指竖起来伸到眼前碰了碰他鼻子,等他睁开眼睛之后说,“是狗,狗男,一个,你单身。”
  “滚!”孙问渠让他气乐了,“操蛋玩意儿这么损!”
  到家的时候刚过六点,马亮晚上有饭局,没陪他吃饭,进了屋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肚子叫了一声。
  黄总正双爪对揣一副老农民范儿在沙发上打盹儿,听到他进门,从沙发跳下来,到他脚边蹭了蹭。
  “饿了吧,午饭吃完了没?”孙问渠看了看茶几边上放着的碗,已经吃空了,早上临时去买的猫沙看着也用过了,“等着,小不点儿还挺能吃。”
  给黄总弄好猫粮,孙问渠洗了个澡,洗完澡肚子更饿了,看了看时间,方驰早该放学了。
  个欠了债签了卖身契的骗子怎么这么嚣张,做个饭还总得让催!
  孙问渠拨了方驰的号码,半天那边才接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了方驰带着喘的声音:“喂?”
  “哟你什么动静?逃命呢?”孙问渠愣了愣。
  “差不多吧。”方驰说。
  “你什么时候能逃完命过来做饭?”孙问渠皱皱眉,“你有没有点儿服务精神,合同上还有工资呢。”
  “半小时。”方驰似乎是在跑。
  “我今天不喝粥,要吃炒菜,而且你还要过来给你主子铲屎,半小时才过来你又该说要去学校了。”孙问渠仔细听了听方驰那边的动静,按说这小子看着不像是能惹事儿的,但这会儿跑得风呼呼的还真挺像逃命。
  “我今儿晚上不去学校,”方驰边喘边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想吃什么?”
  孙问渠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随便。”
  挂了电话之后他走进了书房,站在书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