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_252
  “口说无凭。”
  “林白还真写下一封信来,往京中去的,提议换一位盐税司来。”
  “信给谁?杜誉?是否已发出?”
  “倒不是给杜誉,杜誉好歹宰相,哪里有空闲管一个小小盐税司?是给他的一位同年兼好友,也是杜誉的门生。”
  “是否已派人至京中取那封信?”
  “刑狱司尚无这权利,有权利的林白正被关着呢。”
  赵琮笑:“这戏越唱越有意思,既如此,朕做主,叫他派人去取信来即可。”
  赵世碂点头。
  赵琮看了看自己搭在椅子上的脚,静默片刻,说道:“若这信被证实,林白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赵世碂点头:“那些人辛苦一番,肯定会拿出证据来证明杨渊是林白派人所杀,怕不止这一样。”
  “既已这样,你直接修书一封告知杜誉这些事,看他如何反应。这几日,部分官员均已定罪,乌纱帽已除,你顺便令他与钱商商讨一番,吏部挑新的人一同带来。”
  “是。”
  赵琮揉了揉额角,又道:“杜誉虽心机颇深,能力却当真不错。但他已做了十一年宰相,也该动一动。”
  赵世碂抬头看他,赵琮是想换了这个左相?他没料到赵琮会这般想。毕竟这是他才会有的想法,在他眼中,他的皇权才是一切,谁也不能挑衅,宰相本就该同其他官员一般,三年一换,或者五年一换。
  杜誉真的已做太久的宰相,不管有错无错,总该冷一冷。
  可赵琮向来温润,心怀天下,怜悯众人。
  赵琮心中还有其他想法,这盘被人逼着下的棋,其实可以下得很漂亮。他是赵琮,是官家,没人可以逼他。即便是逼着他上阵,他也得掌握主动权。逼他的人,若被他抓住,只能死。
  杜誉也有其他合适的地方好待,而左相也有他人可做。他心中已想好,只是还要看后续发展如何,他也并未对小十一提起。
  不知为何,他不愿小十一以为他是个心机颇深的人。
  这些日子,他空闲,赵世碂则为他忙前忙后,当真如当初所说,给他做了许多许多的事。他只要赞一句,小十一就笑得格外明朗。其实他也知道,小十一与他一样,都不是开朗之人,性子都阴郁。
  他更知道,外头人都怕小十一。
  是以小十一越是这样高兴地笑,他愈发愿意夸赞小十一。
  他喜欢看小十一这样的笑。
  这样也好,外头的人不必知道他的小十一还可以是这样的,只他知道便好。
  他若表现得太过聪敏,兴许小十一就不愿再为他办事儿了吧?
  他这般想,赵世碂心中也有所想。
  杨渊真正的账册子,都在他手上呢,这回虞先生过来,将账册子带给了他。从杨渊家中到底搜到些什么,也已告知他。杨渊的书房内藏有个小箱笼,里头放有一些纸、笔,还有金元宝与几册书。
  看起来很寻常,但是这样的东西为何偏偏要锁起来藏在书房内?
  虞先生未将箱笼带来,毕竟来时不好藏,却与他描述一遍,他没想明白。忙完此处的事,恐怕还得回杭州一趟。
  他想罢,转身朝赵琮道:“陛下,盐籍的事儿再过五日便已差不多,因制盐量排在前头的十户人家,家中孩儿能去县学读书,几乎无人离开盐场,个个干活卖力。”
  “上户资源本就比下户多,制盐量也定比下户多上许多,如何分配?岂不公平?”
  “我与萧棠早已想到,上、中、下,皆有三个名额,分别排序。余下的一个名额,给予制得最好的那一户,由县官与场官共同选出。”
  赵琮这才又点头:“这很好。”只是,“他们卖力,朝廷的盐本钱也当跟上才是。待回京,朕予每户每年再添十贯。”
  “是。”赵世碂说完正经事,又道,“陛下,后头的事,已无需我与萧棠。陛下与我一同去趟杭州吧!”
  “……”
  “陛下,我在杭州的宅子十分精致,陛下一定喜爱。园子中还有湖,里头有许多锦鲤,漂亮得很,我家中还有一艘画舫。杭州街头十分热闹,不比开封府差。”
  赵琮被他说得心痒痒,他犹豫道:“怕是要快些回京。”
  “陛下难得出来一趟,本就是一个月的打算,如今提前办好这儿的事,去一趟杭州又何妨?”赵世碂说着,又滑跪到地上,仰头看他。
  赵琮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被他一看,心神一松,糊里糊涂就点了头。
  赵世碂立即笑开,起身道:“我出去命虞先生先回杭州准备!”
  赵琮见他这欢喜模样,也笑,便点点头。
  方点了头,赵世碂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赵琮想到还能去杭州玩几天,到底是高兴的,本已收起笑容,嘴角再度翘起。
  赵世碂命虞先生回杭州去安排。
  虞先生是个经年的读书人,极有文采,偏偏于科考上头毫无运道,什么都没能考出来。赵世碂便邀请他来府中,勉强算是幕僚或者谋士,毕竟赵世碂身无官职,不好给他具体身份。
  虞先生四十多岁,留着一把山羊胡,他的妻子也与他一同住在赵世碂杭州的宅子里,往常倒能与单娘子一同说话。
  赵世碂直接道:“先生,陛下是极为聪慧的,即便他未亲眼见过这个账册,他也坚信林白未贪钱。”
  虞先生点头:“陛下难得明君。”
  听到有人这样夸赵琮,赵世碂也高兴,他笑了笑,又道:“陛下不愿林白死,但杨渊等人明显是要拖他死。如今关键之处在于,能否找到林白的确杀死杨渊的证据。若找到,林白免不了一死,若找不到,谁也不能定他死罪,甚至因证据不确凿,其他罪也不好定。”
  “三郎的意思是?”
  “先生回去告知穆扶此事,令他速速带人去调查,尤其是当日杨渊坐的船。到底是官船,还是民船,船夫又是什么来历,等等,皆要打探清楚。其中定有蹊跷,若是发现,立即带回。”
  虞先生拱手:“虞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