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
  李南风没想到晏衡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回房换了裙子,暗骂了他十句八句,又纠结起要不要去见他来。
  去吧,何瑜还在李夫人那儿呢,她跟李挚立过字据,还有千两银子的铺子股份等着兑现,就是冲着这份上,她也不好就这么把何瑜丢在那里。
  不去吧,至于吗?就因为他告个白,她就吓得连见都不敢见了?她李南风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姑娘,晏世子说,要是你不出去,那他回头就天天在门口守着……”
  梧桐已经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恐怖之一般,睁大眼睛在跟她说话了。
  李南风屏息三瞬,一咬牙——罢了,何瑜那边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李夫人要真对何瑜的回答不满意,她越说会起反效果,还不如让她自由发挥去呢!
  ——对不住了嫂子!
  看了眼正院方向,她二话不说去往角门。
  门房显然早等着她来了,看到她就哈着腰冲外头指了指。
  李南风没着急,先悄摸凑到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果然外头桂树底下有个白衣墨发的人正徘徊不止。
  这不是老匹夫是谁嘛?
  李南风心下流过一汪温泉水,她站了下然后轻轻把门推开,探出半个脑袋。
  晏衡听到门声就停下步来了,目光落到她这半个脑袋上,再看见她眨巴眨巴瞅过来的一双大眼,两脚就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李南风把身子从门里钻出来,立在门下,清嗓子道:“找我干嘛?”
  晏衡目光在她眉眼上落了会儿,然后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找个地方说话!”
  “哎哎——我家里还有客人呢!”
  “有客人你还来见我?”
  晏衡二话不说让侍卫驶起了马车。
  也没走多远,就折进后巷到了太师府先生有人走动的后门,所以马车上基本也没来得及说什么话。
  晏衡先下车,再接了她下来,然后挥手又让马车驶远了。
  李南风收回目光道:“我可不能出来很久,你有事的话最好快点说。”
  “没关系,说完话就送你回去。”
  李南风稳下心思,问他:“你刚才跟梧桐说什么?什么叫我不出来你就天天守在那儿?你耍无赖呢!”
  晏衡道:“你又不是今时今日才知道我无赖。”
  李南风哼道:“是啊,是没想到这无赖的功力日益变深。”
  晏衡今儿不想跟她斗嘴,问她:“樱桃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
  李南风睨他:“也不是随便谁送的东西我都吃。”
  “我还‘随便’?”
  “那我也要看心情。”
  晏衡望着她,说道:“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折腾半夜累死我了,一回去我就睡着了,睁眼就大天亮了。”
  “哦?”晏衡眯眼瞅着她眼圈,“我怎么觉得你压根没睡?”
  “怎么可能?”李南风道,“我还做了梦。”
  “什么梦呀?”
  “我梦见——梦见把你揍了一顿!”
  “……为什么揍我?”
  “因为你敢耍我,你拿我当傻子耍。”
  晏衡顿了半晌,噢了一声:“那是该揍。我若是耍你,别说揍我,你就是杀了我,我都没意见。”
  第412章 少年时光
  李南风披着一身坚硬的壳出来,听到这里,再看到他平静表情下深凝的目光,竟然坚硬不起来了。
  诚如先前所想,这家伙至今为止的表现,如果是真是装的,那还真是无懈可击……但他装这么真,就为了来骗她,不至于吧?
  她捉住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绕,片刻后扭头看他一眼,收回去,又看他一眼。
  这家伙虽然有很讨厌很欠扁的时候,但多数情况下还算是有品的,手段有时候也显得过于黑了点,也过于六亲不认了点,但是要知道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就不消拿人品什么的来说事了。
  只要他不是耍他,那倒也不用觉得他这番心思有什么不应该……
  想到这里她嘴角就微微扬起来一点,然后她吸一口气,身子转过来说:“你知道就好。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敢耍我,我会让你下辈子看到我都害怕!”
  晏衡笑而不语,看着她眉目含风,看着她神色放软,又看着她语带轻嗔,早前的那股焦躁已然无影无踪。
  他说道:“你也想想,打从咱们俩认识,我哪里有耍过你?你要干什么我不是帮着你?
  “再说了,就像你说的,我就算想耍你,也得有那个胆啊,光你一个我都顶不住,别说还有你爹你哥。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南风听着舒坦。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道:“你哪里来的樱桃啊?看着还挺新鲜,回去我尝尝。”
  晏衡顿了下:“我父亲在济南的部下送来的,比别处的好吃。不过,因为是我送的,可能还会加倍好吃!”
  李南风忍不住又要跳脚:“真不要脸!”
  晏衡点头:“是真的,你回去吃吃看就知道了。”
  樱桃只是幌子,重点是她对樱桃的态度。就她这难缠的性子,眼下能给出这样的回应,他也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宽松了些,想起她说急着回去,便问她道:“你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阿瑜。她正在我母亲那儿呢。”
  李南风扯了根狗尾草在手里摇着。
  晏衡正想问何瑜怎会在李夫人那儿,回想起上回酒楼里跟李南风见到的那幕,心下也了然。
  又想到李挚早点成亲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说道:“那你母亲怎么看这门婚事?会不会很快就去姚家提亲?”
  “现在还难说。不知道阿瑜能不能应付得来我母亲。”
  晏衡道:“有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南风看了眼他:“没有吧?难不成绑着他们进洞房?可这也不是他们不想进洞房的事。”
  晏衡点点头:“也是。”
  说完望着她头发,又道:“你头发吹乱了。”
  李南风抬手抚发,晏衡看她捋了半日,伸手帮了她一把,把她鬓边发丝给捋了捋。
  李南风瞅见他眼直直地,又忍不住拿狗尾巴草抽他。
  毛绒绒软绵绵的草抽着倒也舒服,晏衡迎风扬唇,想起前世的自己,前世这会儿他忙着报仇,忙着学习怎么在人精里冒尖,哪里有过什么像样的少年时光?眼下揣着这好几十岁的灵魂,跟她在一起,倒觉出了几分年少畅快的意味来。
  “我要回去了。”李南风把草扔了,说道:“我哥还答应我把铺子股份让出来给我呢,可不能弄砸了。”
  晏衡顿了下:“什么时候再出来,说说查林复的事?”
  “回头吧,”李南风捶着后门,一面道:“等我有空让人传话给你。”
  门里顿时传来狗叫,未久,有婆子自窗洞张望之后,从里头迅速开了门。
  李南风闪身进内,看了眼跟她挥手的他,把门关了。
  穿过园子往府里走这一路,鸟语花香,正午阳光自树叶缝隙照在地下,洒出一地金光。
  不知哪房的弟妹在凉亭里嬉戏,传来清脆活泼的笑声,草木的香气毫不客气地盈入鼻腔,让人心情轻快。
  这真是最美好的时光,是前世大部分人生时光所不敢想。
  正房这边,何瑜听到李夫人提到自己的母亲,忽然就想到了李南风提醒她的那一句。
  自己母亲怎么过世的,都已经有定论,李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随意拿这个当话题。
  昔日李挚在绸缎铺刚见她时也曾提到她母亲,她当时大方,甚至可以说是略带骄傲地回答了。
  可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如今,她还怎么“骄傲大方”地回应?而李夫人问到这里,多半也是冲着她从姚霑嘴里逼出真相这件事来的吧?
  她想了下,说道:“家母在我心中固然万般可敬,但论对国家社稷的功劳,也不敢与郡主相比。”
  李夫人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没往战地踏过,哪有什么功劳?”
  何瑜微笑:“男外女内各司其职,郡主虽未曾前往战场,但是却做到了让太师后顾无忧,这同样也是不可抹灭的功劳。”
  李夫人扬唇,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当初你舅舅决意跟皇上请罪,坦白往事,也有姑娘劝说之功?”
  何瑜闻言微顿,望着膝盖,没急着答话。
  若放在平时,这种话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应付过去,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李南风提点她的那句话又始终萦绕在心头——“我哥哥对你实心实意”,如此,她又怎能随意应付?
  沉思了会儿,她说道:“不瞒郡主,舅舅进宫请罪,最初确实是我劝说的。”
  李夫人眉头微动。
  “不过我相信就算我不劝说,舅舅最终也会选择坦白。姚家上下都是有大是大非的,我一直都在被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忠义所影响,我也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辱没姚家表姑娘的名声。
  “所以我一直以母亲的视死如归骄傲,也以舅舅的磊落英勇骄傲。”
  这话本来就让她不好回答,哪怕是如实照说,也有替自己开脱的嫌疑。而李夫人想必在意的也并不是来龙去脉,而是她的初衷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母亲!”
  这时候李南风轻喘着跨进门,望着同时看过来的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