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在他们进到城里以后,狐瞳小组便派人将早早租好的几辆轿车送了过来。三个人坐了同一辆福特,欧阳云笑着说:“师昌,你还真敢想啊,这是首都,我们任丘算什么?中级城市都不是,没得比的。”
  姜树人也笑了,说:“欧阳,你这话可有点妄自菲薄了。没错,在我们学兵师进驻之前,任丘确实只是一座小城市,可是现在的规模,中等城市绝对够得着了。南京么,靠的是根基深而已,毕竟人家是六朝古都啊。不过我相信,照任丘目前的发展态势,如果有个二三十年时间,一定不虚于南京。”
  欧阳云摇头不语:二三十年的发展时间,我倒希望有,可是日本人还有其它强盗国家肯么?
  在代表团来南京之前,木剑蝶早就将师部的安排发了过来,为此,狐瞳南京小组特地包下了一艘画舫作为代表团的栖身之所。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有点绝,虽然南京的高官们都有闲来上画舫这个调调,可是却没有人会想到,学兵师代表团这样严肃的单位会选其作为临时住所。
  路上比较顺利,代表团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一天,对如何安排这多出来的一天富余时间,在古筝声中,欧阳云渐渐理出了头绪。捧起茶碗,他对陈师昌说:“师昌,明天我和姜总要去拜会林森主席,你多带几个人在南京商业区好好逛逛,打听一下南京市面情况,看看目前最热销的是什么,有可能的话帮商家普及一下电视机知识。”
  陈师昌颔首接受,欧阳云转对姜树人说:“姜总,你说我们不预约的话,有可能见到林主席吗?”
  “应该不难,林主席名为我国元首,实则上却清闲得很。不过,我们去拜会他做什么?一般来说,太清闲的人都没有实权的。”姜树人如此形容林森其实还是比较客气的,因为在其他人口中,林森的主席头衔上往往挂着傀儡二字。
  “出于敬重吧,这够不够理由?”
  姜树人笑了,不过心中才没相信这句鬼话。和欧阳云交际如此深了,他对其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表面上看,这个年轻人似乎头脑简单,容易冲动,可是事后细细的分析一下,却发现他冲动之后总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很明显,这个年轻人其实是长于算计的,否则的话,学兵师也不可能从两百多人的训练班发展成今天的规模,竟然要升级成军了。这才多长的时间哪,假以时日的话——姜树人这样想着,看着欧阳云那张怎么看都还是少年人的脸,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如姜树人所料,欧阳云当然不会仅仅因为敬重才去拜访林森。虽然,从内心讲,林森确实是他敬重的一个人,但是,他心中却有着更大的计划。
  众所周知,历史上,林森虽然贵为国民政府主席,而且担任此职务一直到1943不幸遭遇车祸逝世,但是,因为蒋介石在1031年遭弹劾下野的时候对政府进行了改组,将实权分派为五院共掌,故此,这主席其实就是个名誉头衔,一点实权都没有。而林森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故此不仅自己从不过问政事,而且严格约束手下,不让他们掺和进各种政事纠纷。且不管林森是确实拥有非常的胸襟或者如现下世人所说:处事谨慎、鸦雀无声,这才坐稳了主席宝座。至少这份隐忍功夫让欧阳云敬佩不已。而他的想法是,要想改变中国在二战中的地位,如果老蒋不配合的话,那能不能请林森帮忙呢?当然,要想达到这一步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须得将主席前的傀儡二字拿掉。
  如姜树人所形容的那样,虽然贵为一国元首,但是林森的工作真的非常清闲。当欧阳云将名片递给他的秘书让他代为通报的时候,林主席正拎着毛笔在练大字呢。
  “主席,外面有个叫欧阳云的年轻人求见。”秘书说着溜了名片一眼,恭敬的递给林森。
  林森头也不抬的回:“不是跟你说了吗?武的让他去见蒋,文的让他去见汪。”
  “我跟他这么说了的,可是他说您会见他的,因为他不属于那两种人。”
  “哦?”林森来了点兴趣,拿起名片看了看,见上面印着“学兵师师长、任丘自治区主任欧阳云”,他先是冷笑:“还不是那两种人,他一个人就将两种占全了。”说完,他又端详了一会,说:“不过听说这人还有个名号叫什么‘抗日双雄’,也罢,冲着这个名头就见一见吧。”
  “好嘞,我这就请他们进来。”
  “他们?抗日双雄都来了吗?”林森兴趣更高。
  “应该不是,抗日双雄都很年轻的,和欧阳云一起的却已经三十好几了。”
  “林主席!”欧阳云和姜树人进来以后,前者立刻行了一记标准的军礼,后者则弯了弯腰。林森正在用湿毛巾擦着手,他朝他们点点头说:“请坐吧,我这里虽然名为办公室,其实和我个人的书房差不多,你们随意一点。”
  欧阳云看看还铺在办公桌上的草纸,上面写着几行劲草,一边的毛笔和搭在砚台上,他和姜树人对望一眼,个子找位置坐了下来。姜树人说:“没想到打扰了主席练字,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字什么时候都可以练,不过有些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林森和蔼的笑着,先喊秘书上茶,然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欧阳云,看得欧阳云有点不好意思,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就是欧阳云吧?”
  欧阳云站了起来,恭声答:“是。”
  “坐下,我们这可不是公事会晤,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见你们。欧阳云,你很年轻哪。对了,你果真如报纸上报道的那样杀了两百多个日本人吗?还砍下了他们的头?日本人最怕被砍头的,这就难怪他们视你为眼中钉了。小伙子,干得不错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班时间难得找到人唠嗑,林森一旦打开话匣子便有点滔滔不绝。
  欧阳云谦虚的笑,说:“主席,报纸上都乱写呢,哪有那么多。我真要有那本事,还要煞费苦心的组建什么学兵师么,直接一个人提把大刀去砍鬼子脑袋就是了?”
  林森笑了,很喜欢欧阳云这种说话的调调,不带官腔,而且不是伪善的谦虚。想起传说中的学兵师,好奇心起,也顾不得不理政事的自律了,他问:“你们学兵师和日本人打了两仗,皆是大赢,真有其事吗?”
  林森作为国民党元老,见惯了虚报军功的事情,故才有此一问。
  “主席又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吧,哎,这些报人就喜欢夸大其词,第一场是险赢,第二场么,要不是29军的张自忠和赵登禹两位师长帮忙,那我们现在肯定全军覆没了。”
  “哦?!”对于欧阳云如此回答,林森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所谓家丑不外扬,他没想到这个正处于意气风发年纪的小家伙竟然能够自揭家丑。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份,他想起什么,关切的问:“你们这次来南京是公干的吧?”
  “是委员长让我们来的。”
  “哦?这样啊?!”听说竟然是蒋让他们来的,林森不禁有些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想自己要说的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便住嘴不说了。
  “林主席,有空的话,能请您去任丘看看吧?我想我们师的小伙子如果知道您大驾光临,一定会士气倍增的。”
  听他提起任丘,林森想起那贵比黄金的盘尼西林还有那稀缺货石油,心中又有了兴趣,问:“听说你们药厂出产的盘尼西林连外国人都造不出来,为了争抢份额,美国人和日本人竟然在拍卖会上对讧起来,此事当真?”
  姜树人笑着回答:“确有其事。”想起那天欧阳云在会上对土肥原说的那番话,他看来欧阳云一眼,嘴角笑意更浓。
  压低声音,林森头稍微凑向他们,问:“那么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任丘真的有石油吗?你们可找到了?”
  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欧阳云的脑海,他也压低声音说:“没想到主席也对这些小道消息感兴趣呢。这个不太好说,不过如果主席能亲临任丘的话,我想谜底会揭开的。”
  听他又将话题转移到请自己去任丘一事上,林森眼中闪过一丝警醒神色,他盯着欧阳云的双眼说:“欧阳师长,谢谢你这么热忱的邀请我,不过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主席只是个虚职呀,什么实权也没有的。”话外之意是: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那可是白费心机了。
  欧阳云心中,心说虽然历史书上对这位老前辈的描述并不翔实,不过现在看来,处事谨慎这条批语倒是一点不差。他面色一整说:“主席,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侮辱人了,怎么?我们小辈来找您就一定有所图的么?如果我说是因为敬重您为国家为人民所做的无私贡献,只是想请您去看看现在地方上人民的生活究竟有了多大改善,对我们的工作进行一点指正呢?”
  欧阳云这话说的有点像传说中“抗日双雄”的脾性了,词锋相当的犀利。姜树人看着他,眉头微皱,实在不知道他在这个傀儡面前花费这么多心思究竟想干什么?想起传说中蒋和林并不融洽,如果这事传到蒋的耳中,那对他们这次的目的肯定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他不由有些着急。看了林森一眼,发现对方竟然好像很欣赏欧阳云这番说话似的,他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然后用恰到好处的音量提醒欧阳云:“师座,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了,别影响主席工作了,我们该告辞了。”
  之所以说他所用的音量恰到好处,盖因为在林森看来这是他对欧阳云说的悄悄话,但是却正好能被其听清。好像才意识到还存在这么个人似的,林森看向姜树人,问欧阳云:“这位是?”
  欧阳云忙起身为他做了介绍。
  林森笑了,看着姜树人说:“原来是学兵师的财神爷哪,没想到也这么年轻。”目光转向欧阳云,他问:“你们学兵师和任丘地方的官员都这么年轻么?”
  “也有像主席这样的长者,不过比较稀少,因此是我们的宝贝。”
  “稀少,宝贝?”林森笑了,然后站起来说:“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不久留了。很高兴你们能来我这里,呵呵,我对抗日双雄包括你们学兵师都是慕名已久哪!今天总算是一园夙愿。小张,客人要走了,你帮我送送吧。欧阳师长,姜财长,再见了!”
  “主席,欢迎您来任丘做客!”再次行了记标准的军礼,临走前,欧阳云如此说。
  林森笑着点点头,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答应了。
  第237章 南京(二)
  十一月以后,华北的气候便很冷了,而南京除了早晚阴凉一些,白天特别是正午的气温却是非常怡人。
  上午九点多钟,南京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办公室里,欧阳云和陈师昌换上了军装,而姜树人也是西装革履,三个人以欧阳云居左坐在一张硬木沙发上。沙发的左上方,一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一身戎装的老蒋正襟危坐,正在细细的打量着他们三人。蒋身后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中山先生的全身像。
  陈布雷垂手站在办公桌的右边方向,眼睛注视着欧阳云,心中是很奇怪的感觉。那一次任丘之行后,因为学兵师赴美考察团的事情,他和学兵师还有过一次交际。而自从那次抢人计划失败之后,侍从室这边有关学兵师和任丘地方的事务便由他总领负责,故此,对于有关学兵师的一切,他相当的熟悉。
  和几个月前相比,欧阳云这个年轻人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却相当不错。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其身上的棱角磨去了不少,貌似变得近人了许多,即使戎装在身,也并没有让人感到压力。他看着委员长的眼神恭敬而随意,恰到好处的扮演了自己现在的职责,默默的观察着,陈布雷心中暗忖:“比之以前,这个年轻人看来成长了不少。”
  学兵师属于地方政府,不过其性质很是特殊,既不同于那些割据地方的军阀,也不同于那些国民党治下的直接属地。地方军阀对中央向来阴奉阳违,与南京不过是表面上的从属关系,只是想通过国民党的旗帜增加个人实力罢了,其中不少野心家朝思暮想的便是如何推翻委员长的统治;学兵师呢?貌似没有和中央发生实际上的纠纷,但是中央的许多政策在任丘地区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贯彻实施,不仅如此,他们的许多做法甚至和国民政府的许多法律法规相违背,倒带上了许多共产党的痕迹。共产党这三个字跳入脑海,陈布雷的眉头不禁跳了跳,他看向委员长,眼神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担心。
  学兵师的发展壮大太快了,用神奇来形容都不为过,一个二百多人的学兵训练班,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壮大到了万余人的一个师,现在,更是下辖两个师,竟然将察哈尔大部都占了。这些也还罢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科技和经济实力。盘尼西林,刚刚出现的越野车,听说,任丘许多村庄现在都装了大喇叭,拥有广播电台了,而且农民耕地还用上了机械……
  就在陈布雷胡思乱想的时候,委员长终于说话了,他用非常具有地方特色的浙江话亲切的说道:“欧阳师长,听布雷说你们昨天就到了,怎么没有住到招待所来呢?你们是北方人,南京的饮食还习惯吗?”
  欧阳云立刻站起来微笑着恭声说:“报告委员长,我们怕路上会有耽搁,故此将既定行程提前了一天。路上一切顺利,因此就提前到了。到的时候是晚上,怕给陈主任添麻烦,我们就自己找了个住处。”
  “坐下,坐下,我们也就随便谈谈,无须这多礼节!”老蒋说着,眼睛中露出舒心的笑意——不管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假意还是真心,不过他这番作态确实让其很受用。
  “是!”欧阳云重新坐下,笑着说:“南京和任丘虽然分属南北,不过毕竟都是中国的地方,身为中国人,饮食没问题的。”
  “说得好,不管是南京还是任丘,毕竟都是我们中国的。”老蒋微笑着点头,心中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字字璇玑,话锋一转,他顺势将话题带到了正题上:“听说月前你们和日本人大打了一仗,狠揍了日本人一顿,欧阳师长,我代表政府和人民感谢你!”
  “谢谢。”
  “不过,当前我国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日本全面开战,因此,我希望贵部还是以隐忍为好。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区区的小日本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国内还存在着不少居心叵测的野心家,他们名义上虽然还遵从于国民政府,但是私下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分裂国家,这点,我们不得不防哪?历史教训告诉我们,历朝历代被推翻的中央政府,其实都是被自己人从内部搞垮的。这一点,欧阳师长可赞成么?”
  “委员长高见,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一次如果不是29军的冯某人和刘某人从中捣鬼,土肥原那个老鬼子根本不敢兵犯任丘。好在我们中国并不缺乏忠勇之士,在张自忠和赵登禹两位师长的相助下,我们学兵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总算不辱委员长的栽培,打赢了这场事关华北局势的关键之仗。”
  老蒋之所以要说上面那些话,本是为了今天接洽的主题做铺垫的,只是他没想到,欧阳云竟然借题发挥,将他本来决定要向其问责的事情先提了出来,而且将自己身上的职责推得一干二净。“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哪?”他心中不由警醒起来,倒不知道该如何抨击他私自瓜分冯、刘二人地盘的事情了。快速的重新做了决定,他面色一整说:“听你这么一提,我倒想问问了?冯师长和刘师长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你要迫使他们流亡国外,又和宋哲元将37师和143师给兼并了?即使他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难道你不能上报南京么?还是你并不信任南京政府,认为我们会包庇他们?”说完,他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欧阳云。
  欧阳云先是一惊,心说这就开始了?面上不动声色,对陈师昌说:“师昌,将那份报告交给陈主任吧,现在看来,我们之前上交的报告一定没能传到委员长手中了。”
  “什么报告?”老蒋疑惑的道,一边从陈布雷手中接过陈师昌递上来的那份报告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然后马上又烟消云散。
  欧阳云和姜树人将他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两个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嘴角各自浮上一抹会意的微笑。
  这是报告的副本,而正本早在文安会战之后便被送往了南京。报告的主件是对这次战役的描述和总结,附件则分为两份,一份是此战有功人员的嘉奖申请,还有一份则是不少证人的画押证词,以证明冯、刘二人因为窥伺29军和任丘地盘和日本人有过勾结。姜树人初提出要给南京这么一份报告的时候,李铁书等人都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好在欧阳云听进了这个建议。现在看来,他们当时此举是多么的必要啊!
  留意了一下报告的日期,老蒋厉声问陈布雷:“怎么回事?这份报告应该早就呈上来了,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老蒋难得的发火,因此一旦发火,其虎威还是很让人害怕的,陈布雷额头迅速的见汗,他说:“委员长息怒,我这就让人去查,如果这份报告真的存在,一定可以找出来的。”
  “不要去找了,不是有一份在这里了吗?以后让他们多留意一点,北方来的公件,特别是学兵师,一定要尽快的送到我这里!”
  陈布雷的意思,显然还怀疑欧阳云刚才那话的真实性,好在老蒋是明白人,知道肯定有这么份文件存在过,不然对方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不理陈布雷,他脸上的怒意瞬间消退,看着欧阳云说:“那次事件我多少听闻一些,冯、刘二人不管与学兵师有什么过节,他们那么做肯定是不对的,不过欧阳哪,你直接迫使他们流亡可也做得过了。事情的起因我是知道的,是因为你们推行的土地改革吧?欧阳,国家法律是保护私人财产的,这一点上,犯错的一方可是你们。嗯,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影响相当的不好,前些日子中央不少委员还集体上书请我为他们做主,莫如我来打个圆场,这37师和143师你还交给他们,但是你们的损失必须由他们进行全额赔偿,你觉得如何?”
  欧阳云听得心中又是一惊,对老蒋的认识也深了一层,心说难怪对方能够从一个青帮流氓混到这个地位,果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政治头脑和手腕,他明着是为了冯、刘二人打算,可实际上却是在为后面的谈判加筹码呢,呵呵,看来自己刚才那番态度让他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来南京之前,双方已经通过张镇交换了各自所需,之所以还要当面会晤只是为了将一些细则明确一下而已。来之前,欧阳云和李铁书他们讨论过此次谈判的策略,决定先礼后兵,先软后硬,这才是他刚才那么恭谨的原因。感觉到姜树人和陈师昌正在看着自己,欧阳云回瞥一眼,感觉到两人眼神中不约而同的都是坚毅神色,他微微的点头,然后看着老蒋说:“委员长,古语有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照中央委员的说法,当时我之所以要对冯刘二人下狠手,实在是迫不得已,当时的情形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个局面,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个人起了恻隐之心,可是手底下万余的弟兄却也不会答应哪。”换上一种有些悲怆的语气,他继续道:“委员长,此战我们学兵师的伤亡可是巨大啊,眼看着自己亲密的战友倒在血泊中,当时的情景……”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说得动情,老蒋也不得不轻轻的叹了口气以示理解。而他心中真实的情绪却是有点愤怒,无他,狮子大开口的可能没有了。
  第238章 南京(三)
  第一天办公室的会晤给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早在欧阳云一行来南京之前,由张镇从中斡旋,南京和学兵师方面早就相关具体事项达成了共识,而老蒋之所以提出要欧阳云亲来来一趟,一方面是政治方面的需要:欧阳云和学兵师因为在文安赢得的那场胜利,已经成了国民心中的英雄和英雄军队,甚至被一些极端的报人呼为“新中国的希望”,对比之下,中央政府所搞的“攘外必先安内”不仅不得人心,而且也没有达到老蒋预想中的结果,他将欧阳云招来正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这一点,学兵师也是国民党的军队,而欧阳云只是自己属下的一个将佐,而他们取得的胜利,与国民政府的英明决策不无关系,其后有着政府大力的支持。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老蒋对欧阳云和学兵师也产生了一些兴趣,他想借此机会考察一下,这个传说中的“抗日双雄”有没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臂膀。当天下午下班以后,老蒋没有急着回府,而是端着一杯茶问陈布雷:“你觉得这个欧阳云如何?”
  “很有心机和手段,处事老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对于民生倒是很照顾的,这一点和其他人不同。”
  “那么,有可能为我所用么?”
  这是个难题,陈布雷认真的想了想说:“观察其为人行事,我发现他果如其绰号一样,对日本人和汉奸特别痛恨,由此可以断定,不管其人有着怎样的野心,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是爱国的。如果委员长从大义方面打动他,给其下达命令的时候多从这些方面考虑,我认为他即使心中不愿也不会明着拒绝。”
  觉得他分析得有理,老蒋忽然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听说他今年才21岁?”
  “观其相貌确实很年轻……”
  “21岁就当上上将了,这个年轻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哪!”
  “委员长,那您是同意他们的条件了?”
  “不同意又能怎样,华北现在的局势相当的微妙啊,那个宋哲元也忒不中用,自古只有大鱼吃小鱼的,他倒好,一条大鱼楞被小鱼给咬了,而且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幽幽的说着,老蒋大有当初看错人之感,心中想着,要是早知道宋哲元不堪大用,那我当初还不如直接将冯刘二人中的一个提上来呢,那样的话,现在的华北局势肯定是另外一番情景。
  “宋哲元也不吃亏,听说他用察哈尔从欧阳云那里换来的是每年500万的光洋。”
  “每年500万吗?学兵师这么有钱?”老蒋霍然坐直了身子。乍一听500万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是加上一个每年,此格局完全不一样了。冥思了一会,他看着陈布雷问:“我们的要价是不是太低了?那个张镇,他有从我们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吗?”
  张镇是老蒋心头的一个痛,先不说从私人感情上来讲,张镇乃是他曾经极为信任的学生,单说其身后那一千余人的原宪兵一团。这可是老蒋的心尖尖哪?!每每想到自己花费了巨资并寄予厚望的精锐部队就这么被欧阳云空手套了白狼,他心中便有种撕裂的痛感。
  学兵师和他们目前达成的协议是,承认国民政府的领导地位,承认老蒋为国家唯一领袖,每个月赠予中央直属部队1000盘盘尼西林针剂和2000盒的药片,另外,以成本价为中央直属部队制作五十万套的春秋、冬装,军事上的对外行动,必须取得中央的批准才可行事;而老蒋对学兵师的回报是,承认学兵师升格为学兵军,并对两次文安之中的指战员进行与中央直属部队同等待遇的嘉奖,承认察哈尔并入任丘自治区,承认37师并入学兵师。
  陈布雷猛然发现委员长的脸色大变,知道是张镇这个禁脔的原因,领教过学兵师厉害的陈布雷担心委员长的狮子大开口会将这次谈判搅黄,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委员长,我们的要价其实也不低了,孔副院长借着这个契机和任丘方面达成了财务方面的一些共识,我想以孔副院长的经济头脑,他一定不会让中央吃亏的。”
  “哦,有这种事?”对于自己的姐夫孔祥熙,老蒋太了解了,听到他竟然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里,他暗暗的皱起眉头,半晌挥挥手说:“这样的话就按照既定的条件去谈吧,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是!”陈布雷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老蒋又将他叫住了,有些阴沉的说:“那个张镇,让戴笠的手下和他多接触接触,他虽然误入歧途但毕竟曾是我的学生,有合适的机会,我欢迎他改邪归正。”
  陈布雷点点头,言告一声,这才轻轻的退了出去。
  欧阳云一行一共在南京呆了四天,其后又和老蒋见了一面,然后,他们便带着几份委任状和一大堆奖章离开了现时中国的首都。一行人坐火车先到徐州,然后再兵分两路,大部分人随姜树人回任丘,其他几个狼牙战士则随着欧阳云去了广州。
  对于欧阳云坚持要去广州一趟,出于担心他的安全,姜树人坚决的反对。不过,欧阳云只说了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口:“姜总,你不是总念叨财政紧张的么,我这次去广州可是谈大生意来着。”
  “大生意,和南天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