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唐槐忍不住笑笑,捏了捏庄小多掌心嫩肉。
  从公孙赫顶楼的办公室看起,再一层一层往下。
  员工见他们白发魔头老总狗腿的搭着一个男人的肩,这里看看,那里介绍一下,都在猜测那是何方神圣。
  终于在唐槐一行人在参观种猪饲料样板的时候,朱费被人拉住了。
  老朱,这是哪个大佬啊?这么大排场。
  朱费:云南省玉山县茶亭村的项目承包人。
  员工:???
  参观完,又给唐槐和庄小多安排位置去听专家陪训,主要是讲一些前期需要的准备以及设备保养知识。
  庄小多从书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的记。
  唐槐一开始也拿着根笔在小本子上写点,回头一看庄小多的完美笔记,也就放下了。
  这不是他的长处。
  听了快半个小时,唐槐昏昏欲睡,时不时脑袋就要歪一下。
  庄小多密密麻麻记了很多,听课的间隙还要监督学渣,掐一下唐槐。
  这么生动的课你都听不进去,玫瑰是怎么种的啊?
  唐槐慵懒的单手托腮,直接网上看视频,第一步,第二步,告诉我怎么干就好了。
  庄小多:那,那样做的原理你懂吗?
  唐槐:懂那个干嘛?
  庄小多: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你要知道是为什么,然后补救啊。
  唐槐:去网上搜该怎么办就好了。
  庄小多:搜不到呢?
  唐槐桌下的右腿一动,轻轻碰庄小多的小腿,你学好理论,我来动手。
  庄小多无奈,不再跟他掰扯,继续听课,唐槐则继续打瞌睡,最后甚至猖狂的把他的大头靠在庄小多肩膀。
  讲台上的专家连连给庄小多射来眼刀,庄小多只得装傻闪躲。
  这两个小时的课,唐槐睡了一个半小时。
  结束后看着庄小多的笔记文档满意点头。
  庄小多也成就感满满,自从回了乡下,他是这个也不懂,那个也做不好。
  重的搬不动,细致的搞不来。
  总算有个他擅长的了。
  正要关电脑离开的时候,后排有人拍了拍庄小多肩膀。
  帅哥,能把你的笔记也给我一份吗?
  是个女孩,看着也挺年轻的,庄小多不介意分享,正要答应的时候她旁边的男人不开心了。
  他手里拿着小本子,嘟囔着说:我不也记了嘛。
  女孩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胳膊上,你看看你记了个什么?猪都看不懂。
  猪本来就看不懂啊
  庄小多噗嗤一笑,说:没关系,你有U盘吗?我拷给你。
  显而易见,他俩没有,只好加了微信,庄小多说晚上回去发到她微信上。
  随口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也是云南的,在昆明周边,女孩叫杨纯,男孩叫严祖全,和庄小多他们是同一批承包商,过来学习。
  庄小多人缘一直不错,脾气好嘴巴甜,没几分钟两人就乐呵的聊起来。
  唐槐和严祖全就在各自老婆身后站着,一个双手插兜看似悠哉实则竖着耳朵在听,一个歪着头吃醋生闷气。
  道别后,朱费领着两人去公孙赫办公室。
  庄小多心情大好,听了课,还交了朋友。
  到办公室门口路过助理前台时,两个助理姐姐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庄小多,搞得庄小多一头雾水。
  庄小多忍不住问:怎么啦?
  又低头看自己衣服裤子,很干净很正常啊。
  助理变脸灿烂一笑,没事,你们要喝什么?我送进去。
  庄小多忙说不用麻烦,这时唐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庄小多还没看到里面有什么,就听到公孙赫悲惨大喊。
  队长!都是李璇逼我的!!
  随即办公室门大开,庄小多走上前去,公孙赫对面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人。
  在她脚边坐着的小孩抬头一看,立刻兴奋的爬起来冲向门口。
  爸爸!
  他抱住了庄小多的大腿。
  气氛一度凝固,李璇转过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热闹,公孙赫双手合十在祷告,唐槐情急之下抓住了庄小多手腕,门外三个助理大气不敢出。
  庄小多:救命!
  第13章
  公孙赫走过来,拉开小孩,宝贝,这不是你爸。他指着唐槐说,这才是你爸。
  庄小多补充:继父。
  一个四岁小孩哪懂这些,想也不想就转头抱住庄小多大腿。
  我喜欢这个,我要他当爸爸。
  李璇终于看够了好戏,叫了一声:许遥,过来。
  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乖乖的站在李璇身边。
  庄小多扯出一个苦笑,看了看在座的人,开始脑补这些人之间的故事。
  唐槐退伍后销声匿迹,跑去茶亭村种地,因为回医院复查泄露了地址,公孙赫找上门来,李璇知道后带着儿子找上门来,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小多,你好。
  庄小多回过神来,李璇已经站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
  他握上去,这只手干燥有力。
  李璇早听公孙赫说了唐槐和庄小多的事情,她来找唐槐也不是因为孩子需要爸爸。
  当初唐槐愿意和她假结婚,让她生下许遥,已经是十分感激。
  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李璇也不拐弯抹角,她转眼看向唐槐:老师病了,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去看看他。
  唐槐眼神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刚查出来,肝癌晚期。
  庄小多抬眼,肝癌,他父亲也是肝癌,治愈率几乎为0,一查出来就是晚期。
  一路上,唐槐都沉默不语,双手抱胸的姿势透出阴郁气质,只偶尔能从他颤抖的睫毛上看出此时的脆弱。
  李璇口中的老师,是军校的老师,那一批特种兵都是他带出来的,从154个人到19个人,精挑细选选出了一只全能作战队伍。
  唐槐不是老师最喜欢的一个,却是最信任的一个。
  对待唐槐也更加严厉,他总觉得唐槐可以更好的,希望他能更通人情世故,走得更远。
  庄小多慢慢靠近他,两个胳膊贴着胳膊,庄小多要拉他的手,却被唐槐轻轻避开了。
  庄小多只好乖乖坐着,唐槐对他很好,可是他总觉差点什么。
  庄小多旁边坐着许遥,睡了一半的路程才醒过来,嘟囔着要喝水,李璇从副驾驶递过来个保温杯,庄小多喂他喝了。
  小孩儿安静的缓了一会,开始和庄小多聊天。
  你有孩子吗?
  庄小多说没有。
  你有爸爸吗?
  庄小多说有,但是去世了。
  许遥掰着手指头,大院里的哥哥姐姐都说我爸爸也去世了,他瞟一眼唐槐,可是他就在这里啊。
  我不是你爸爸。唐槐冷冷道。
  庄小多用手肘碰了一下唐槐,示意他别刺激小孩。
  许遥撅着嘴忍耐片刻,哇的一声哭出来,顿时车里手忙脚乱。
  别哭别哭,他跟你开玩笑呢。庄小多连忙扯了纸巾给许遥擦眼泪断断续续哭了好久,公孙赫在高速服务区停下来。
  唐槐,你跟我来一下。
  李璇的语气不怒自威,又转换语气对庄小多说: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许遥。
  庄小多点头。
  两个挺拔的背影往远处空地上走去。
  他们曾是上下级关系,李璇的官职一直是比唐槐高的,尽管后来唐槐的下属老许和李璇谈了恋爱,他在李璇面前仍是客气的样子。
  直到他们两个假结婚。
  你这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李璇道。
  唐槐抽出一支烟,也不点着,就放在手里捏,什么毛病。李璇:有些事,不是你的错,你非要揽到自己身上。就算是你有责任,但没人怪你,没人要你补偿什么,你没必要都算在自己身上然后搞得自己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要死要活。
  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请你不要连累身边的人,小多有什么错?你要那样冷脸对待他,孩子有什么错?你要恶言揭穿。
  李璇一口气说完,情绪稍有些激动,看唐槐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双手叉腰来回踱步。
  庄小多远远看过去,只看到唐槐在大太阳地下傻站着,而李璇戴着墨镜,双手叉腰在唐槐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指指点点。
  他忍不住问:李璇姐很凶吗?
  车内两人同时回答。
  母老虎本虎啊!
  妈妈最温柔啦!
  随后公孙赫和许遥就打了起来,庄小多趴在车窗上,宛如一尊望夫石。
  另一边,李璇已经骂出节奏来了。
  人家小多一看就很乖,那么喜欢你,那么依赖你,你倒好,仗着人家打不过你就随意对待人家的感情是吧?垮着一张脸给谁看呢?你老婆要拉你的手你就是拿着枪也得放下去抓住。
  唐槐自知李璇说得有道理,但又拉不下面子认错,还要偶尔顶两句,你一个人民军官这么说不好吧。
  李璇的火腾的就上来了。
  我就是比喻!你现在还有什么枪啊,你现在持枪我立马就给你拷上,说你你还不乐意是是不是?人小多高材生,长得又帅,能看上你这个大龄离异村夫就不错了。
  足足骂了十多分钟,李璇才回来,钻进车里吨吨灌水。
  见庄小多一脸担忧、心疼的看着远处的唐槐,跟他说:去看看他吧。
  庄小多头也不回推开门就跑过去。
  许遥抓着妈妈的胳膊奶声奶气的问:妈妈,周星驰是谁啊?
  什么?
  刚刚小多哥哥说你是周星驰,唐叔叔是那根钢管。
  公孙赫哈哈大笑,补充道:nonono,宝贝,唐叔叔可不是钢管,他不直啊。
  诶诶,老赫,这你就不结合电影了哈,那钢管,确实被星爷骂弯咯哈哈哈哈。
  两个大人笑得前仰后合,只有许遥懵在原地。
  大人的笑点好奇怪。
  庄小多跑到唐槐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不是被李璇姐骂了?
  没有。唐槐灭了烟,来拉庄小多的手,走吧,晚上跟你说。
  一路开到那个靠海的别墅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李璇跟保姆聊了两句,带大家去书房。
  老师,你看看谁来啦?
  书房内满满两大墙壁的书籍,家具都是红木的,昏黄灯光下老人借着桌前一盏小台灯在写些什么。
  他抬起头来,双眼浑浊,眉毛都白了。
  唐槐?
  老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这才现出他已经积水严重的腹部。
  你来干什么?
  庄小多没想到老师会这样说,难道不是老师想见唐槐吗?
  老师满是褶皱的脸看不出此时是什么表情,但是一转眼看到了庄小多,顿时露出微笑来:雪涛回来啦!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庄小多疑惑的看向唐槐,唐槐上前想要解释,却被老师的话打断。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说罢才放下自己手中的钢笔,上前拉庄小多的手说:任务结束了?没吃什么苦吧,好,好,白白嫩嫩的,和以前一样。
  无人说话,庄小多料想应该也是老师的学生之类的,出去执行任务了。
  他立刻灿烂一笑,嗯!回来看你了,老师。
  老师一听,两眼通红,双手颤抖得厉害。
  李璇赶紧把老师扶到椅子上坐在,刚坐下又站起来,拿起手边的拐杖,边往外走边说:你们去客厅坐,我叫李婶做饭吃,雪涛,来,去看你的房间,爸每个星期都收拾呢。
  庄小多诧异,用眼神向其他人求助,公孙赫轻声说:雪涛是老师的儿子,也是我们战友,四年前牺牲了。
  庄小多扶着老师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的装修和整个房子都格格不入,是明显的北欧风格,而家里其他地方都是传统中式。
  老师进来看到书桌上的百合有些枯萎了,忙走过去,唉声叹气道:我这两天昏昏沉沉,忘了换水了,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买新鲜的。
  房间布置很简洁,家居也很是新颖现代,没有一丝军旅的元素,更像一个高品质白领的房间。
  庄小多在书桌上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个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男孩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其中有个人是唐槐,而另一个,想必就是雪涛了。
  老师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孩子,爸这两年也去了解了很多,想通了,你要是喜欢,爸都支持你。
  他手里拿的是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
  庄小多脑海里似乎有了故事的雏形,唐槐之所以对四年前的事故无法释怀,除了对战友的愧疚,还有对老师的愧疚,甚至,还有对恋人的愧疚。
  他鼻头发酸,忍不住吸了一下。
  老师只这样走了一会,说了几句话,就很是疲倦了,保姆进来叫他去吃药休息。
  老师不愿去,独自生了一会闷气,抬头看到庄小多,眉头紧蹙,拿拐杖指着庄小多厉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准进我儿子房间,出去!
  唐槐从门口闪身露头,招招手示意庄小多先出来。
  晚饭只有他们一行人,老师并未出席,保姆说他已经睡下了。
  除了公孙赫和许遥偶尔说两句,席间安静得只剩碗筷相碰的声音。
  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庄小多一晚上都心事重重。
  洗完澡出来,额角上竟然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
  小多。唐槐从床上起来,轻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