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韩一轩在门里听着,站起了身,深呼吸了几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一个中年的打扮潮流的女Omega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Omega正在沙发上挑选着衣服,而一旁站着一个比他矮上些许外貌有些稚嫩的男Alpha,以及在那男Alpha身边的一个中年的男Alpha,男Alpha与记忆中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带着金丝眼镜框,看起来一副温和尔雅的样子。
  韩一轩走了出去,被那四人看见,四人的笑容立马僵在了面上。
  漂亮的女Omega收起了那些衣服,仿佛怕被韩一轩看见,稚嫩的男Alpha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仿佛多跟他待一个空间都亵渎自己了一般,只剩下了那中年女Omega和那中年的男Alpha。
  女Omega似是极为不满,瞪着他上前拉那中年男Alpha的袖子,那男Alpha见状伸手仿佛安抚一般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这才走上前来,朝韩一轩说:回来了?
  语调云淡风轻的好像自己只是出去随意出去游玩了一番,而非好几年没有回来。
  韩一轩指节蜷起紧缩了起来,冷淡的回:嗯。
  男Alpha闻言,眉头皱了皱,眼里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眼看就要发作,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强压了下来,面色显得十分的难看,他错开韩一轩往二楼走去说:你跟我上来,我有事问你。
  韩一轩闻言,深吸了好几口气,跟着上了楼。
  一上楼,那男人就把他领到了书房。
  韩一轩走进,随手带上了门。
  这书房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以前被领进韩家的时候,他每个月问父亲拿生活费、每个学期学费都会来一次,开了那个口就会被呵责一番,可以说,韩一轩对这里的印象并不好。
  一进来就有种立马会被呵斥的感觉。
  你认识蒋铭?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发声了,说的话确实韩一轩怎么都没料到的,韩一轩皱眉反问:那是谁?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闻言,眉头微挑:你不认识?
  男人推了推眼镜框,有些诧异,这前几天蒋铭刻意来向他问起这个他自己都快忘记的儿子,语气还是前所未有的好,他以为自己的儿子争气了,和蒋家建立了不错的关系,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这人并不认识蒋铭?
  韩仁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儿子,这人上次见的时候身高才只到腰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现在一下子抽高到了跟他差不多了,面上的婴儿肥褪去,轮廓长开,呈现出跟他母亲一样的过人外貌优势出来。
  虽然眉目间隐隐带了些自己的影子,但他面上更多的痕迹还是属于他母亲的。
  也因此,虽然多年未见,但瞧一眼,他便知道这人是谁。
  一想到他母亲,韩仁的脑阔就疼,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浮现出他母亲威胁自己的时候和从自己这里拿钱的趾高气扬的模样,他面色微沉,连带着看面前的儿子都不怎么顺眼了。
  跟着儿子的相处他早就忘了,但他记得,这人跟他母亲是一个势利模样的,只知道问他拿钱
  这么一个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跟蒋铭攀上什么关系,毕竟那蒋家出了名的不喜欢结交那些势力唯利是图的人。
  上次他想跟蒋家谈生意,蒋家的人连他都瞧不上,就别说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韩仁不屑的看了韩一轩一眼,揉了揉眉心。
  也是他糊涂,怎么就被蒋铭一通电话给扰乱了心神,以为这人就能跟蒋家的人攀上关系了呢,还让人刻意把人叫回来。
  回来就板着个脸,看了晦气。
  既然跟蒋家没什么关系,那这人是不是韩家人也就无所谓了,韩仁眼闪了闪,眼里闪出一丝精明的光来。
  韩一轩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错过他那父亲的每一个神情变化
  原来叫他回来是以为他跟蒋铭认识?
  他不知道什么蒋铭,不过蒋熙鸿倒是认识一个,蒋家的少爷。
  但他没打算告诉这些人。
  他父亲在得知他不认识蒋铭之后,面上有明显的嫌弃厌恶的神色,这么多年了,他这父亲从进门到现在没有问过他一句在外边过得好不好。
  韩一轩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一句问候和一分抚养费都没有,他竟然还期待所谓的亲情?
  他估摸着,要不是他长得像母亲,今天他回来,他这父亲都不一定认得。
  韩一轩心里冷得如同掉在了冰窖,神情更为的冷漠了。
  听惠子说,你有几次跟她提了想要独立户口的事情?
  惠子,郑惠子,就是他父亲的妻子,他的后妈,他之前在电话里确实提过,不过都被拒绝了。
  我想过了,让你独立也并不是不可以。韩仁开口,韩一轩有些诧异的抬头,就听得他父亲说:这么些年,每次得到你消息,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又是去哪个高级会馆工作了,我让惠子千叮嘱万嘱咐的告诉你,要你不要去丢韩家的面子,你从来置之不理,你从来没有为韩家想过,要不是你惠子姨聪明,编出一个你只是去体验生活的借口,你让韩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韩一轩听得心头发寒,连指尖都颤了。
  他管韩家的面子哪里搁?他不工作都没法活下去了!
  他喉间发涩,唇瓣跟着一抖一抖的颤,心里无数的苦楚和苦闷想要宣泄而出,但临到头,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
  跟完全没有关心过他的人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韩一轩强压下了翻腾的情绪,冷静的开口,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嘲弄:既然你觉得我丢你韩家的面子,把户口还给我岂不是更好,跟你韩家再没什么关系。
  诶,我正有这个意思。韩仁开口:先前拒绝你是没有好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明天庆祝你弟弟升入大学,很多家族都会来,韩家的亲戚也都回来,我会在场上当中宣布跟你断绝父子情分,众人都是见证,从那以后你跟韩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今后再外面再打什么工也跟韩家无关了,当然是死是活也跟韩家无关,别想着回来找我。
  韩一轩闻言心冷得仿佛都冻结了,心情更是一落千丈,原本他被拒绝拿户口的时候,虽然理智知道韩家是为了面子不会这么容易给他,但感情上还有一点点卑微的期待,期待这个家里,他这个亲生父亲还能够对他有一丝丝的不舍。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真的只是他的期待,他那父亲巴不得他拿走户口。
  先前几次拒绝,完完全全仅仅是因为面子。
  而如今有了机会,面子能要回来了,他就像扔掉一件不要的垃圾要将他扔掉,扔掉还不算还要碾在泥里,唾骂两句,这个垃圾跟自己毫无关系。
  韩一轩紧拽着颤抖的指节,强压下各种翻腾的情绪,强逼着自己冷静着开口:那目的一致,你我明天过后,就没有了任何情分,我会离开,从此不再回来,姓我都可以改掉。
  这些你自己的事,没必要说给我听,明天宣布完,就去把户口给你迁出来,今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韩仁说完,面上全是嫌弃,他像是挥散一只令人生厌的野狗摆手说:下去吧。
  韩一轩现下不单单的事心冷了,他感觉全身都像是被一些冰山上万年不化的冰给围绕了起来,那些冰贴着他的肌肤,将他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吸去,吸得他血液凝固,全身冻僵
  整个书房都像是个巨大的冰窖,冰窖里冷气横行,外面的日光透不进一丝的暖来。
  他僵硬的转身往外走,脚步凌乱又匆忙,就像在逃离这个巨大的冰窖环绕。
  一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在郑惠子,他的后妈,他那父亲的妻子,她的站姿有些奇怪,耳朵仿佛刚刚贴在门上,
  韩一轩眼神微暗,越过她往楼下走,郑惠子眼瞧着,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走进了书房抱怨:仁哥,你看他,什么态度,从来就没叫过我
  说着,那人似是意识到什么,又嗤笑出声:哦,对了,也不需要他叫了,明天他就跟咱韩家没什么关系了,仁哥,这次你做的真对,早跟你说了,这小子早点逐出家门的好
  接下来的话,韩一轩听不见了,他走到了自己的屋里,重重的关上了门。
  将那女人尖锐的声音牢牢的关在了门外。
  他缩在自己的床上,眼圈通红,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因为他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哭只会让人软弱。
  可是,这么多年的心酸辛苦仿佛在这一瞬间爆发,心情压抑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虽然辛苦但他从没有受过委屈,后来来到了韩家,在最初的那几年,郑惠子并没有生下弟弟,他只有一个姐姐,郑惠子和姐姐虽然不喜他,也明里暗里的挤兑他,但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是心喜他的,那几年他过得也不算差。
  这屋里的所有东西也几乎都是在那几年买的。
  后来,郑惠子生下了弟弟韩硕,他得到的关爱就一落千丈,他再韩家的存在感也越来越薄弱,后妈与姐姐的挤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严重。
  起先,他并不明白是为什么,只以为是弟弟夺了他的关爱,爸爸没空管他,那阵子他妹妹又出了事,他几乎天天往外为妹妹奔跑。
  他天真的以为父亲那么有钱,那么疼自己,会帮他一起照顾妹妹的。
  他去问他拿钱,找他一起救助妹妹,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也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自己妈妈和父亲的关系,不过是露水姻缘,也知道他爸爸给了他妈妈钱买回来的自己,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在他那里就是个赔钱货。
  那次他也是这么骂自己的,韩一轩也就是从那逃离了哪个家,这么多年,他没有问韩家拿过一分钱,救助妹妹再绝境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回去寻求帮助,他要向自己的父亲证明,他不是赔钱货。
  这次,他回来了,虽然是来拿户口的,但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
  期待他父亲看见他没有靠韩家,靠自己成长的这样好。
  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让他父亲明白,他不是什么赔钱货,他很厉害的。
  可是,到现在,韩一轩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他所做的一切,对于他那个父亲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他这个人的存在,其实在韩硕出生起,就已经可有可无了。
  他跟舒怡一样,都是被爸妈抛弃的人
  原本他还有个舒怡相依为命,舒怡与他是一样的经历,他们是彼此的亲人,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可如今她却
  韩一轩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好孤单,孤单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周围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他的死活,会给予他奢求的温暖。
  恍然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那名夜晚睡觉会搂着他的男Alpha,那个会为他做饭的男Alpha,会即便是讨厌他妹妹也会跟他一起照顾妹妹的男Alpha,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韩一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翻出了手机,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微信聊天框,发了消息过去
  蒋熙鸿正在屋里准备第二天出席宴会要穿的衣服,看见了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的Omega,那人就发了一句短暂的话过来在吗?像逗狗子一样。
  蒋熙鸿想起他头都不回的拿起行李走掉的画面,又看见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心里原本堵着的石子变大了,沉甸甸的压在心口让人呼吸困难。
  他的Omega究竟当他是什么啊?
  他气恼的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没有回消息,眼睛却仿佛挪不开一般一直盯着它
  韩一轩发了许久,那人都没有回消息,他紧紧的拽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酸涩感越加的重了。
  连蒋熙鸿都不想理自己了吗?他是不是真的好差劲?
  韩一轩指尖颤了几个来回,想拨电话过去又怕对方拒绝
  他其他事情都不怕,就怕给出去的感情没办法得到回应,徒增自己一身的情伤。
  沉吟了许久,他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还是按下了拨打的按键。
  蒋熙鸿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手机的屏幕,所以韩一轩一打进来他就知道了,他心里头的石子略微松了松,但并没有消失,他拿着手机,眉目微扬,恶作剧一般又仿佛是报复心一般拿着等它多响了两声才接通。
  接通后也不说话,他就等等自己的Omega给自己一个解释,蒋熙鸿在心里给自己强调了无数遍。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这一次一定要Omega给他一个解释,不然就一定要给他一个承诺,一个确认彼此关系的承诺,不然同居这么些时候,就这么分开了他心里堵。
  然而,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的他听到了一声哽咽的呼唤。
  熙鸿
  那声音黏黏软软的,仿佛包含了无数的委屈与心酸,带着浓重的鼻音,仅仅是一声,这一声却如同昊天铁锤一般砸在了心间,将他重重设置的屏障建设统统击了个粉碎,直砸到了心里,将柔软的心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坑,砸出了腥浓的血。
  蒋熙鸿疼得指节都蜷了起来,声音带上了焦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人却不说话,声音虽然极为克制,但哽咽却没有听过,哭得蒋熙鸿心都被砸成碎片。
  他的Omega那么坚强,是受了怎样的委屈才会这般
  你别哭,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蒋熙鸿哄着,没有发现他早已把刚才的强调与心理建设抛了个干净。
  那边还是不说话,蒋熙鸿焦急,就当他想要动用关系去找韩一轩定位的时候,那人终是开口了。
  他说:我想你了,想见你。
  软绵的声音还带着鼻音,糯糯的特别的动听,说着想你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尾音,那丝尾音就像钩子,那钩子只要略微一紧,就能把蒋熙鸿的魂给钩了去一一半,另外一半还在为他心疼着他喉结滚动,回了一句:好,我去找你。
  嗯,好。那头乖巧着应着,挂了电话,很快他收到了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