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她的手指在骷髅头上圈来圈去,“你喜欢《海贼王》,草帽海贼团也是一样,他们好像是从来不在乎世界政府的运作问题,说起来,海贼团是怎么挣钱的?好像他们只能靠抢,书里不提,你有想过吗?”
  “……世界政府是反派。”叶楚浩辰说,这一次他不再说‘我不知道’了,语气还有点虚,但脖子已梗起来,脸上泛出倔强。“那属于昏庸政府,只代表天龙人的利益,海贼团又没抢平民,你凭什么说他们不正义?”
  青春期的青少年,在生理意义上属于‘脑残’,大脑控制情绪的中枢还没发育完全,很容易不计后果维护自己的理念……刘瑕沉下眼,又笑了,她的手指点到了蜘蛛侠上,“嗯,的确,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读过你在校报上发表的文章——你们学校的网站建设得蛮好的——《全世界每天都有上万人死去》,南非、埃塞尔比亚、刚果……”
  她的示好,让叶楚浩辰的语气缓和下来,“还有伊拉克、阿富汗……远的不说,就是国内,凉山、大别山……内陆和山沾边的地区有多穷,你很难想象。”
  到底谁才是内陆出身?刘瑕的笑意加深了,“嗯,你确实很有社会责任感——你初三暑假去甘肃当过一段时间的义工,是不是?s市的青少年,思想像你这么成熟的不多见。”
  叶楚浩辰脸上浮现喜色,情不自禁顶了顶胸,他的眼神顺着刘瑕的手指,落到了蜘蛛侠上,“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刘瑕说,“你知道吗,你其实真的满讨人喜欢的。”
  她把两张画推到一边,换了个坐姿,同时也换上更严厉、更锐利的语气,“现在让我们来用假设的语气谈谈icyking——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小黑客,被howie23供出的盗号人。”
  “不妨这样想象,他对社会现状不满,向往草帽海贼团与强权对抗的精神,认定了我们这个社会,就像是海贼世界一样,政府和天龙人这样的强权站在一起,平民的福祉无人关心。”
  叶楚浩辰动了一下,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被抓住的学生了,刘瑕拿起另一张图画,“同时,他恰好也是个蜘蛛侠的崇拜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少年,也因此赋予了自己更大的责任。他有一种改变世界的潜在欲.望,而与此同时,所有的高手,都有些不甘寂寞,不愿让自己的天分被埋没,这样的本能,也让他的心有些蠢蠢欲动,在他常去的黑客论坛,人们讨论着howie23那样的超能反派,把他们拜为大神,但icyking对此不屑一顾,在他心里,真正的黑客绝对不会用超能力为自己牟利,howie23做的事情,他也可以轻易做到——只是,他一直都想做个真正的黑客,就像他的偶像,像是这个圈子的奠基者一样,用超能力行侠仗义,改变世界,成为虚拟网络的超级英雄。”
  “但是,又有谁会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呢?盗点id不是什么稀奇事,在技术论坛也引不起人们的注意,要混进最顶级的圈子,他的能力还不够,在现有的层次上,他也就只能做点盗id的事了。但他没有传播的信息是无意义的,建立不起他的名声,他又不可能免费把资料供人下载,这无异于给犯罪分子大开方便之门。他想要改变世界,他想要炫技,有一点虚荣心没有被满足——”
  “——恰好,一次旅行,激发了他的灵感。淘宝新兴的保险政策,更是为他的想法指明了道路,2013年,正是淘宝运费险全面铺开的一年,icyking发现,如果他把id卖给骗保团队,这个id就不会被转卖,用过十次以后被淘宝封死,这是id的终点,没有多次转卖对号主带来的伤害。而他拿到钱以后,可以匿名捐助给一些最需要帮助的人,让非洲儿童喝上净水,为西北地区捐助一口机井——在这个环节里,最后受到损害的只有保险公司,而icyking恰好拥有正常人的善恶道德观——也就是说,对于伤害保险公司的利益,他和所有正常人一样,并不会产生罪恶感。”
  她托着下巴,望着叶楚浩辰,饶有兴致地说,“所以,当他被警方逮捕的时候,叶楚浩辰是很理直气壮的,他的精神防线坚不可摧,因为他的确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在他心里,自己和蜘蛛侠一样,是个超级英雄,或者至少是超级英雄的学徒——不管怎么说,那是个英雄人物。——同时,他也很肯定,自己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留下线索,除了那个加密文件夹,但基本上,警方也破解不开密码。这一切都会像是电影一样,反派们出尽百宝也奈何不了超级英雄,最终他会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个囚室,上演王者归来,继续行侠仗义。换句话说,他拒绝为自己造成的损失负责,他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是吗,叶同学?”
  叶楚浩辰还在勉强维持他的‘理直气壮’,但额前已出现冷汗,刘瑕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听到她猫戏老鼠般的最后一句,他的脾气终于崩溃。
  “难道不是吗?”他抬起头,愤愤地大声反问,一瞬间在气势上反超刘瑕,是被逼到极限的反弹,“难道你觉得他不是吗?”
  刘瑕望着他微微笑,透过叶楚浩辰去看他背后的摄像头,暗想连景云能不能看出来这个事实:现如今,叶楚浩辰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我本人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立场。”她如实告诉叶楚浩辰,“所以我并没有站在保险公司这边,只是针对你的逻辑,我必须友善地指出其中的几个漏洞。”
  “你认为icyking和howie23这样的渣滓不同,原因不外乎几点,第一,icyking对于淘宝用户的保护很完善,他一般只卖几心的小号,这些小号多数没有绑过快捷支付,属于互联网边缘使用者创建的,甚至根本就是死号,即使被盗也无法给主人带来什么损失,经过骗保师以后,这种号会直接进入垃圾桶——他不会对被盗者造成任何损失。”刘瑕说,她紧盯叶楚浩辰,身体微微倾前,增加威慑力,“第二,icyking没有自己盈利,他更像是在劫富济贫。这也是你最坚持的论据,只要这个论据没有被打破,你就依然是个英雄。”
  “……icyking,”叶楚浩辰低声说,他还有一丝冷静,“不是我,是icyking。”
  “对不起,icyking。”刘瑕说,“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骗保师团队其实也不是傻瓜,他们并不会自己承担买下id的成本……没有人规定,他们只能做骗保这么一件事,他们本来就是黑产业的一员——在id库到手以后,他们会用软件再次洗库,用来和手里的身份证资源库比对,‘洗’出活跃的手机号码……”
  叶楚浩辰脸色大变,刘瑕紧盯着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好似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痛悔地教育弟子,“身份证号码、常用网站密码、手机号码,三合一的资源库,对于黑产业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也很清楚吧,叶同学。howie23卖的库以大号为主,反而规避了不少风险,毕竟互联网重度使用者多数会有几套密码轮换,尤其是淘宝密码,很少会和其余网站、网银的共用,快捷支付也有淘宝保险赔偿,除了余额损失以外,很少有后续麻烦,但icyking卖的库就不同了,我们认为,这个库和近年来的多起身份盗用案有关,起码有上百人受到不属于他们的信用卡债困扰,其中金额最巨大的高达20万元——”
  “但——这不可能!”在她充满不屑、指责的愤懑语气里,叶楚浩辰大叫了起来,“在卖库以前,我已经把库洗黑了,密码全部批量改过,就怕他们拿去撞库——”
  他忽然捂住嘴,像是想把刚才的话吃进去,骇然盯着刘瑕,表情明白显示,叶楚浩辰正迟缓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事态有了怎样的转变——
  “对,你把库洗黑了,大部分密码,你全都改过。”刘瑕说,她怜悯地注视着叶楚浩辰,他慢慢地跌坐到椅子上,依然是满脸不可置信,“但手机号和身份证号码你改不了——”
  “——没有软件能批量提取淘宝号里的身份认证信息。”叶楚浩辰打断了他,他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是个极为害怕的小孩,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骗保师必须手动操作下单,提取身份证尾号和默认地址里的手机号码只是举手之劳。”刘瑕说,她平静地把叶楚浩辰从木头上推下去,“这些受害者都是普通人,甚至于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落伍人士,在这个网购时代还落后潮流一步,你可以想象他们的普遍生活水平……”
  她粘住叶楚浩辰的眼神,不让它移开,“你一直拒绝为你做过的事负责,因为你深信你没有做错,你不曾伤害弱者——”
  她把手里的案卷向叶楚浩辰推过去,照片上是一张哭泣的脸,脸上纵横交错,除了泪渍还有污泥,抹脸的指甲是开裂的,“还有更多的受害者,资料正在收集中……打不开文件夹,就找不到骗保师,找不到骗保师,就抓不住信用诈骗团队,你的钱已经被你捐出,没人能为他们的损失买单。叶同学,在你心里,你一直都是个英雄,现在,你能像个英雄一样,承担起应负的责任吗?”
  叶楚浩辰的目光落到照片上,这张哭泣的脸像有温度,把他的双眼烫得通红,又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把他吸住不放。多种复杂的情绪,慢慢流露脸上,他开始不断摇头,“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是混着巨大的绝望、歉疚、恐惧和眼泪一起说出来的。“我……我不知道……”
  #
  “鼓掌!”
  刘瑕才一走进办公室,宋队就大声说,“哗——”的掌声立刻应景地响起来,张局一张脸笑成菊花,鼓得比谁都用心,“精彩!太精彩了!看到了没——都学着点!刘老师这审讯技巧!这锦旗我看不该送给连小子,就该送您——”
  专案组一群人上来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另一群人去办叶楚浩辰的正式拘留手续:虽然没有在笔录上签名,但有审讯录像,口供已经承认他有过盗窃行为,即使无法定罪,办拘留进入正式侦破阶段也不难了。办公室里喜气洋洋,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同事都凑过来了,刘老师、刘老师叫个不停,闹了半天刘瑕才脱身出来,指挥宋队,“您把他押回监区,给他一个单间,让他好好看看材料,这段时间先别提审,晾他两天。”
  “好好好。”宋队当然是满口应是,奉若纶音。张局一伸手把他排到一边,“你这老小子,遇事也不知道多问几个为什么——刘老师,您给好好讲讲呗,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刘瑕有意看连景云一眼,他在人群里回个笑——这师徒真是一个样,动不动就营造学习机会。“张局客气了,其实,您也早看出来了,我在这班门弄斧,多不好意思啊?”
  张局当她客气,还要再说,连景云挤过去附耳说了几句,他改了主意,“那不耽误您时间了,景云,你代我送刘老师出去,专案组去小会议室开会——”
  连景云就送刘瑕出去,还殷勤地为她提蜡笔盒,“那个案卷,你从那里弄来的?”
  刘瑕比比身后,“进去以前,办公桌上随手拿的——照片倒是现拍的,出门前我去了趟上戏,门口临时演员挑了一个,网上下的怕被他发现。”
  连景云发出被噎住的声音,过了一会勉强能够发声,“演……演技还挺好,做临演可惜了。”
  他看来有点心事,刘瑕还当是为案子,一边走一边交代,“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叶楚浩辰会怎么选不敢保证,但一定要注意,不要让警察提审,现在全指望他中二病发作,‘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一激起他的对抗心就不好办了——干嘛,不会连你也觉得他不该受到法律的审判吧?”
  “你觉得我会吗?”连景云倒笑了。
  刘瑕看他几眼,肯定地摇摇头,“你不会,遗憾的是,大部分人都会——直到他们发现叶楚浩辰的行为也伤害到了具体的,可代入的个人,把这危险带到他们身边,忽然间,他们就都会觉得他实在应该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这就叫情怀不敌利己主义。”
  “精致的也不行?”连景云追问了一句,又赶快呸掉,“精致利己主义——我一个大老粗怎么能知道这个词,呸呸呸,我自己掌嘴,你就当没听过!”
  连景云总是有办法把她逗笑,刘瑕一边笑一边拉开车门,“你啊你啊。”
  连景云把东西放到后车座,关上门,但手还扶在车边——他脸上那点心事,并没有消解,刘瑕也就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门边上,询问地看他。
  “你说得对,如果这是一出戏,观众的感情,的确会发生好几次转折。”连景云思索一会,还是开口说,“情怀不敌利己主义,发现icyking的做法,其实是在威胁每一个人的安全后,大众立刻会觉得他才是那个坏人……但,当他们发现这只是你的编造以后,你就又成了坏人——虾米,为了破案,这么做,值得吗?”
  “你问我值不值得?”刘瑕失笑,“且先不说我的答案,你这个问题首先就不成立——在这个案子里,哪有大家?能看到录像的不都是警察,他们的态度,你刚不也看到了?”
  “看到的,未必只有警察啊。”连景云幽幽地说,“昨晚之前,你对黑客的文化传统、常见心理几乎一无所知,送了沈先生回家以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把沈先生给你的信息,用来对付叶楚浩辰,你……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刘瑕吸一口气,回给连景云一个朦胧的笑容,不说是,也不说否。
  连景云的眉眼黯淡下去,似是自问,又似问刘瑕,“这么做,值得吗?”
  “沈钦对我,有个错误的认知,”刘瑕说,“他一直觉得我‘很温柔’,我以为,在他的思想有进一步的危险倾向以前,把它及时纠正过来,也不为坏事。”
  这个理由,似乎仍不足以说服连景云,刘瑕能轻而易举地阅读出他的心理:刘瑕辜负沈钦的信任,还不是为了帮他?这笔帐,被他算在了自己头上。
  “算了,已经发生的事,先不去想,”气氛僵持数秒,他吐口气,“来日我向沈先生负荆请罪吧……虽然他未必在乎。”
  连景云一边说一边苦笑,“现在该考虑的,是善后问题吧……对他来说,你这等于是反手捅他一刀,以我对他浅薄的了解,我想,沈先生是一定会有反应的,这反应,说不定……不,肯定也会非常激烈……”
  ☆、第29章 锦旗
  “刘姐,话说,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张暖从外卖塑料袋里往外掏饭盒,“居然不老实交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啊?说这什么话?”刘瑕把休闲区的桌椅排开。“又有谁送东西来了吗?”
  “没,不过,刚你在咨询的时候,滨海房产那个特助周小姐又打电话来了。”张暖笑嘻嘻地冲她丢眼色,“说是老先生请你今晚过去一趟,大先生和三先生都会在——这不就是见家长了吗?哎,不对,说起来,那个沈铄先生,是沈家二房的公子吧。怎么沈二先生没来?难道你这个情况,是和沪上吴彦祖出的?”
  张暖一直惦记沈钦的照片,这个梗拿来打趣过好几次,刘瑕呿了一声,“这才几周,有这么早见家长的吗?瞎猜也要讲基本法啊你。”
  “感情的事,很难说的!”张暖嘿嘿笑,“刘姐,那你去不去?周小姐说一点会找我要个回复。”
  “去啊,怎么不去。”刘瑕说,看到张暖表情变化,她笑了,“别问,我承认了,就是去见家长的。”
  “刘姐你!”张暖做气急败坏状,刚要继续往下开玩笑,门口风铃一响,她赶快放下筷子跑去门口,“连大哥,你怎么来了?”
  “没事我就不能上来看看?”连景云左顾右盼地走进来,“嗯?你们这内装,变化很大啊?”
  “下午有个偷窃癖的小案主过来。”张暖跟在连景云背后,就像是小鸡雏一样崇慕,“所以把小零碎都收拾了一下——连大哥你吃过了吗?就这里吃一口吧,等我给你倒杯水啊。”
  她在接待区团团乱转,又忙里偷闲跑进洗手间,估计是去补妆,连景云就在几个房间里上下左右地看,刘瑕看两团旋风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也是好笑,“你在干嘛?”
  “寻找蛛丝马迹呗。”连景云走过来,“这几天,工作室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张暖捧着几杯水过来,正好接上话,“啊,什么麻烦?”
  “你们两个可以组团去说相声了。”刘瑕评论,她和张暖一人分一半的饭给连景云,“先吃饭吧,你从公司里过来的?”
  连景云端详她一阵,仍然没有释疑,“这几天,沈先生真没找你麻烦?他联系你没有?”
  “到底哪个沈先生?”张暖混乱了,“老先生小先生,大先生二先生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作为一个捧哏,张暖人娇娇小小,长得很可爱,相当符合连景云的审美观,两人之前也已经很熟,逗哏没嫌她八卦,“沈钦呀,就是你们的委托人……”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张暖听得双眼放光,只是关注点和连景云截然不同,“那你有看到他正脸吗?这个s市吴彦祖到底帅不帅啊?”
  连景云绝倒,“没怎么看过正脸……不过气质应该很不错吧,就那样口罩、墨镜的带着,专案组里我两个师姐还对他留上心了,问我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把汤匙指向刘瑕,“喂,刘医生,沪上吴彦祖有没有女朋友?”
  “应该是没有。”刘瑕不动声色地回答,“要我帮忙牵线介绍吗?”
  “好啊。”连景云打哈哈,眼睛就粘着刘瑕的手机不放,过了一乍乍舌,“这都不抗议……看来,这几天他真没找你?”
  “故事还没说完呢,”张暖催促,“嘶——说起来,这个沈他先生是有点小变态的啊,他不会现在就看着我们吧?”
  “即使有监控,应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吧。”虽然连景云不无刺激沈钦出声的意思,但该表态的时候还是很中肯,“豪门争产,有些麻烦是想不到的。沈三先生闹上门那次,还多亏了他,不然说不定,你就见不到你刘姐了。”
  “不感谢好吗!”张暖吐槽,“长得再帅也不喜欢了,快快快,往下往下的,那你们在这个案子上有什么矛盾?搞得你这么担心。”
  刘瑕站起来收拾饭桌,等她洗完手回来,连景云差不多也讲完了,张暖听得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找什么立场了。“啊,那……我也理解吴彦祖,那个叶楚浩辰才十七岁,就要被判无期徒刑,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也不能不破案啊。”连景云说,张暖剥了一个桔子递给他,白色的橘络都被她挑下来,“你这就属于虾米说的人性弱点,不把法人当人看——好吧,虽然法人的确没人权,但叶楚浩辰是实实在在地给数百万人造成了身份盗用危机,要是你的信用卡被盗刷了,你肯定不同情他。”
  “哎,对了,虾米。”他漫不经心地摘着小黄球一样的干净的橘子瓣,望向刘瑕的眼神却是灼灼,“说到这里,这几天我们去统计了一下s市最近的信用卡盗刷案,还真有不少是和淘宝id失窃有关——你骗叶楚浩辰还骗得很符合逻辑啊。”
  “不是说了吗。”刘瑕自如地一笑,随口说,“瞎猜也要讲究基本法啊。”
  连景云使劲挑眉毛,看着刘瑕不说话,刘瑕泰然自若,张暖看来看去,若有所思,她开口岔开话题,“那你是在担心沈钦先生妨碍破案吗?这个,应该不至于吧……虽然他可能不希望叶楚浩辰被判刑,但也不至于蓄意破坏啊?”
  连景云没提刘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发掘’出灵感的,张暖的判断也因此有所偏差,他收回眼神,笑笑,“既然你们这里没什么事,那是我低估沈他先生了——还以为以他的心智成熟度,肯定会想办法表达意见的。”
  “表达意见也不能折腾我们吧。”张暖说,“更有可能是破坏你们的办案进度啊,这几天警局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什么事也没发生。”连景云说,“所以我过来看看——”
  他环顾了室内一周,眼神最终落到刘瑕身上,和她对视片刻,又移去看她的手机,盯着它慢慢地说。“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看起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刘瑕只是微笑。
  “那,那个叶楚浩辰现在怎么样了?”张暖的眼睛在他们两中间看来看去,又出面打圆场,“他被关好几天了吧,态度有软化吗?要是他一直不说,是不是最后只能无罪释放?”
  “我们已经在找高手来破解文件夹了——s市没有,部里总有,部里没有,实在不行,大公司的技术储备团队里,应该也有人才能借用。毕竟是s市,市局面子还是有点的。”连景云说,“不过,当然啦,要是37天的刑事侦查期内还没什么眉目,他又能一直挺住不说,最后当然也只能放他出去了,毕竟,证据还是不足啊。”
  他转头对刘瑕,半是交代半是询问,“已经晾了五天了,按你吩咐,没人审他,就让他自己想清楚——你觉得,是不是已经到火候了?”
  “难说。”刘瑕摇摇头,“毕竟面临的是牢狱之灾,他肯定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这时候不能逼,一逼适得其反。注意也不要让家属和律师探望——有点违反规定,但这时候确实不能让他想到自己的家庭。得让他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情结里,自然发酵。”
  “如果见了家里人会怎样?”张暖禁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