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这个举动在这样的场合里异常突兀,无比失态,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可惜姜婠婠浑然不觉着,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不可自拔,湿了眼睛。
  “呜呜,我的小珊珊……”
  姜婠婠今夜的礼服是修身的长裙,柔软高档的面料将她姣好柔美的身体曲线勾勒得令人心动,领口以上的肌肤娇嫩莹润,衬着祖母绿幽敛的光芒,相得益彰,让人一眼已移不开目光。再加上她美丽哀愁的脸,红肿的眼睛,含着眼泪努力不让泪水掉下去的痛苦挣扎……这个社会从来对美人有着难以想象的优待,这样的姜婠婠一瞬间已不知动容了多少观众的心。
  其后的竞价,几位颇有实力的大户都不约而同让了姜婠婠。不得不说这是第一次,姜婠婠的机灵以外,她的美貌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姜婠婠的举动太明显,她喜欢这只镯子,非常想要,或许不止喜欢不止想要,那样强烈的情绪更像是和它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再加上之前姜婠婠忙着生无可恋一直没有举牌,很容易让人理解为她今晚全是为了这只镯子而来。
  只要是绅士,遇见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都愿意让一让,而姜婠婠的美就是那么奇妙,男人看她,看到的是女人的美;女人看她,看到的是小姑娘的美。绅士愿意让一让她,女士也愿意让一让她,人家小姑娘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痛苦成这个模样了,还好意思和她争吗?那就让一让她吧。
  零落两三个叫价都是跟着姜婠婠的节奏来,并且点到即止,姜婠婠一一回以感激的微笑。
  但也有人不让着她,ch的经理就志在必得。
  最后,没有钱的姜婠婠惜败。然而因为其他人的有意相让,这只镯子最后的成交价只有2亿,加价幅度低出了今晚拍卖的新水平。
  苏先生游离于人群之外,几不可察蹙了蹙眉。
  “恭喜ch成功竞得明朝老珊瑚手镯!”
  拍卖师一锤定音,ch的经理笑得很勉强,其实他心里在流泪,不,流血。
  姜婠婠擦了擦眼角,微微一笑,大方地朝经理点头致意,而后潇洒退出人群,深藏功与名。经过苏先生身边时,姜婠婠朝他偏了偏头,露齿一笑,那个乖巧那个天真。
  她说:“不用谢,苏先生。”
  苏先生真是头疼。
  ……
  姜婠婠走出会所,心情总算好了点,今晚最后稍微翻了小小一盘,她觉得现在正常呼吸已经没有问题了。
  感谢爸爸妈妈给了她这样好的演技!
  唔,今晚如果没有她姜婠婠,作为重头戏的手镯一定可以拍到10个亿呢。不过有一点是没有悬念的,不论拍到多高,最后得主一定还是ch。姜婠婠看出来了,苏先生已经修炼成精,那只手镯价值无穷,他不会这么傻现在就把它卖了。可他也不能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收着吧,作为一个商人,这样无异于是锦衣夜行。所以他暗中拿出来,再让ch轰轰烈烈地拍回去。到时,万众瞩目的拍卖会,ch以10亿高价拍得稀世难求的手镯作为镇店之宝,其效应之轰动,不,应该叫震动,简直不敢想象,而那个时候,ch在珠宝界的地位也就彻底不容撼动了,再没有什么品牌可以与它比肩。
  苏先生真是个精明的商人。
  不过可惜,他遇见了姜婠婠。今晚,姜婠婠用演技让他功败垂成。
  嘻嘻。
  ☆、第5章
  快冬至的天,姜婠婠走出会所时,在晚礼服外面套上了长羽绒服,不过山上的晚风迎面将她一吹,她还是冷得颤了颤。
  姜婠婠孤零零站在台阶上,忽然想到另一个悲伤的问题:司机呢?
  唔,她闯了这样大的祸,还用问司机么?今晚可真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夜晚。
  亏了亏了,从前姜婠婠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她都做损人利己的事。
  姜婠婠拿出手机,号码停留在司机上面,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的司机有胆子来接她?还是打车app吧。
  但姜婠婠又迟疑了。
  她算了算,她现在在东边的半山上,穿过一座城回到西山也就两个多小时,现在才11点,就是说她回到家还不到2点。
  不到2点,姜濉和林丽雅睡了吗?姜濉平常倒是早睡早起,但姜婠婠觉得今晚很可能是一个不眠夜。
  这样一想,姜婠婠转身就回到了会所。这座会所是中式建筑,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几栋小楼成独立格局,有情调又雅致,姜婠婠记得其中一栋好像是酒店。
  那今晚就先住下吧。
  嗯,住下就住下吧,但是为什么要出示会员卡?
  姜婠婠趴在前台上,眨了眨眼睛,嘴甜甜地问大堂经理,“姐姐,我有请柬,也不可以吗?”
  女经理微微一笑,温柔又疏离,“抱歉小姐,我们这里只对会员开放。”
  姜婠婠想了想,“我有两张请柬,可以换一张会员卡吗?”
  林丽雅的请柬也在她这里呢。
  女经理的唇角是僵硬的,“……”
  这又不是换白菜,两颗白菜换一根萝卜。这姑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会问这样的傻问题?
  旁边一位年轻的前台小姐瞥了姜婠婠一眼,意有所指地插话,“你有两张请柬,却没有这里的会员卡吗?这不科学啊。”
  言下之意,你这请柬是怎么来的?其中不无鄙视的意味。
  姜婠婠看向前台小姐,她应该很年轻,但她实在太瘦了,小小年纪脸就有些凹陷。
  若是此刻换了个人,大约会踩人踩痛处,嘲讽地回一句,“哦,因为会员卡太贵,我要留着钱买胶原蛋白……”
  但姜婠婠只是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姜婠婠虽然有点坏坏的,但她有个好处,从不用言语伤人。斗嘴什么的,太naive了,你看姜婠婠就从来不和林丽雅斗嘴,她都是直接行动。
  “婠婠,你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我不过和苏先生多说了两句话,你就不等我了。”
  一道清朗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姜婠婠蹙了蹙眉,有些奇怪地转过身去。只见身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俊朗精神,一身随意的休闲装扮,慵懒里透着清贵,正双眼含笑望着她。
  一个陌生男人亲热地叫她“婠婠”,姜婠婠心里一阵恶寒。
  女经理和前台小姐则是齐刷刷地叫道:“裴少爷”,连声音里也含着笑。
  其实女经理对姜婠婠说话时声音里也是含着笑的,但那个笑和对裴少爷的笑还是不同。怎么不同呢?对姜婠婠的笑是这样的:“小姑娘,去别的地方玩哈,别妨碍姐姐工作”,而对这个裴少爷则是:“少爷,奴家已经洗干净躺平了,请随意宠幸”。
  裴少爷缓缓往姜婠婠走去,一双眼睛直勾勾凝视着她,凝视这两个字本身就有某种情愫的暗示。
  姜婠婠下意识裹紧了羽绒服。
  “怎么还没有checkin?是要等我出示会员卡吗?”裴少爷不轻不重地问。
  问的是姜婠婠,但一阵手忙脚乱的是前台小姐。
  女经理从容微笑道:“裴少爷请稍等,总统套房已经为您预留。”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姜婠婠,有些话不用明说,点到即止就够了,“祝裴少爷有个愉快的夜晚。”
  姜婠婠不高兴了。
  她好歹做人也十五年了,不要欺负她什么都不懂好么?
  姜婠婠弱弱地出声,“那个,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婠婠,婠婠是我后妈……”
  裴大少爷前一秒还风流多情的脸顿时就僵硬了,太阳穴重重跳了两跳。
  ……
  姜婠婠再次走出会所时,拍卖会的名流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她一个人裹着羽绒服在门口原地跳了两跳,实在太冷了。还是回去吧,被骂死总比冻死好。姜婠婠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车来接。
  刚拿出手机,电话就进来了,姜婠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姜濉”两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点了接听。
  刚放到耳边就是重重的叹气声,姜婠婠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姜濉在她面前总是非常心累的样子,显然夹在姜婠婠和林丽雅之间,他疲惫不堪。
  姜婠婠张了张嘴巴,还是决定等姜濉先说话。
  姜濉说:“姜婠婠你实在太不懂事了,你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偷窃了吗?林丽雅闹了一个晚上要报警,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她拦住?”
  姜婠婠有些委屈,“只是这么一个晚上……”
  只是这么一个晚上让林丽雅出丑,回去姜婠婠就会再把项链换回来,而这条项链她还要还给周老头的。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苏先生……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姜婠婠你还是小孩子吗?”姜濉有些恨铁不成钢,沉声吼她,“二十多岁的人,你做事应该分得清轻重了,你以为谁都会像你爹一样无条件的信任你吗?”
  姜婠婠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你现在还在拍卖会?”
  所以说,很多时候姜濉还是了解姜婠婠的,算准了姜婠婠不敢回去。
  姜婠婠吸了一口冷风,轻轻“嗯”了一声。
  姜濉说:“你阿姨刚刚才睡下,你今晚不要回来刺激她,就在酒店开个房间,明天自己打车回来道歉,知道吗?”
  姜婠婠点了点头,想到姜濉看不到,正要出声,姜濉已经挂了电话。
  姜婠婠心里有些沉重,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人,静静的没动声色,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姜婠婠侧头看去,是刚才酒店里的裴少爷。
  姜婠婠没想到他会跟出来,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低头继续弄手机。她打算让出租车过来,送她到山下的酒店住一晚。
  那人缓缓走近姜婠婠,似笑非笑,“我以为像你这样……唔,演技惊人的小姑娘,性格会比较大气。”
  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小,演技惊人……
  姜婠婠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呢,没想到除了苏先生,还有人看得出来。
  然而姜婠婠今晚的战斗力实在已经告罄,损人不利己的事做了太多,她这会儿还站在这里吸冷风呢,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
  姜婠婠收起手机,转头对裴少爷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开了个玩笑,裴少爷不要介意。”
  裴少爷抬了抬眉毛,“裴时。”
  “姜婠婠。”姜婠婠迟疑了半秒,还是报了真名。
  报了真名,大家认识了,交谈也可以结束了。姜婠婠晃了晃手机,微笑道:“有机会再见咯。”
  裴时点了点头,没有拦她,站在原地没动。
  姜婠婠不想和裴时胡扯,独自一人走进夜色里,刚走出不远就后悔了。大半夜的,她是抽的什么风?她想走下山去吗?
  疯了疯了。
  好在没走多远,姜婠婠为了人身安全还是决定先回到会所去等出租车来接。从前她的鱼尾很有力,把十个八个人类扫出五脏六腑来不是问题,不过可惜她现在已经失去这项技能了。
  姜婠婠只会对别人坏,对自己很好,对自己不好的事她从来不做。譬如裴时一副猎艳的轻~佻样,她姜婠婠回应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脑子被门夹了才会陪他虚与委蛇吧。
  刚刚转身,就见身后一辆轿车往她驶来,司机很有良心,见她回头,立刻转了近灯。不过当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后座的车窗降下时,姜婠婠决定收回前言。
  这是苏先生的车。
  真是冤家路窄啊。
  姜婠婠看清后座坐的是谁时,微微低下的身子猛地窜直,头重重撇开,伴着冷冷一哼,姜婠婠现在看到这张脸就胸口疼。疼得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多么幼稚,哪里还有刚才对苏先生说“不用谢”时的大将之风?分明就是一个输急了的小姑娘嘛。
  倒是苏先生云淡风轻,仿佛两人一点恩怨都没有,他对姜婠婠说:“上车,我送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