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那车夫自然是不耐烦的应付,他奉了命杀顾初宁,可总也等不到她出济宁侯府,纵然他们嚣张的紧,也是不敢硬闯济宁侯府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抓住的,只恨这马车上还有济宁侯府的千金,若不然他们何必这样麻烦,直接杀了顾初宁就好了,现在却还要畏首畏尾的。
  顾初宁见那车夫不回话,忽然拿出那发钗使劲刺了马臀一下,这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马儿果然吃痛,嘶鸣了一声就发起狂来,马车忽然剧烈的晃荡起来。
  那车夫一时没有防备,果然就被甩下了马车,狠狠地翻滚了几下,半晌都没有起来,似是受了内伤的模样。
  马车里头,珊瑚和宋芷拼尽了力气将顾初宁给拽了回来,几个人相视苦笑。
  马儿还在嘶鸣,马车晃来晃去,随时要散架的模样,宋芷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初宁,咱们怎么办啊?”
  顾初宁抓住了马车内壁,然后撩开帘子往外看,隐隐瞧见几个人影,虽然离的远些,但一直在迫近。
  顾初宁就知道,果然不会只有那车夫一个人,眼下还有那么多人要杀她,她该怎么办,宋芷也看到了,她觉得此行多半是不成了。
  顾初宁忽然道:“宋芷,你现在跳下马车吧,你是济宁侯府的人,他们不敢伤你的,再者说了,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我不能连累你。”
  宋芷虽然害怕,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头:“我不,我是不会撇下你不管的,那我成什么人了。”
  顾初宁闻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若是留下来,那咱们两个人只有死路一条,你现在跑出去了,若是能叫到人回来,我说不定还有条生路。”
  宋芷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哭喊着道:“为什么啊,为什么有人要害你?”
  宋芷实在是想不通,顾初宁为人谨慎和善,自从来了府里以后没犯下一丝一毫的错事,更是甚少出府,唯独的几次出府也都是有她陪着的。
  顾初宁给她擦下了泪水:“你快些走,我还有获救的可能,”现在马儿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正好能跳马,等会儿就要被那些贼人给追上来了。
  宋芷心头纷乱,最后还是听了顾初宁的话,她若是留下来,那她们俩都得死,但她若是能跑出去叫人,顾初宁就还有可能活下来。
  顾初宁看准了时机,就把宋芷给推下了马车,马车里只剩下了顾初宁和珊瑚俩人,珊瑚道:“姑娘,二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叫人来啊。”
  顾初宁方才的话只不过是为了骗宋芷下车而已,她不想连累宋芷陪她一起死,她死也就罢了,可宋芷是无辜的。
  珊瑚撩开帘子往外看,后面的几道身影离的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就要过来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颤抖道:“姑娘,咱们要死了吗?”
  顾初宁抿了抿唇,她向来就不是一个会等死的人,她问珊瑚有要了一个发钗,如法炮制的扎在了马臀上,那马儿原本减慢的速度又快了起来,马车内东颠西跑,晃的顾初宁坐都坐不稳。
  这马儿跑的快了,果然将后面那些身影给落下了许多,顾初宁舒了口气,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她又扯过缰绳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路她怪不得她熟悉,上次去京郊放风筝,来的就是这附近,再不远处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忽然一个颠簸,顾初宁撞在了马车壁上,她一下子就有些头晕了,可现在却顾不上这个了,因为后面的人已然追了上来,一行人约有五六个人的样子,各个都穿了黑色的衣衫,手中握着一柄钢刀,在日光下湛然发光。
  接着顾初宁就听见一声刀撞击在马车上的声音,马车内撒下了许多尘土,顾初宁往前看去,只见马车前头也多了一个人,那人秉着一把钢刀就往里插,她和珊瑚小心躲了过去。
  可再躲如何能躲得过这么多人,下一道刀光落下,顾初宁闭上了眼睛,她是躲不过去了。
  顾初宁忽然想起上次就是在这里遇见了挟持她的严安和陆远,这次她还能不能等到陆远。
  闭眼前的那一刻,顾初宁发现她如今是越发依赖陆远了,好像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可这次,她还能不能等到陆远?
  那一道湛然的刀光终究没有落下,而是被另一道刀光挡住了。
  顾初宁睁开了眼睛,团扇一样的睫羽微颤。
  第59章
  日光下刀光湛然晃眼, 陆远侧坐于马上,手里握着一柄刀挡住了那刺客的刀刃儿, 发出了一声极清脆的碰撞声。
  顾初宁瞧的分明,她扯过珊瑚向后退,然后抓紧了马车壁,争取不被甩出去。
  还没等她们说话, 马车周遭又多了些马蹄声,马车外部发出碰撞声,显然是那些人打算刺死她, 顾初宁咬唇尽力躲避。
  陆远心下虽然着急,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他手上招招精准, 很快就将那刺客逼退了。
  说来也是巧合,陆远今儿和程临正是来京郊关押犯人的地方办事, 这条路向来僻静, 少有人至,当时他看见有人行凶,二话不说就过来相助,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马车里的人竟然是顾初宁。
  陆远想起上次西山的事,今次又派出了如此精锐的刺客来杀顾初宁, 这背后到底是个怎样的阴谋。
  陆远沉声道:“程临,留活口。”
  程临正在一旁酣战, 闻言就道:“是,大人!”
  程临虽然如此答了, 但心下也是紧张的很,眼前这伙人共有六人,各个武艺精湛,一柄刀舞的虎虎生风,他可是从小练到大的武艺,这些人竟与他差不多,当真是顶尖的刺客,一时间分不出高下来。
  程临驾马酣战,他越与这伙刺客交手心里越惊讶,实在是这帮刺客武艺太过厉害,比上次大人遭到围攻的严安的同伙还要厉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想要害顾小姐?
  也是一时分心,程临的胳膊就被刺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程临却被激发了战意,他丝毫不顾那伤口,继续缠斗起来。
  这边,陆远早已战败俩人,连忙过去支援程临,饶是他武艺甚高,也有些力竭了,他暗暗心惊。
  陆远和程临二人一起,事半功倍,过得半晌就将所有的刺客制伏了。
  程临刚要笑,面色就是巨变,他喃喃道:“大人,那马车还在狂奔。”
  陆远提马就走:“你看住这些人,记得留活口,”他一面说,一面握紧了缰绳去追前头顾初宁的马车。
  马车里,顾初宁和珊瑚被颠的七荤八素,身子不时狠狠地撞上马车壁,她觉得浑身都疼,差一点就要被甩出去。
  可现在却不是能跳马的时候,当时宋芷跳马时马儿还没发狂,自然没有什么伤害,可现在马儿受了两下尖锐的刺激,早就受不住了,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若是现在被甩出去,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珊瑚的面色像雪一样白,她的眼泪早就流了满脸,大喊道:“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她心下已经决定必要时刻为顾初宁挡伤了。
  顾初宁却坚定的道:“珊瑚,我们会没事的,”她无比相信,因为陆远来了。
  就在这时,顾初宁听到了一阵非常急促的马蹄声,她连忙往外看,可千万不要是那伙刺客,车帘飘动,窗外赶上来的人是陆远,顾初宁松了一口气。
  顾初宁接着就看见陆远骑马越来越快,然后与马车前头的马并行,然后陆远一下子就跳到了马车上的马身上,顾初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远左手紧紧握住缰绳,半倾下身子,右手将刀狠狠插在地面上,不过一小会儿,他的左手就已经满是血痕了。
  顾初宁只能尽力抓住马车壁,她知道陆远是在尽力减缓马车的速度,果然,过得一会儿,马车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
  顾初宁接着就看见陆远拿刀刺在了马儿的脖颈上,那马喷洒了许多鲜血,陆远见势跳马,马车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顾初宁心有余悸,她踏着虚浮的步子缓缓走出马车,前头陆远右手握刀,左手鲜血淋漓,此时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他一向俊秀的眉眼此时都染了几分肃杀的气息,见了就让人生畏。
  可顾初宁却一点都不害怕,她缓缓走到了他跟前:“你流血了……”
  陆远的掌心痕迹斑驳,染满了鲜血,他却扔下了右手的刀,指腹轻轻地抚在她的脸上,擦去她的眼泪:“不要哭。”
  顾初宁才发现她竟然哭了,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吧,她刚要回他就想起来:“宋芷……宋芷在前头跳了下来,你快去找她。”
  先前她骗宋芷下去是以为自己死定了,何况那伙人的目标是自己,宋芷跳下去的话,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大一些,但在外头到底还是有危险,若是那伙人有心为难宋芷可要怎么办。
  陆远闻言一凛:“你放心,我这就过去找她。”
  顾初宁觉得所有的心事都放下来了,她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好在陆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陆远还以为她受了伤,就问珊瑚:“你们姑娘可是受了伤?”
  珊瑚缓过神儿来:“方才在马车里颠的狠了,姑娘一直撞在马车壁上,姑娘的身子一向又弱,这才晕倒。”
  陆远闻言放下了心,只有没大伤就好。
  陆远抱住了顾初宁上了马,然后往方才酣战的地方过去,走的一会儿也就到了。
  珊瑚见了就惊呼出声,这地上竟然是六具尸体,俱都没了气息,躺在地上,而程临则是在一旁面色难堪的站着。
  程临见陆远回来了,很是羞愧:“大人,这些人舌根儿下藏了毒,那毒见血封喉,他们被抓住以后就咬破舌根儿服毒自杀了,是属下看管不力。”
  陆远上前看了看尸体,思忖了片刻道:“此事不怪你,他们是存了必死的决心来的,若是成功就功成身退,若是失败就饮毒自杀,为的,就是不被人查出背后主使。”
  程临听的冷汗直流,这样缜密的计划,这等程度的暗杀,却只用来对付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娘子,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
  陆远把顾初宁妥善的放回马车上,又重新套了自己的马,然后才道:“咱们去寻二表妹。”
  按说宋芷是不会有危险,可凡事都怕一个万一。
  …
  前几日刚下过雪,山间的雪尤其的多,举目望去简直是白茫茫一片。
  宋芷的贴身丫鬟帮宋芷拢紧了斗篷,嘚嘚嗦嗦地道:“姑娘,这是哪儿啊,”这附近简直是荒无人烟。
  宋芷跳马的时候马车的速度很慢,故而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受,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儿好似是先前放风筝的地方旁边。”
  先前放风筝是在京郊的空地上,她们时常过去,可那时都是青山绿水,而今却白茫茫一片,很难分辨。
  宋芷又仔细看了看,她确定这就是之前来过的地方,她想到这里舒了口气,既然知道了这是哪里,她就知道往哪边走了。
  宋芷一呵气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她坚定了眼神:“咱们往这边走,”她指了个方向。
  冰天雪地,宋芷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了下来,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怎么了?”
  宋芷想起了方才马车上的一幕,顾初宁劝她下马车寻人相助,可她现在才回过味儿来,那伙贼人就是奔着顾初宁去的,顾初宁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骗她下马车的。
  宋芷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咱们往回走!”
  小丫鬟却道:“姑娘,咱们现在过去也没用了,咱们过去也只是送死,咱们不如出去寻人,那样表姑娘才有一线生机。”
  宋芷喃喃道:“寻人?”这样僻静的所在,这样寒冷的时节,待她们寻到人都要什么时候了。
  小丫鬟也哭了起来:“姑娘,咱们不能叫表姑娘白白牺牲啊,您若是寻到了人,没准儿还能找到凶手。”
  宋芷却摇了摇头,不会的,顾初宁是不会死的。
  宋芷说完就拼了命一般的往前跑,她越快一些,顾初宁活下来的几率越大,小丫鬟见状也跟着跑起来,一时间雪地里就能听到两道粗粗的喘息声。
  可拐过了一道弯,宋芷的步子却停下来了,她甚至后退几步。
  眼前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头上戴着的斗笠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弯了,面上的神情很是凶狠,这人正是先前的车夫。
  宋芷喃喃道:“你不是……”这人正是她和顾初宁一力甩下马车的那个车夫,她以为那车夫会受重伤,没成想竟会在此处站着。
  那车夫扯开嘴一笑,却好像扯到了哪里的伤口,龇牙咧嘴,很是可怖,他的声音有些粗嘎:“宋二姑娘,你逃出来了,你那同伴已经死了吧……”
  宋芷的心一凛,这人果然是冲着顾初宁去的。
  宋芷握紧了手,给自己壮胆,她厉声道:“你们这帮贼子,竟如此无耻,欺负我们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
  那车夫往前几步,大笑了起来。
  宋芷蹙了眉,她喊道:“你让开,我要回府。”
  那车夫却反而拦在了路上:“怎么,宋二姑娘不过去与你那姐妹同生共死了?”他说着眉心一蹙,显然是痛极了的表现。
  宋芷开始害怕了起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她道:“你这大胆狂徒,可知道我是谁,我是济宁侯府的二姑娘,你若是敢伤了我,你别想好过,”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先前的人都忌惮着她的身份不敢伤她,这人也不敢的。
  那车夫嘴角向下瞥:“若是方才的我是不敢,可现在……”
  他们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绕此远路,无非是忌惮着外头有人妨碍,再就是宋芷的身份,可方才他从马车上摔下来,竟碰到了石头上,他的肺腑早已经伤到了,怕是没多长时间好活了。
  况且,他几次三番没有完成青主交代的事,就算他回去,等待他的也只是比死还不如的下场,他何不在此杀了宋芷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