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府
  镇国将军府的大门是朱红色的,两边立着人高的石狮像,远远瞧着冷冰冰的。
  配上门上悬着的牌匾,御上亲笔,叫人望而生畏。
  顾谨渊顶着一干老百姓稀奇的目光走上前,执起门上的铜扣轻敲两声。
  朱红大门开了半道缝,门房瞧着顾谨渊的脸,一时有些愣。
  顾谨渊不动如山,端着姿态任他瞧。
  那门房随即像是回过了神来,打了个哆嗦,不停地弯腰,“原是三公子回来了,三公子稍等,奴才这就去向管家请示。”
  回自己家也需请示,这在小老百姓看来甚是想不通。
  不过这会儿瞧着镇国将军府几个大字,有些个围观的人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高门大户么,那能与寻常人家一样么。
  顾谨渊面色不变,只点了点头。
  那门房得了应,也不多话地直接将门重新阖上,想必是寻管家去了。
  顾谨渊双手负在背后,像是没感觉到这些个在自己身上不停打量的好奇目光,耐心等着这扇门重新开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扇大门便重新打开了。
  只不这次来的不是门房,亦不是管家,是个满身罗绮的女子。
  她瞧着匆匆忙忙的,一见便知是急着赶过来,连多整理一下形容都没来得及。
  虽匆忙,倒也不失雍容。
  那女子命人开了大门,一瞧见候在门口的顾谨渊便激动地要扑上来。
  不过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又收回了手。
  却仍是激动极了。
  “渊儿,许久不见你,这段日子可瘦了,可有忧心烦扰之事,下人可恭敬用心……”
  一见面便似有问不完的话,顾谨渊抬手止住了她未竟之语。
  “娘,秋日寒凉,还是入内再说罢。”
  女子也像是才察觉到似的,急忙点了点头,“是了,瞧娘都高兴坏了,都没让渊儿进去。”
  “想必这一路过来累着了吧,快进来,这回回来可要住久些,莫要再来去匆匆了。”
  一边说着一边侧了身子。
  虽然不想就这样打破她的希望,但顾谨渊显然觉得,有些话还是早说为好。
  他跨过那高高的将军府门槛。
  随后站定了身,说道:“谨渊这回,也是不在府中过夜的,不劳累娘命人为谨渊收拾房内。”
  那女子的面容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不过转眼便摆了一张笑脸。
  “想来渊儿定是事务繁忙,如此还知道回府探望娘亲,娘真是……”
  顾谨渊盯着她瞧了半晌,没有打破她最后一点幻想,算是默认了下来。
  他的娘亲,镇国大将军的正室夫人,前昭平长公主骆凤亭,也就只能用这样虚假的自我安慰活下来了。
  将军府从外瞧不觉着,内里格局却是宽阔。
  顾谨渊随顾夫人走了许久,才见着暖阁。
  暖阁里已经有许多人候着了。
  他瞥了他娘一眼,触及他目光的骆凤亭不自然地别开脸。
  顾谨渊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这一阁人。
  他娘没有与他说是带他来见旁人的,想必心里也清楚,若是与他说了,他怕是到了门口也要转身离开。
  不过,来了便来了。
  顾谨渊不动声色地扫视过这一群人。
  顾将军因为去校场不在,顾老将军的夫人早年离开了,主位便也缺了一个。
  现在在这儿的人,除了顾老将军之外,便净是些腹鬼内怀之辈了。
  先他进门之前,暖阁里说说笑笑地好不热闹。
  只管家突然来报,顾三公子回来了,那热闹便好似刚起薪火的柴堆,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寂静无声。
  这会儿,这些个人也都在打量这位许久不回一趟家门的顾三公子,暗暗思索着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是谨渊回来了啊。”
  首位的顾老将军先打破了沉默,笑着招呼道。
  瞧着他开口,顾谨渊的眼中多了几分暖色,“谨渊请太爷安。”
  “免礼免礼。”顾老将军乐呵呵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今儿有空回来看太爷啊,站在那里做什么,来太爷身边坐。”
  “来瞧瞧太爷身子可安康。”顾谨渊顶着一干复杂的目光,坦然地走到老将军身边坐下。
  在旁边陪着好一会儿,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同辈兄弟姐妹们都恨得红了眼。
  这顾谨渊还真是会抢风头呢。
  虽不常回来,却每每一出现便叫太爷眼中没了旁人。
  若是他日日在府中,那还得了。
  一个个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在老太爷与他说话时开口作妖。
  毕竟老太爷不比现在的顾将军,人虽老了,威严可深着呢。
  顾老将军面上乐呵呵地,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余光早就将这一阁人的神色尽收。
  心中不禁冷嘲。
  人啊,真是越老心里越是门清,眼睛看不太清了,心倒是看得更清楚了。
  这些子孙后辈们,心里有些个什么鬼主意,不能更明白。
  目光将还站在门旁的骆凤亭也一并收了去。
  骆凤亭有些失神似的,杵在那儿不说,目光还痴痴地瞧着顾谨渊的方向。
  顾老将军不由轻叹一声。
  也是苦了谨渊这孩子。
  因着离得近,顾老将军这一道低不可闻的叹声叫顾谨渊听了个正着。
  他瞧过来,“太爷为何烦忧。”
  下面那些个子子孙孙的,听得这道清冷的声音,也都眼巴巴地看过来。
  还有个想要讨巧的,也不知站在多远的地儿,叠声道:“是呀太爷,将心中烦忧之事说出来,我们大家伙儿好帮着一块儿解决呀。”
  顾老将军瞧着这满室目光,一个个看过去,但凡与他对上的都闪闪烁烁。
  不由轻嗤一声,没有一个坚毅之人。
  当下也不欲与这些人多说,摆了摆手道:“没有什么,只是谨渊回来,倒没有人与他备礼,觉着有些凉薄罢了。”
  这话却是在明着讽人了。
  也是,这暖阁之中坐着的虽不都是嫡系,但到底许多是顾谨渊的长辈了。
  他官拜太子少傅,见礼与不见礼都随心,这些个叔伯却是不能略了长辈礼的。
  下首几人互相对视几眼,有些犹豫地朝身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