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杨妡虽疑惑,可心中到底气难平,毫不留情地怼回去,“用你管?我就是想在这里哭一哭,有本事你请主持来把我撵出去。”
  少年丝毫不着恼,语气反而愈加温和,“五妹妹若有烦心事,不妨去听两卷经,这样哭泣被人瞧见恐有闲话。”
  杨妡仍是没有好声气,仰着下巴鄙夷地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好,那我走了,”少年唇角露出无奈的笑,“如今天气虽暖,树荫下终究凉,而且时辰不早了,想必老夫人那边要摆饭了,五妹妹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杨妡扭转身子不愿搭理他。
  少年失笑,摇摇头迈着方步离开。
  一顿火气发完,杨妡略略舒畅了些,掏出帕子拭掉眼泪,不免想起青菱的话。她提过,府里的人来上香或者听经,寺里会封了山门,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
  这少年称呼魏氏为老夫人,显然不是府里的少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怎么混进来的?
  正想着,就见先前的小沙弥引了青菱过来。
  青菱不曾想到杨妡会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小沙弥,“小师傅,能否请你帮忙端盆水来?”
  小沙弥打开纸包见是窝丝糖,立刻眉开眼笑,很机灵地说,“多谢施主,我这就去……不告诉别人。”
  不过片刻,小沙弥晃晃悠悠地端了只铜盆来。
  青菱谢过他,绞了帕子服侍杨妡擦脸,一边道:“……哭得眼睛都肿了,脸上的印子一时半会儿怕也消不了……武定伯府的几位少爷经过此处,听说咱们府在上香,特地进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留了饭……两家是世交又是亲戚,必然要相见的,这可怎么是好?”
  杨妡冷声道:“我哪里知道,想必二太太有法子……”
  否则何必下这么大力气?
  “姑娘!”青菱止住她,“为人子女不可非议长辈。”
  杨妡抬眸盯向青菱,讥刺道:“这话你不觉得违心?你服侍你家姑娘这些年,可曾见二太太动过她一指头?”
  二太太没把她当闺女,她自然也不会把二太太当娘亲。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再者她没有还手已经不错了,难不成被打了左脸,还得巴巴地将右脸送过去打。
  青菱哽一下,开口道:“旁人可都知道姑娘是太太捧在手心养的女儿。”
  杨妡默了默,阖上眼,任由青菱敷粉涂胭脂,良久徐徐吐口气,“我去求方元大师……”
  第5章 遇见
  说罢,并不理会青菱,径自到静业堂门口寻到小沙弥,“我想见大师,能否请你通传一声?”
  小沙弥塞了满嘴的糖,却仍是有礼地双手合十,含含混混地说:“大师不轻易见外人。”
  “我就在院子里头算什么外人?”杨妡有意欺哄他,“要是你不帮我通传我就直接进殿了,反正先前也是你放我进来的。对了,刚才你不在,可是有人闯进来过……”
  小沙弥果然有些惊慌,飞快地咽下口中糖碎,“施主稍等。”
  未几,蹦蹦跳跳地回来,“大师请施主进去,”声音忽地又低了,“刚才真有人来过?”
  杨妡也压低声音,“嗯,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沙弥感激地笑了。
  沉闷阴暗的殿里,迎面供着无量寿佛,方元大师盘膝而坐,手中持一串念珠,缓缓地拨弄。昏黄的烛光跳动,仿佛替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格外的肃穆庄严。
  杨妡油然生起几分敬畏之心,耐心等他诵完,才开口道:“我有事相求。”
  方元大师抬眸,墨蓝的眼底满是慈祥,“意念放下万般自在,施主以后大有福报,不必执着于前生。”
  “非也,”杨妡翘翘嘴角,“大师,我所求不过一顿斋饭。我饭量不大,一碗薄粥一碟小菜足矣,没有小菜,稀粥也可以果腹。”
  方元大师微怔,眸中渐渐溢出笑意,“寺中虽清贫,斋饭还是有的……施主灵慧,当知道人心换人心,你尽到自己本分,自有福泽加身护佑于你。”
  是劝她将张氏当作娘亲,将文定伯府当成自家相处。
  杨妡沉默片刻,道:“多谢大师。”
  方元大师颌首,轻轻敲了下面前的木鱼,从殿外进来一个年纪稍大的沙弥,恭敬地俯身问道:“大师有何吩咐?”
  方元大师指指杨妡,“到客舍给文定府那边送个信儿,说我与五姑娘参禅,顺便留饭。”
  沙弥飞快瞟一眼杨妡,应声而去。
  杨妡谢过方元大师,出了殿门仍在院中石凳坐下。
  青菱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杨妡本不想搭理,可思及方元大师所言,淡淡地道:“大师留我用过斋饭再走。”
  方元大师极少见客,更遑论留饭。
  青菱讶然,看向杨妡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斋饭清淡却很可口,而且还配了盘黄澄澄的杏子。
  杨妡胃口大开,一碗米饭吃了个干净,又吃了两只杏子,直到脸颊不像先前那般*才回了住处。
  杨姵正无聊地跟丫鬟桃枝翻绳,瞧见杨妡,立刻丢下手中花绳嚷道:“怎么去了这大半天?”又低下声音,嘟嘟哝哝,“跟个老和尚有什么可谈的,多无趣?你不知道,魏家表哥来了,祖母留他们用饭,大表哥还问起你,二姐姐气得手里丝帕都快扯烂了,偏生三姐姐还在旁边点火架秧子,当心二姐姐在祖母跟前说你闲话。”
  杨妡马上想到刚才在静业堂见到的那个衣冠楚楚相貌不凡的少年,既然能进到寺庙来,兴许就是魏家几位少爷其中的一个。
  生成那般模样,想必那个大表哥长得也不错,难怪原主的几位姐妹会含酸掂醋。
  杨妡在杏花楼待了十好几年,怎可能猜不出小姑娘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