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不用了。”
  气氛又重新凝滞。
  好在车上大家都低头玩手机,也没人注意他们。
  沈亦欢当然知道她可以她加过陆舟,可以在列表里直接重新申请添加好友,可她不愿意。
  中间还换乘一次,终于到了沈亦欢家。
  沈亦欢很苦恼。
  陆舟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
  “上次在医院,我看到你跟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是你女朋友吗?”
  “什么?”他问。
  “就是抱了一下啊……”她觉得挫败,“一个医生。”
  陆舟回忆起来:“不是。”
  沈亦欢眨眨眼,偏头看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坚毅的下巴,眉目冷静,可以看到耳廓上的一颗淡色的痣。
  “你还喜欢我吗?”她忽然鼓起勇气问。
  陆舟站住,身上是淡淡的烟草味,发苦。
  他只看她,却不说话,眉眼已是风雨欲来。
  沈亦欢壮着胆子,所有乖巧的伪装都在陆舟这里自然失效:“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他眼中更沉,说话时似乎已是竭力克制:“沈亦欢,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沈亦欢抓住他的手,“我就是后悔了。”
  他的手被沈亦欢抓住了。
  她又持起那一把利刃,可以轻易决定他生死的利刃。
  陆舟知道自己只要一瞬动摇就会再次掉入她的陷阱,成为待宰的囊中之物。
  “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跟我分手了?”
  沈亦欢一愣。
  “你就不怕我把你绑住,锁在家里,不让你跟别人说话,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沈亦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他笑:“沈亦欢,我已经够控制着我自己了,你别惹我,你知道的,遇到你的事,我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沈亦欢还处于犯懵的状态。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舟看她:“还打算让我上去坐坐?”
  他挑眉:“你试试。”
  ——
  无法握紧在手里的,只能摧毁。
  我多想把你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多想把你心脏上属于别人的部分都一点一点挖出来,多想纠缠不分,多想一次次占有你,想听到你的哭喊,看到你的恐惧,看到你的屈服,直到你不敢再离开我。
  可事实上,我只能跟在你身后唯唯诺诺,没有尊严,没有底线,像一条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我的爱沉重、自私、黑暗、绝望,而我爱你。
  有时候真想摧毁你。
  可其他时候。
  我只想好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看起来牛逼哄哄,实际上可怜兮兮。
  第12章 多巧
  “你是不是前几天沾水了?伤口有点炎症现象。”何粲给陆舟后背的伤口拆完线后说。
  “嗯。”
  “还好不严重,不然又得反复好几天。”何粲摘下医用手套,“不是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碰水了么。”
  “下雨淋到了。”陆舟赤着上身,后背一道长长的口子,是在之前出任务时弄伤的。
  “给你开了个消炎药。”
  “嗯。之前你跟我提的援疆的事,确定了吗?”
  “确定啦。”何粲温柔的笑了一下。
  陆舟说:“需要签一份自我意向文件,我发给你,填完给我就可以。”
  何粲失笑,还以为他怎么也会劝她几句类似援疆条件不好的话,让她再仔细考虑一下,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又是公式刻板的一套。
  “你现在就发给我吧,我直接这里填完给你。”
  陆舟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把文件发给何粲。
  何粲办公桌上的电脑滴滴响了两声,她点开,大致浏览了上面的注意事项,一边问陆舟自己看不懂的几个条例,陆舟一一解释。
  男人已经重新穿上了上衣,仍能隐约分辨底下线条分明的身体。
  她忽然问,眼睛仍盯着屏幕:“你背上的纹身,是不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微顿,他神色寡淡,捻灭烟:“没有。”
  何粲想起方才替他拆线时看到的,那一处夸张浓烈的纹身。
  像一幅画,用最浓重的色彩与最明媚的笔触画下一支樱桃藤蔓。
  出现在陆舟的后背上,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的激烈碰撞,禁忌,却带致命的吸引力。
  “你们军人,不是不允许纹身么?”何粲轻声问,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这个例外。”
  他说完这句就闭上嘴,没继续说下去了。
  何粲抿了下嘴唇,也不再问下去了。
  援疆的意向报告需要填写的东西很多,陆舟就坐在她前面等她填完,他是个本质无趣的人,也没什么话说。
  于是沉默。
  ——
  沈亦欢在高中时有个绰号,叫樱桃。
  她那些朋友都这么叫她,沈亦欢自己也喜欢这个绰号。
  于是她不喜欢陆舟总是一板一眼的叫她“沈亦欢”,一点也不亲昵,好几次逼他叫她“樱桃”,陆舟都没作声。
  他没告诉她。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群人,比他们高一届的、高两届的,每个都是年段吊车尾,在课间、放学来找沈亦欢,站在教室门口叫一声“樱桃”。
  他厌恶跟那些人共享“樱桃”这个名字,也厌恶沈亦欢总把自己大部分时间分给他们,于是固执的只愿意叫她全名。
  却在分手后的某次机缘巧合,在背上纹了一支艳丽的樱桃藤蔓。
  他享受纹身机的锐器在他后背生生隔断血肉的感觉。
  那一支樱桃藤蔓。
  每一晚,都在他后背肆意盛放,全部化作黑色的欲望。
  ——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小姑娘听到他的话后无措的跑上楼的背影。
  陆舟倚着椅背,无奈又凉薄的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扯的平直。
  他第一次看到沈亦欢是在更早的时候。
  因为保送,他不用参加中考,那几天正是流感肆虐的时候,他生病发烧,中考最后一天的傍晚,他刚从医院挂完水出来。
  整个人都难受的不行,额角一层层冒冷汗,戴着口罩,呼吸都被拢在口罩里,更加闷热。
  忽然,小路上传来一阵滑板摩擦过柏油路面的尖锐声音。
  他皱眉,抬眼。
  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女生踩着滑板过来,因为中考所有学校都放假,现在还穿着校服的只有可能是毕业生。
  他往旁边侧了一步,避开他们。
  少年少女们像阵风,嗖嗖嗖的在他身边穿过。
  “樱桃,你今天不行啊!能不能快一点!”在最前面的男生头也不回的冲后面喊,声音很响。
  陆舟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没注意到转弯口又出现一个女生。
  长发,上面松松垮垮的套了一件校服外套,下摆与袖口的松紧带都被拆掉,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风一吹就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没穿校裤,底下是百褶裙,长腿匀直白皙,袜子到膝盖,踩着一双姜黄色的帆布鞋。
  笑容明媚又张扬,比太阳更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亦欢没看见路上的一块石头,一时控制不住,抬眼就看见一个往后看的男生。
  “快让开啊!”
  可惜来不及了,陆舟刚一回头,就被一股力狠狠带倒了。
  他本就发烧,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摔下去的瞬间只下意识护了一下身上的女孩。
  只闻到一股香味,甜甜的,铺天盖地的,渗透他的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