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条路虽然充满荆棘,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可以战功累累,马上封侯,就连最基本的性命,上了战场也就不是自己可以掌控得了的,刀剑无眼,每逢战事,留在战场上的累累白骨不计其数。
  但是裴昊却认为,正是有了家人的牵绊,他在战场上才能更为谨慎,更加惜命。
  他不会让父母失子,不会让爷爷奶奶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会让他家小姑娘小小年纪失了一生的凭仗!
  “爷爷,您还记得您在我八岁那年给我读的《男儿行》吗?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儒民泣。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其?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人场,胆似熊罢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是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叫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爷爷,我一刻都没有忘。”
  听了裴昊的颂咏,裴老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个大孙子打小读书就费劲儿,更不提背书了,可偏偏这首诗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没忘。
  想当初他也是被他家大孙子逼得没了办法,他家大孙子日日在他课上睡得昏天暗地,他也是真的气急了,随手便将手中的《治世论》给扔了过去,打醒了昏睡中的小裴昊。
  小裴昊正睡得香,他家老爷子天天讲一些让人听了就瞌睡的东西,他要抓紧时间睡一下,晚一会儿就可以跟着师傅多学一个时辰的武功。
  待被不明物体击醒后,小裴昊不解的看着他家老爷子,这就到时间了?今儿个有点早啊......
  小裴昊迷迷糊糊中,一边还特自觉的将破坏他美梦的罪魁祸首递给他家脸特黑的老爷子,“爷爷,给您书。”
  表情那个叫无辜呦!再加上他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样儿,裴老爷子愣是忍了又忍,这脾气终究就没发出来。
  能怎么办?打吧,他舍不得;说吧,他就是个冥顽不灵的。
  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真真的有理也说不通了。
  裴老爷子暗自哀叹不已,把那本他心爱不已的《治世论》收了起来,罢罢罢,这路又是行不通了......
  在裴老爷子将书放置书架之中时,无意之间发现一本诗集,这本诗集讲述的全是抗战情景,武将胸怀。本着不妨一试的心情,裴老爷子就给裴昊念了起来。
  这一念,便是把他家大孙子困乏的双眼给念精神了,从此小裴昊便一发不可收拾,练武更加勤奋,就连他最感头痛的书本,也为了能够看得懂兵书而认真诵读。
  而这首《男儿行》,便也收录在那本诗选之中,裴老爷子清楚地记得当他讲解这首诗时,他家大孙子那双滴溜溜的黑葡萄眼中,闪烁的晶亮晶亮的光芒......
  ☆、第31章 兄弟同心
  三天之后,依然是三元楼二楼的海棠阁。
  “大哥,你真的要进去了!”
  听了裴昊的话,李裕颇感震惊,这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裴昊这几年就如脱了缰的野马,天南海北的跑着,谁也困不住!
  他们这些留守京城的权贵子弟,这些年来,不屑裴昊的有之,暗恨裴昊的有之,一提起他,骂爹骂娘的也不是没有,但说句实话,他们这些人哪个有他活得自在逍遥,私下里,他们羡慕裴昊的不在少数。
  作为裴昊的好兄弟,李裕当然知道他这个结拜大哥好武崇武,志在醉卧沙场,保家卫国。
  但是这样冷不丁的就说要去了,也难怪李裕要震惊,就连平时最为淡定的戴春荣也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大哥,你这回可是想好了?”
  现在可不比平常,如今大夏形势不明,边疆动乱,现在要去了,凭着裴昊的性子,这战场是肯定要去的,而且说不定还得是最前沿!
  知道李裕和戴春荣都在担心他,裴昊感念在心,面上却不显,“你们两个知道的,这军营我是肯定要去的!
  现在先不说我自己,就说这如今的形势,蛮国久居塞外,历来兵强马壮,若不是早年间老爷子奋勇杀敌,威慑天下,伤了蛮国的根本,咱大夏能享了这几十年的安稳太平?
  如今蛮国欲要趁我大夏国势渐微之时,大举进犯,这边疆之处,蛮国屡屡挑衅,滋扰不断,我大夏血性男儿,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也许是被裴昊话语当中的豪情所震慑,李裕和戴春荣二人听了之后,也久久无言,脑海之中时不时显现的景象也深深地印刻在他们心中。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
  “大哥,到时如果你带兵上阵杀敌,我便去给你当随行的军医去,我虽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但寻常的刀剑之伤,我还是能够帮得上忙的。”
  戴春荣一脸平静,可嘴中吐出的话却让裴昊和李裕二人纷纷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别看咱们戴三少平时跟他们在一起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却很少人知道,戴春荣是他们戴家这辈人之中天资最高的人。
  世人都知道京城戴家世代从医,妙手回春,但戴家历代只有一人进宫入职,这是戴家先祖与皇家权衡之下立下的规矩,无人胆敢质疑。
  但皇家毕竟是皇家,动不了祖宗定下的规矩,但每一代入宫的人选必是由他们自己来挑选,为了自己的利益,皇家自然挑选的都是每代之中医术最为杰出的人。
  这种事本来无可厚非,但是这一代戴家出了个戴春荣,三岁能背医书,五岁能通医理,八岁能辨百草,等到了十岁便可单独给人看病开药方了,天资可谓惊艳绝俗。
  戴家一方面觉得很兴奋,他们戴家更进一步的日子指日可待!一方面又很惶恐,这等资质之人出现,天下必将大变,只是不知他们戴家能否守得住。
  为了降低风险,世人皆知戴家这代有三位少爷,大少爷戴春来与二少爷戴春雷少年成名,医术了得。大少爷戴春来年方二十又二,已于去年开始便跟随在戴父身边,出入宫闱,想必日后必定能够供奉官家;二少爷戴春雷年逾十九,自十三岁之后便出入在戴家药铺,仁医之名,渐渐传开。
  世人都说,戴家后继有人,但倘若有人问起戴家三少爷戴春荣,哦,你不说,大家几乎都要忘了那个享誉京城的“京城三害”的毒郎君,竟然还是戴家之人,不过,你要问戴三少的□□,那还是数得着的。
  只要是出自戴三少之手的□□,每一种皆不是要命之物,可偏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的人牙痒痒!听他起的名字,什么“含笑半步癫”、什么“十香软筋散”......
  总之就是笑不死你痒死你,痒不死你急死你,反正就是摆明了要整死你,还不要你性命!
  那你要问戴家三少爷的医术,不好意思,这个还真没人知道,只要他不往你身上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药,就不错了,你还准备找他看病,这才是脑子有病吧!
  可这么多年的兄弟做下来,再没有人比裴昊和李裕二人知道戴春荣的医术到底如何,这些年来,为了增进自己的医术,戴春荣隐姓埋名,多年游历,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世人不知戴家三少爷,但这几年各地皆传的神医无名便是戴春荣无疑。
  “三弟,你确定?”
  裴昊当然知道一个军队里多了一个像戴春荣这般的军医有多大的助益,但是,毕竟是兄弟,戴家为了戴春荣,宁可冒着欺君的风险也不愿让三弟显露于人前,他不能如此自私,因为一己之愿,让那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
  “三弟......”
  李裕开了口,便又不知说什么了,他其实颇能理解戴春荣,家人的过分关爱压在身上,虽然因此少了很多外界的束缚,但那束手束脚的感觉有时也挺让人窒息的吧,裴昊的话就像是点燃他们内心的烛火,那样的快意,那样的自由,那样的热血!
  如果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那里,就连李裕自己刚才都是动了心思的......
  “大哥,你听我说,我这个决定已经下了很久了,一直在犹豫,今儿个你这番话倒是给了我勇气,你说的对,男儿活一世,如果不能热血一次,也算白活了。
  身为医者,我也义不容辞!
  再说,我对自己还是有点儿信心的,我虽不能杀敌,但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说完,戴春荣便转向李裕,“二哥,你不要冲动,我和大哥都去了,到时你在后方更为妥当,咱们‘京城三害’的名头可不能被旁人给夺了去!”
  知道戴春荣未挑明的话,他的本事本来就更适合在这朝堂之中,如果到时候他的两个兄弟都要上战场,那么他就要竭尽所能地在这大后方,护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决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得挡着。
  “放心吧,只要我李裕还在,这京城里谁敢?看我不扒他几层皮!”
  说完,李裕话锋一转,眉一挑。
  “到时别说我,就咱这几家的老爷子,还不得掀了这京城!”
  一想到自家荣养在家的老爷子的战斗力,尤其是咱赫赫有名的李老侯爷,那一身匪气可不是裴昊这等能够相比的!到了那时,这京城可不得有热闹可瞧了!
  裴昊三人纷纷打了个冷颤,老爷子们杀伤力太大,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还是算了吧。
  不再去深想,裴昊拍了一下身边两个兄弟的肩头,“无论怎么样,咱们三兄弟共进退!”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哥,老爷子说了没,你到时会到哪边的军营?”
  没了先前的沉重,气氛倒是好了不少,咱们李二少适时问道。
  “现在还没说,如果估计的不错的话,应该先在骁骑营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