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苏氏当场就吓得摔了手里的茶杯。
  成国公夫人看她这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喜,若不是老太太尚在病中,她也不会同苏氏说这些。
  苏氏站起身走了两步,又重新坐下,“这事儿您同二爷说过没?”
  成国公夫人道:“叶大人那里外子已经通知过了,这事儿从根上说起自后宅。如今老太太不能理事儿,自然是还要多仰仗你。”
  苏氏犹豫道:“兹事体大,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成国公夫人就不爱听了,妇道人家怎么了?妇道人家管理后宅,也能撑起一个家的半边天。这个苏氏一听这事儿事关信王府和敬安郡主,就这番模样,可见是个不顶用的!
  成国公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叶大人心里自然有主意,你只要按着他的意思从旁协助,辖制住那位,其他的倒也不用多做什么。”
  苏氏一想到要帮着她们对付敬安郡主,真是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摆哪里了,扭捏了半天,也没说往后具体到底怎么办。
  倒把成国公夫人给气了一通。
  这叶家平时无风无浪的时候看着倒是一派和睦,真到了出事儿的时候,后宅里却没个顶用的。当然老太太是个有主意的,但奈何年事已高,近来身体也不算康建,也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搁在平时,成国公夫人还真没这个闲情逸致去管人家的家事,但润润到底是自己的干女儿,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不过苏氏不肯接话,她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是无用。
  在叶府说完话后回府,成国公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如意一见她娘回来,就眼巴巴地瞪着听下文。
  她现在也懂事了,通情理了,很多事情成国公夫人也不瞒她,所以她现在也是知道那事儿是敬安郡主下的手了。
  “娘,怎么了?苏伯母怎么说?”
  成国公夫人哼笑一声,“还怎么说?一听事关敬安郡主和信王府,胆子都要被吓破了,还指望她能帮上润润呢?今儿个我瞧着,往后不拖润润的后腿就不错了。”
  如意惊讶道:“不会吧,我看苏伯母平时也很疼爱润润,如今润润接连遭人算计,她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心疼顶什么用?傻孩子。”成国公夫人将如意拉到身旁,仔细说与他听,“这世上,苏氏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也许没有什么坏心,也没有作恶的胆子,可一到事关自己利益的地步,就只会想着明哲保身了。这种人,说不上坏,但绝对不好。”
  如意也有些急了,“那润润怎么办?娘,润润怎么办?现在好多人都想着对付她,她那么天真,躲得过一次,躲得过两次,还能躲过三次四次嘛?咱们得想想办法,帮帮她啊!”
  成国公夫人何尝不想帮润润呢?可润润如今家人俱在,说什么都轮不上她这个干娘越俎代庖啊。
  “要不,你去和润润说一说吧。”成国公夫人沉吟半晌,道。
  “我和润润说什么?”
  成国公夫人摸着如意的头发,轻声道:“润润家里没有能做主的长辈,就只能靠她自己了。你也说了,她一派天真,可这天真,在如今看来却是要命的……”
  如意心里通透,前后一想也就明白了她娘的意思,“我,我怎么忍心。”
  是啊,谁忍心呢。
  可人要长大,就是得让她看到世俗最恶的那一面。把一颗晶莹剔透的心的外壳撕开,让她自己去感受,尽管可能被伤的鲜血淋漓,可这确实是最快最根本的方法。
  苦难,使人成长。
  成国公夫人也是不忍心,润润如果是她的女儿,或者是任何一家身份够高的人家,这种天真无邪的心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眼下的近况,却是不允许的。
  想到天真要接触到这些,如意真是心疼死了。
  可确实就像她娘说的那样,眼下这是最根本最有用的方法了。
  而此时心里最煎熬的,大概就是叶檩了。
  外人要防,那或许还简单些。
  可如今,家里竟然也不安生了。
  敬安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这家里也只有老太太能辖制她几分,如今老太太因为润润的病情担忧过度,也是不能再伤神伤怀的。以他对大房的了解,苏氏不论是个性还是身份,都是不会愿意帮着出这个头的。
  他是又心疼润润,又自责。
  说到底,敬安郡主不还是他弄回家的吗?
  因为敬安郡主,他已经妻离了,难道还要弄个子散的结局出来?
  发妻已亡,叶檩绝对不会允许这家里的任何人再出事了!
  叶檩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跟卢青兰商量商量。
  卢青兰在那天的突变中并没有受伤,但也是受害人之一。
  这天叶檩看过润润以后,就把卢青兰喊到一边说话。然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背后主使应该就是敬安郡主。
  卢青兰的反应倒不惊慌,她思考了半晌,也就大概明白了症结所在。从前敬安郡主不屑对她们出手,相比是看不上她们,觉得她们够不上威胁。
  可现在时移世易,润润的身份水涨船高,所以她按捺不住了?
  叶檩和卢青兰两人多年来一直光明正大,并无私情,因此也就没想到敬安郡主其实是冲着卢青兰而来。只以为她要对付的是现在是县主身份的润润。
  可就算现在大概摸清了是谁下的手又如何呢?没有真凭实据,这一切就都是空谈。
  谁也不去找敬安郡主兴师问罪。
  况且敬安郡主还有蓁蓁,若是为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去冒然问罪,也会伤了蓁蓁。
  对叶檩来说,投鼠忌器,实在为难。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卢青兰提个醒,希望她在润润身边能警醒一些。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产之际,卢家一家人终于从江南浩浩荡荡过来了。
  这一回,卢家老封君,老太爷,卢家二老,还有卢家大房的卢准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家人齐齐整整地都过来了。
  卢家在江南也是一代望族,世代经商,平日里也是非常忙碌的,此次举家上京,可见他们对润润的重视。
  润润上次见到外祖这一家子,还是四岁生辰的时候,说起来都两年多了。其实外祖一家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就是让她在别的地方见到了,也不一定能认的出来。
  可她从小到大,都知道外组家非常关心疼爱自己,经常给她写信,寄东西。
  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他们,她真是觉都睡不着了。
  她想问问她姨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他们见到自己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还有表哥表姐,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他们呢。表哥会做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表姐会绣好看的花。她以前可想早点见到他们,和他们一起玩了。
  可是现在的她不能说话了。
  前两天她爹给她找了一个手语老师,可她还没有学很多,会的实在有限,平时要些什么都是靠比划。
  这样的她,外祖父外祖母他们还会喜欢吗?
  润润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就这么一夜都没有睡好。
  ☆、56| 20163.52¥%@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清晨,卢家一家子进了京。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上京了,为了方便,在京城也置了了一个三进的大宅子。所以他们是先到的自家宅子,安置好行李,这才去了叶府。
  老太太的精神头这段日子一直不是很好,这天也是提早准备了一番,等着见亲家了。
  润润起了个大早,让她姨母给好好打扮了一番,然后就去老太太那里候着了。
  终于就在润润脖子都伸得酸了的时候,有小丫鬟一脸喜色进来禀报:“回老太太的话,亲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来他们来了。”
  老太太也很是欢喜,让人赏了这小丫头,然后让丫鬟看了春日里收上来最好的茶。
  卢家老太爷老太太年纪不小,腿脚却还都很灵便,没多久就带着一家老小进了叶府。
  叶檩这日休沐,卢老太爷就带着儿子卢准去了前头书房。
  卢老太太则带了儿媳吴氏,和孙女、孙女去了后院。
  卢老太太拄着一个一人高的蛇头拐杖,由苏氏侧着身子扶着行走。她面容并不年轻,眼神坚毅,脸上沟壑丛生,身穿一件暗花织锦缎圆领对襟比甲,额上是一个黛蓝色嵌着拇指大东珠的抹额,头银发梳得一丝不乱。许是多年在商场上厮杀的习惯,她不笑的时候习惯嘴角向下挂着,看起来颇为威严。
  但一进屋见到靠在老太太身边满脸期盼和浩气的润润,卢老太太就笑了起来,面容都变得柔和慈祥了,和平常见到的那些和蔼老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哎,这是我们润润吧?都长这么大了。”
  润润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老太太慈爱地摸着润润的头,道:“还不过去见过你外祖母。”说着就让人给卢老太太看座。
  润润乖乖地上前给卢老太太行礼。
  卢老太太喜欢的不行,顺势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道:“我可怜的外孙女,多讨喜的模样。怎么就有那等蛇蝎心肠之人……”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因为前段时间通信已知晓是宫里的二公主所为,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老太太当即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先不说她也是疼润润疼到了骨子里,再者就是她觉得自己十分的对不起卢家,卢氏好好的一个媳妇儿,就那么没了,如今润润也这般……
  不过卢老太太很快就收起了悲态,对老太太道:“来的匆忙,给亲家添麻烦了。”
  老太太道:“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老姐姐身边的孙儿,孙女我也是许多年没瞧了,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卢老太太就让哥儿姐儿上前给老太太行礼。
  卢家的哥儿名卢沉,比叶珩、叶瑀兄弟大两岁,看着已经是个少年书生模样。
  姐儿名叫卢宝珠,十岁了,个子高挑,杏仁眼,鹅蛋脸,已然显出一些少女的秀美来。
  卢沉和卢宝珠都被教养得很好,说话行礼都是彬彬有礼,落落大方。比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差什么。
  老太太也很是欢喜,让人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琉璃璎珞圈,一人一个赠与他们。
  两人一边道谢一边接下,而后就很自然地退到了卢老太太身旁。卢老太太此番是为了润润而来,他们并不想喧宾夺主。
  看到他们这规矩齐整的模样,就是老太太都不得不在心底赞叹一声,这卢家教养孩子可真是不错!
  卢青兰站在一旁没有多言,见到家人她不是不激动的,但也自觉愧对了卢家的恩情和信任,若不是此时还有叶府的人在,她早就跪下请罪了。
  卢老太太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叙了叙旧,丫鬟端了新鲜的差点来,卢青兰就亲自帮忙端了上来。
  卢老太太瞧了她一眼,也没有同她说话。
  卢青兰就知道她母亲多半是怪罪自己的,心下戚戚。
  老太太也通情达理,知道她们母女许久未见,多半也是有体己话要说,就让卢青兰带着老太太润润那里瞧一瞧,歇一歇,但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午膳,让他们一会儿过来一起用饭。
  而吴氏就留下来和老太太、苏氏等人说话。
  吴氏这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也不拘谨,俏皮话也多,倒也不会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