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韩一川觉得被个只说过两句话的陌生人质疑,他是应该生气的,哪怕这人和他的前男友有许多相似之处,可那又如何?他理应为敌南莫名并且无礼的判断生气。
  可是他没有,在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坚定严肃的说出“你撒谎”这个事实的时候,韩一川心头一滞沉默了。
  他想起在和前男友分手前,前男友也曾用这么坚定而且严肃的声音说:“tumens。youlie”。
  呵……为什么这个敌南总能轻轻松松将他带入回忆,搅乱他的心跳,而他却生不出一点脾气。
  许久之后,韩一川从喉口挤出两声轻笑:“你说对了,我在撒谎。谁都知道我说的十句话里,只能信三句。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我只是……”敌南显得有些失措,好像刚才的坚定从未出现,“我只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觉得有点新奇。”
  韩一川没有追究敌南一听就牵强的解释,只是再一次确认了第二天的约炮事宜后,下线,关机。
  韩一川想得很明白,他不可能爱上其他人,注定单身,所以他需要的只是生理上的快感,当然如果他能在炮友身上找到一点点前男友的影子,那再好不过。
  他的要求从来都不高,不是吗。
  不过对于敌南……如果他真的和自己的前男友很像,说不定的确可以考虑去追一追,万一哪天就能成功摆脱前男友的魔咒,赶走无时无刻围绕在身边的寂寞感。
  说说只需要生理上的快感,但潜意识里还是逃不脱对心理借慰和爱情的向往。
  韩一川就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等待约炮的二十四个小时,对于韩一川来说并不漫长。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韩一川从炸鸡店回到家,左闻闻右嗅嗅,在确定自己身上充斥着鸡大牌、盐酥鸡、甘梅地瓜的味道后,嫌麻烦地冲进浴室。
  人生第一次和那么像前男友的人约炮,他可不想关键时刻那人突然冒出一句:“你晚上是不是吃了盐酥鸡和甘梅地瓜?”
  或者在高档豪华的房间,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每一颗荡下的坠饰都如钻石星辰,他在丝绸质地的床单上如王储一般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感受,蜷缩起脚趾等待攀上天堂的时刻,突然,飘来一阵酥香的炸鸡味……
  这味道他闻了四年多,他绝对会萎的……绝对。
  花了半小时把身上的皮都搓干净,又花了二十分钟把难以描述的部位弄清爽,韩一川找来一条休闲卡其裤,套上件棉质的大v领灰色长袖体恤,露出一看就非常有弹性的小部分前胸,和意外明显而且性感的锁骨。
  黑色长裤配灰色体恤,非常随意的打扮,随意到体恤一点都不平整的搭在裤腰上,叠出几弯褶子,却歪打正着的让韩一川看上去多了一股子恣意。
  而韩一川的注意力并不在衣服上,他正纠结着是把头发撩上去露出额头,还是让留海顺其自然。
  他平时去66酒吧,都是把留海梳上去用发蜡定型的。露出并不饱满但非常光洁的额头,底下是两条眉色不深但眉形干净利落的眉毛,配上宛若欧美人般皱褶长而深的双眼皮,恰恰好让韩一川那双长且中正的眼看上去比黄种人更加深邃。
  没有留海遮盖,韩一川的脸型也更加一目了然,加上长挺的鼻子和同样中正的嘴型,勾勒出如雕塑般立体的一张脸。既俊朗又充满男人味。
  当然用韩一川自己的话讲,那叫攻气十足。
  如果把留海放下,会柔化他立体的脸型,眉眼和鼻梁依旧帅气,但看上去没有那么的有倾略性,也就是说如果把留海放下,他的气质会瞬间从纯一,变成一个双插头……
  于是在到底要不要梳留海的问题上,韩一川内心上演了一幕话剧般夸张的拉锯战,纠结着一个类似于“涂完发蜡回来还要洗头好麻烦,可是不涂又少了点攻气”这种在常人看来非常愚蠢的问题,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发现留给他的时间只剩半小时了……
  约炮迟到是大忌啊!
  韩一川终于不再纠结他的留海,提上车钥匙狂奔出门。
  一路穿行,十点来临前的最后一刻,他终于踏进酒吧大门,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和大堂,朝26号桌走去。
  66酒吧的舞池建在一楼,舞池外围放置了许多卡座,绕着舞池围了一圈,舞池中扭动着身材不一的躯体,随着动感的音乐和霓彩的光线放纵着。
  敌南所说的26号桌位于二楼,摆放的都是能容纳更多人的圆桌和沙发,一桌桌同样沿着圆形的舞池边排列,从二楼往下看,能清楚地看见舞池中自在舞动的人们,还有舞台上驻唱的乐队。
  只是这通往二楼的楼梯,在舞池的另一面。也就是韩一川得穿越过舞池,才能去到他的目的地——26号桌。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二楼,正有一双眼睛牢牢粘在他身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穿过舞池,随后在韩一川踏上楼梯时,收回视线,托起黑色玻璃面圆桌上的红酒啜了一口,将身体埋进沙发。
  舞池上方不停转动的射灯并没有照到那人,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这并不妨碍别人看见小圆桌上的服务牌上写的桌号——27,一个去往26桌时必经的位置。
  26号桌位于楼梯上去的左手边,桌号由大到小排列,越靠近楼梯口,桌号越大。
  十点的酒吧人还不算多,二楼显得有些空旷,因此插着口袋走在走廊上的韩一川看上去稍稍显眼。
  “那边走过来的那是伊森?”
  韩一川刚踏上二楼,离楼梯口最近的沙发上,两个年轻人惊讶地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哪个伊森?”高个儿男人问。
  矮个儿说:“就是在人民广场卖炸鸡的那个伊森。”
  高个噗嗤一声,眯眼看恰好走过他身边的人,吹响记口哨:“居然是伊森。感觉很不一样啊。”
  “对,放下留海,看上去比以前……嗯……软了一点?”
  高个笑笑:“何止软了一点。”
  看到高个儿兴味十足的笑,矮个调侃:“你以前不是对他没性趣?”
  高个儿起身,双手捏住背心的衣领整了整,边迈步边说:“我以前就说他这样的极品不当受太可惜,不过今天……我想我可以去试试。”
  并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韩一川插在口袋里的手不断摩挲着口袋里的安全套,恨不得在外包装上磨出个洞,因为他比想象中紧张。
  越接近26桌,心跳就越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点什么,大概是……迫不及待想确认一下敌南和他的前任有多少相似之处?
  韩一川已经能够看到26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靠楼梯口而坐,从韩一川的视野望过去,只能望见他半颗脑袋露出沙发靠背。但是韩一川本能的觉得那人应该很合他胃口。
  这让他期待着面露微笑,加快脚步。
  边走还边思索着,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闪亮登场?
  这脑筋一动,就动到了被他蹂躏着的套套上。
  在他的强烈建议下,他和敌南的接头信物被他选定为紫色外包装的杜蕾斯,也就是他现在裤子口袋里那个。
  敌南当时还问他为什么是紫色,他是怎么回答的?
  貌似是……“基佬紫的外包装绝对炫爆眼球”?
  噗哈哈哈。
  至今都能想象当时敌南发出那声尴尬的“额……”时会如何抽搐嘴角,简直跟他的前任听到冷笑话时反应一模一样。
  所以想要炫酷的出场,不如直接用手指夹着杜蕾斯大大方方地和敌南说一声“嗨,约吗”?
  然后他们就可以……嘿嘿嘿……咦嘻嘻嘻……
  第6章 韩一川的“水晶鞋”
  就在韩一川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十八禁画面,舔着唇走到27桌的位置,夹出他的基佬紫,想远远和敌南打招呼时,他被个男人拦住了。
  那男人走到他右前方,韩一川撇过去一眼,长得倒是挺养眼,但一看就是个攻。
  没等男人开口搭讪,韩一川转头对着男人摆手:“不约不约,我们不约。”
  很久以后韩一川才领悟到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脑补帝的武力值。
  拦住他的男人看看他摆着的手,又看看夹在他手指缝里的安全套,突然觉得韩一川很可爱,是的,可爱。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韩一川摇摆的动作上,而是敏锐地跟着韩一川手里的紫色安全套晃动,并且在晃动的灯光下看清了那紫色包装上的文字——durex至尊持久系列,共享刺激,更久欢愉。
  这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真的是在表达“不约”这个概念?
  不约他拿着个套套在他眼前“共享刺激,更久欢愉”?
  明明就是想约不好意思说吧。
  也是,有一些自称纯一的男人第一次当受是会觉得没面子,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来暗示,真是个聪明又别扭的炸鸡店老板。
  再近距离看韩一川那张脸,高个脑补帝男心里越发满意,最喜欢这种口是心非欲拒还迎还有点小别扭的双插头了。
  于是在韩一川天真的以为男人会识相地走开时,男人反而勾住他肩膀,用力把他往楼梯口带。
  对付这种别扭受,就是应该强势一点!
  韩一川脸上大写的懵逼,这男人力气特别大,大到他居然挣不开。
  什么情况啊!不是说了不约吗!
  “嘿!”韩一川眼睛大睁转头去看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试图脱离他的钳制,在他转头的瞬间,一道白色顶光同时从他脑后划过,越过他身边的高个男,堪堪照在那坐在第27桌沙发上的客人宛如希腊雕塑般深刻的侧脸上。
  仅仅瞬息,韩一川的喉咙就如插进棉花团堵塞住一般干涸枯燥,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浑身仿若被抽去所有力气,刚刚还在摆动的右手软趴趴荡在身侧,夹在两指之中的信物也顺势滑落,发出一声轻响,又被舞池震天的音乐遮盖。
  韩一川呆愣着被身边的男人拉走,踉跄间重重踩在这信物上,紫色的外包装沾上鞋底的灰渍,在昏暗黯哑的地面上被鞋跟压扁。就像是韩一川此时烦乱的心绪,找不到一点光泽。
  他如木偶般被男人揽着腰下到一楼,直到此时他才找回心跳,惊悚地拉住身边的男人问:“他看到我了吗?他没看到我吧!”
  “谁?”
  “27桌那个男人!”韩一川咽下一口唾沫,如果是在正常的灯光下,能清楚分辨出韩一川褪去血色的嘴唇。
  高个男人奇怪地看着韩一川,微微皱眉,沉下声说:“没有,你是逆光,他肯定看不清。”
  韩一川如释重负叹出口气,右手岔开,用拇指和食指使劲按着太阳穴。
  太好了,他没看到,他没看到。
  “那人是谁?你认识他?”高个男拉下韩一川的手,边问边把他往酒吧外带。
  韩一川尽量让自己的嘴角勾得不那么僵硬:“认识,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无时无刻不想弄死我。”
  这明显开玩笑的语气让高个男嘿笑出声:“绿帽子?”
  “没错,我把他男友上了,在他给他和他男友新安置的公寓里。”
  高个男顺着韩一川的话回:“如果我是他,估计我也想弄死你。”
  韩一川耸肩,跟着高个男走出酒吧,在男人拉着他想去隔壁爱情旅馆开房时,韩一川巧妙地避开:“今天没兴致,下次约吧。”
  男人意料之外地不再纠缠,连韩一川的电话号码都没要就爽快离开。
  回头看看酒吧朴素的门面,又抬起头去看二层被窗帘布遮得严严实实,只偶尔露出一两束光的窗户,韩一川自嘲一笑,他在看什么?看穿了也就是一扇玻璃一块窗帘。
  那个他记了六年怎么都忘不掉的男人就在里面,可是他却提不起一丝勇气去见他。
  没错,那个即使分手六年仍经常出现在他午夜梦回里的男人,就在酒吧里,就在27桌坐着。
  在看到那个侧脸的一瞬间,韩一川心中就呐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绝不会看错,哪怕这一幕假得如同梦境。他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在法国的前任会出现在万里之遥的这个酒吧,出现在离他不过三米的地方,恰恰出现在他和敌南约定的26桌隔壁,但他百分百确定,那张侧脸属于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他的前任,迪安。
  他觉得他应该猜到了什么,可是又觉得荒谬,迪安就是敌南?他们有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手型,相似的声音,除去迪安在六年前并不会说中文,一切都仿佛对的上号。
  但是为什么?
  如果迪安就是敌南,他千里迢迢来到上海,就是来打一个名叫《御仙》的破游戏,和一个名叫纯血狐的婊子结婚,结婚后又和他相约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