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好。”
  太皇太后面上的笑容僵硬的仿佛是一座雕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柔和。
  她冲着底下宫人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看着坐在身侧,一脸孝顺模样的赵晋延,手不觉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一辈子,便是当初还只是一个嫔妃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忍气吞声低过头过。没想到临了,她竟被小辈们逼成这样。
  宫中本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当然若是关系亲近些,自然也不讲究这个,可今日这顿午膳,却是用的悄然无声,也用的很快,赵晋延仿佛有滋有味的用过后,不等着用了茶,便起身告退了。
  太皇太后也没有挽留,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冲着赵晋延点了点头。
  可是赵晋延一走出大殿后,太皇太后却是捂住了胸口,猛烈的开始喘起了气。
  宫人看着太皇太后这般,惊慌失措,正要传召太医的时候,太皇太后却是伸手阻止了:“不必,哀家缓过气来便好。”
  “太皇太后……”
  宫人心疼的说看着太皇太后,方才一直陪在大殿之中,自然也知道太皇太后这般的心结,没忍住出声道:“太皇太后若是不愿,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胡说八道什么!”太皇太后厉声打断,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宫人,一字一顿道:“芙蕖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替她加笄,如何会不愿,心中可是欢喜的很!”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狠狠的咬住了牙关,忍住了心口的疼痛。
  今日她都已经忍气吞声应下了此事,那便不能够白白委屈了自己,定要将此事的利益最大化。若是让外人传出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传到了皇上的耳中,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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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八十七、警告
  没隔上几日,芙蕖再次收到了宫中太皇太后邀请她进宫的旨意。
  这一回,出宫来请的宫人语气显然客气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着晋阳大长公主在场的缘故,那宫人只客客气气,语气之间又带着几分奉承的模样对着芙蕖笑道:“郡主,太皇太后在宫中甚是想念郡主您,所以特特吩咐奴婢带人出宫来接您。”
  芙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立刻说话,上一回,她进宫时候的情形可还没过去几日,芙蕖对于太皇太后对待她的态度,可也没有忘记。芙蕖可不相信这才过了没几日,太皇太后就能一下子突然改变了态度……其实,芙蕖也是隐隐明白太皇太后对待她这般的缘由。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面上到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闻言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对芙蕖轻声道:“既然你外祖母想你了,你便进去多陪陪她老人家。”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含笑看向了那名宫人,轻笑开口:“说来,本宫也有些时日未去看望母后了,等过几日本宫得闲了,本宫少不得进宫去叨念母后。”
  宫人闻言,连忙赔笑着连声道:“公主说笑了,这怎么能是叨念了,公主心中念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欢喜还来不及呢!”
  对于宫人的奉承,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重新看向了芙蕖,替芙蕖理着衣领轻声道:“虽说是你外祖母,但咱们到底不是普通人家,也不好太随意了,你回屋换件衣裳,好好打扮了在进宫去。”
  “是。”
  芙蕖颔首应了,晋阳大长公主这话中有话的意思,芙蕖自然能够听得出来,但她也是深以为然。
  只是,芙蕖在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下方仍然一副恭敬模样的宫人,只瞧见对方面上并无任何异样的神色,依然带着殷勤的笑容。
  对方仿佛也察觉到了芙蕖看向她的目光,她连忙端起了越发殷勤的笑容,连声道:“郡主慢慢来,奴婢在门口等着郡主。”
  芙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回,因着宫人出来的时日本身便已经不早了,芙蕖也怕宫中多等,倒也没有精细的打扮,只是换了一件稍显华丽的衣裳,换了一套首饰头面,脸上简单的上了一些妆容,瞧着大致不错的样子,便作罢了。
  而等到乘坐着宫中派出的马车到了宫门口时,芙蕖便明显的感觉到了此次的待遇与上回的不同。
  宫门口早已经候着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冯女官,虽然芙蕖这般来并不是第一次待遇,可是之前也都是一家人来了,才有这般待遇。
  而芙蕖下了马车,还未说话,对方已经是未语先笑,朝着芙蕖迎了过来,不等着芙蕖也同样回以笑容,冯女官恭恭敬敬的冲着芙蕖行了一个大礼,笑声道:“给郡主请安了,奴婢远远瞧着马车过来,便知道是郡主来了。太皇太后可是在宫中使小宫女来找过奴婢好几次,只问郡主是否到了。”
  冯女官的这番话,说的十分夸张,也十分的谄媚,只是她说话的语气真诚,听着并不惹人厌烦,也让人不由的信服她的这番话,甚至若非芙蕖脑海里还记着那日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只怕早已经对这番话深信不疑,还真当认为太皇太后有多么的想念着她。
  她心中隐隐有些感觉,从还在公主府中到如今在宫中的那番遭遇,只怕与赵晋延在背后的动作脱不得干系。而芙蕖一想到赵晋延那般的人,为了她竟是这般操心着这些事情,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所以,虽然知晓冯女官这番话说着并不能够当真,但芙蕖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冲着冯女官笑道:“是芙蕖的不是,让外祖母多等了。”
  “瞧郡主说的,分明便是太皇太后太过于想念郡主,所以才着急了,郡主可千万莫这么说,不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了还不得骂奴婢乱说话呢!”
  冯女官跟了太皇太后多年,有些愈矩的话,普通宫人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却是能说的,而且也只有由她来说,效果显得十分不同。
  对方巧舌如簧,芙蕖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此,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然颔首示意,然后坐上了去往太皇太后宫里的轿子。
  这一回,太皇太后没有在寝宫里接见芙蕖,仍然是如同往日一般,在宫殿里接见的芙蕖,她看到芙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未等芙蕖走近,便从榻上站起了身,朝着芙蕖连连招手,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连声开口道:“乖孩子,可算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
  “外祖母。”
  饶是芙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太皇太后,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愣。
  她好不容易回了神,连声挤出了一抹笑容,走到了殿中刚想朝着太皇太后行礼,却是被太皇太后伸手拦住了,太皇太后嘴上嗔怪道:“你这孩子,来了哀家这般,还这般多礼,哀家可是不依的。”
  “礼不可费,芙蕖知晓外祖母疼爱芙蕖,可是……”
  芙蕖的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太皇太后拉着住在了一边的榻上,然后,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意道:“都是一家人,讲究什么礼节,合该这样亲亲热热才好。”
  “……”
  芙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笑着无语。
  太皇太后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芙蕖的尴尬,又是轻笑道:“上一回你进宫的时候,哀家身体不适,没好好接待你,芙蕖你该不会怪哀家吧!”
  “外祖母说笑了!”
  芙蕖连忙回了一句。
  而太皇太后不等着芙蕖话音落下,又是笑道:“哀家便知道芙蕖你不是个小心眼的孩子,说来若不是上一回,哀家可还没发现,你和皇上两人原来早已经两情相悦了,偏偏还瞒着哀家这个老人家。”
  “外祖母……”
  芙蕖被太皇太后这直咧咧的一番话说的脸上瞬间通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而太皇太后却根本不顾芙蕖的尴尬,又是继续道:“先时哀家便觉得奇怪,皇上那人,对待女人向来都不怎么热情,偏偏对芙蕖你态度十分特别,哀家还真以为皇上是将你当成妹子看待呢,原来是看成了小媳妇!”
  “外祖母……”
  太皇太后话语越说越直白,芙蕖摸不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里也有些被说的害羞了,只能够靠撒娇着来来打断太皇太后这番话。
  “好好好,哀家知道你年轻怕羞,哀家不说便是了。”太皇太后脸上笑得慈和宠溺,望向芙蕖的目光中,更是盛着满满的疼爱,“哀家总统只有你母亲那么一个女儿,你在哀家眼中,虽说是外孙女,但哀家向来把你看得比自己的亲孙女还要重。你娘命不好,嫁的不如意,哀家便想着咱们家芙蕖一定要找个好夫君,可这好夫君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哀家可没少愁这件事情,原本哀家想要撮合你和皇上,可是那会儿,你和皇上尽敷衍哀家,如今可算坦白了,哀家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太皇太后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芙蕖听着便是知晓太皇太后话中半真半假,可心里却也忍不住有些感动,看向太皇太后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般客气带着一丝疏远与小心翼翼了。
  太皇太后虽然并没有刻意一直观察着芙蕖的神色,可芙蕖面上的软化,她却是一眼便看穿,而看到芙蕖态度上的转变时,她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看着芙蕖又笑道:“说来你和皇上二人也真是有缘,皇上的生辰完了,便是你的生辰,今年是你的及笄生辰,合该大办,哀家和皇上都想着将这生辰礼放到宫里来办,由哀家给你加笄可好?”
  太皇太后这番话,显然是意在趁热打铁,想要趁着芙蕖态度软化,再拉近与芙蕖之间的亲近关系,当然她倒也不急功近利,将这次事情的促成功劳全部揽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在话中还加上了赵晋延。
  这件事情,先时赵晋延早已经打过招呼了,芙蕖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听着太后这般说出来,自然是点了点头,对太皇太后开口道:“外祖母给芙蕖加笄,这份荣宠,只怕京中所有的女子都要羡慕芙蕖了,芙蕖自然愿意。”
  而芙蕖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是芙蕖自己,都明显的感觉到了与太皇太后之间气氛的不同,仿佛二人重新回到了之前亲亲热热,毫无隔阂的时候。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芙蕖的手,目光亲热的看着芙蕖,眼里慈爱道:“不过芙蕖你这生辰还有些时日,咱们倒是不忙着准备,皇上的生辰很快便到了,芙蕖你可是得好好准备起来。此次也不知道芙蕖你要送皇上什么生辰礼物?”
  “……”
  芙蕖被太皇太后问的真当是愣了一下。给赵晋延的生辰礼物,芙蕖还真当是没有想过。
  赵晋延和芙蕖二人是同辈,加之年纪相近,但身份地位却天差地隔,加之芙蕖并没有出嫁,这身份上,于情于理其实都是不合适给赵晋延送礼的,一般而言,芙蕖的那份礼物,其实应该是算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送出的礼物之中。
  可是太皇太后这么一问,芙蕖突然又发现,自己若是不单独给赵晋延备上一份礼物,仿佛也有些过不去。
  太皇太后如何会看不出芙蕖怔楞之下的迷惘与左右为难,她这一眼瞧着,便瞧出了芙蕖原本的意思,恐怕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赵晋延准备礼物。
  太皇太后瞧着芙蕖这般,心中倒是忍不住有几分感叹,其实说来,自己这个外孙女命是真的好,先太子赵晋元在世的时候,赵晋元对于芙蕖,那完全是一脑门子的发热,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芙蕖。如今赵晋元走了,又来个了赵晋延,瞧着这架势这用心,仿佛也不比赵晋元的差上多少。
  太皇太后这会儿心中倒是看得很开,既然是没打算和赵晋延做对,也打算和芙蕖再拉近关系,那么便要做到最好,所以她看着芙蕖笑着又说了一句:“虽说闺阁女子给外男送礼不合适,但你和皇上二人的关系,你不送礼皇上肯定会失望的,更何况,便是除去这一层干系,你和皇上之间还有表亲关系呢,表妹给表哥送个生辰礼物,这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吧!”
  太皇太后这番话,显然是在打消芙蕖心中的顾虑。
  而她在说完这番话后,见芙蕖点了点头,显然意动了,又是笑道:“哀家听说,芙蕖的绣艺近些日子学的不错,不若给皇上做个荷包,皇上见了定然会欣喜。”
  “这合适吗?”
  芙蕖有些犹豫,荷包这物件,算不得贵重,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物件若是送了,赵晋延定然会挂在身上,当做贴身物件带着,如此一来,显得又有些太过于亲密了。
  至少在芙蕖心中,除了父兄亲人,唯一能够戴上她所绣物件的,也只有她的夫君了。
  芙蕖想的脸上赤红,连耳朵上,都忍不住有些发烫。
  太皇太后瞅了芙蕖一眼,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哀家瞧着合适的紧……”
  这边太皇太后话音为落下,还想在说些什么,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冯女官却是从外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冲着太皇太后回禀道:“太皇太后,皇太后、宁太妃与宁亲王求见。”
  太皇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有几分淡下,她看着坐在她身侧脸上露出了几分异样神色的芙蕖,最终冲着冯女官摆了摆手,开口道:“请他们进来吧!”
  冲着冯女官吩咐完,太皇太后又看向了芙蕖,轻声解释了一句:“只怕今日是宁太妃他们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领过来也想给家请个安吧!”
  芙蕖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没有多想,说来,若非今日凑巧碰上,芙蕖倒真有几分忘记了宁亲王母子,自那一日大闹慈化宫之后,宁亲王母子很快被迁到了宫外居住,之后便一直十分低调。芙蕖也不是不挂念,毕竟宁亲王是赵晋元留下的血脉,芙蕖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可是想到了那一日宁太妃的态度,芙蕖又不敢了。
  再之后,听说宁亲王虽然身体有些稚弱,但没有什么大事。又听说宁太妃偶尔会带着宁亲王去太后的宫中请安,芙蕖也终于放下了心。
  芙蕖正想着,皇太后领着宁亲王母子二人走了进来。
  芙蕖看着显然是消瘦了许多的皇太后与宁太妃,忍不住愣了一下,而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看到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芙蕖时,也忍不住愣了一下,他们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今日芙蕖也进了宫。
  不过二人也没有再多想,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便立刻冲着太皇太后请了安,而芙蕖也连忙起身,冲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芙蕖也十分识相的将太皇太后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让给了皇太后。
  太皇太后瞧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芙蕖在她的左手边坐下,待芙蕖的态度一目了然,显然是十分的亲近。
  皇太后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太皇太后对于芙蕖向来疼爱,倒是抱着宁亲王坐在皇太后身侧的宁太妃,瞧见这一幕,目光忍不住闪了闪。
  太皇太后对待皇太后与宁太妃,态度显然要比对芙蕖方才那般疏远了许多,她也没有对宁太妃说话,只是看着皇太后说了一句:“倒是许久不见你们二人出来见见我这个老婆子。”
  皇太后笑容有些僵硬,其实她是十分圆滑的人,至少先皇在世的时候,她说话做事,便是连太皇太后都挑剔不出多少来,但如今成了皇太后,丈夫儿子都走了,她也没有心思去做这些,这会儿显然是生疏了。今日若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其实皇太后也不会主动来太皇太后宫里。
  “孩子进宫来给儿媳请安,所以儿媳带他们也来母后宫里请安。”
  皇太后轻声说着,气氛有些尴尬。
  坐在下首的宁太妃瞧见太后这般,心里有些焦急,可是碍于之前自己坐下的做事,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腆着笑容冲着太皇太后一脸儒慕的笑容。
  太皇太后闻言,嘴角微微一翘,笑容却是有几分嘲讽,芙蕖坐在下首瞧着,倒是从太皇太后这个笑容里瞧出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几分神态,晋阳大长公主对待她看不起不屑的人,从来都是这副样子的。芙蕖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是完全不像的,晋阳大长公主张扬,从不掩饰喜厌,而太皇太后温和,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可今日瞧着,其实太皇太后骨子里和晋阳大长公主是属于同一类人。
  可是芙蕖却不明白,太皇太后的这一面,为什么要独独展示给宁亲王母子,难道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
  芙蕖忍不住再次想到了那一日的情形,看向宁亲王母子的目光里,也忍不住带了几分戚戚然。
  虽然皇太后与宁太妃都没有看到太皇太后这个神色,可是太皇太后不说话,态度也是十分清晰的,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面上都忍不住浮起了几分尴尬。
  皇太后更是干脆不说话,只是坐在一侧,手上继续开始转动起了念珠。
  宁太妃没料到皇太后会这般,心中越发焦急,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畏惧,只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腆着脸笑着讨好道:“皇祖母,您瞧太子的孩子长大了许多,连皮肤都白嫩了许多,孙媳瞧着,甚至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