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当陆心颜和孙嬷嬷扶着封氏一亮相,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们扶着的人是封氏。
  只见封氏一直病态的面容上,此时散发着自然的红晕光泽,眼角的皱纹竟突然间淡了不少,整个人最少年轻了十岁以上。
  华丽的牡丹头上,正中簪着一朵大红色的丝绢牡丹,左右各插着三支宝蓝点翠金钗,散发着耀眼光芒。
  宝蓝色的广袖对襟罗衫长至膝下,露出大红色的百迭裙一角,罗衫上画着大朵大朵富丽堂皇的牡丹,与头上牡丹相映成趣。
  被两人扶着的手上,各戴着一个镶着大块红宝石的戒指,亮闪闪的,贵气逼人。
  这么冲击视觉的色彩,这么夸张的装扮,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觉得如同台上唱戏的戏子般浮夸。
  可穿在封氏身上,却只有扑面而来的气势,浑然天成的贵气,醒目而大气,气场十足,如高高在上的女王。
  似乎整间屋子里,除了她身边绝美含笑的女子外,只剩下她一人强烈的存在,其他人皆沦为了她的陪衬。
  江氏等人震惊不已,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太过震憾人心!
  这突然转变的风格,肯定不是出自孙嬷嬷之手。
  众人不由看向陆心颜,方才陆心颜说要替封氏妆扮,她们个个不信,如今封氏一出来,简直是大大打她们的脸!
  衣衫首饰都是陆心颜在庄子里,依照记忆给封氏专门定制设计的。
  封氏身形高大,脸部轮廓线条分明,五官夸张立体,量感十足。
  在女性服饰风格八大类型中,称为戏剧型,其代表人物是蔡琴。
  其特点是硬朗、稳重、成熟、特别,越是夸张厚重的首饰、图案、浓郁的色彩,越能将她们独特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反之若选择一些轻盈娇小的首饰或服装图案,则如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比如宫锦。
  整个屋子里,装扮分值最低的,非宫锦莫属了。
  宫锦有一半遗传了封氏的身形气质,所以那一身柔和的粉、娇俏的桃花,穿在她身上,只能用庸俗两字形容。
  封氏见众人久久无语,以为自己穿得太过夸张,吓着她们了。
  讪讪道:“珠珠,我都说太夸张,会吓坏人的,还是回去换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惆怅和不舍。
  其实封氏打心里,挺喜欢的这身装扮的。
  她虽然五十多岁,但女人爱美,无关年龄。
  当她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回到四十多的容颜,甚至气度更胜过那时一筹时,怎能不心动?
  “娘,您今天真的好美!要是爹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您出去见客,免得那些个跟他同岁的同僚看您看傻眼。”
  宫锦毫不吝啬地赞美,说话间眼眶里便有了湿意。
  这样有活力、存在感十足的封氏,她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宫倩眨眨眼,不解地扭头问连氏,“娘,伯奶奶去哪了?这个漂亮的婶婶是谁?”
  封氏心里乐开了花,“倩儿,我便是伯奶奶啊,倩儿不认识我了吗?”
  宫倩躲在连氏怀里,歪着头害羞地瞧了瞧,似乎终于认出来了,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到连氏怀里,“娘,倩儿又让您丢脸了。”
  这脸丢得好!连氏乐呵呵地安抚:“没事,伯奶奶不会怪罪你的。别说倩儿你了,连娘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第19章 十九、替封氏妆扮(2)
  她故意疑惑道:“伯娘,真的是您吗?不会是您屋里藏了个人,故意扮成您来骗我们的吧?”
  “哈哈哈,”封氏笑得浑身都颤抖了,“三侄媳,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厉害!”
  “哎呀,伯娘,不带您这样冤枉人的!不信您问问堂嫂和二嫂!”连氏喊冤。
  “弟妹说得没错,伯娘,我这一下子以为是王母娘娘下凡来了呢!”顾氏微笑道,又看着封氏身上的牡丹,赞道,“这牡丹花画得真别致。”
  “这牡丹花的画法,跟大嫂身上的蔷薇花画法,好像一模一样呢。”宫柔笑吟吟道:“大嫂,这是请的哪位名家画的,花了多少银子?”
  陆心颜淡淡看了她一眼,宫柔头皮一麻,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无所遁形感,在她以为陆心颜不会回答时,耳边嘲讽的声音响起,“这京城附近的名家,三妹妹都识不全吗?若是这般,这见识也忒窄了。”
  京城乃天子脚下,集聚天下英才,擅画之人如过江之鲫,但能称得上名家的,却屈指可数。
  作为侯府千金,连京中名家都认不全,这般不学无术,传出去不光是天大的笑话,日后也难觅到好姻缘。
  宫柔脸一白,怯怯道:“我…我只是觉得那上面的画,画得甚好,比之二姐姐不遑多让。”
  陆心颜又看了她一眼,这宫柔当着嫡母江氏的面,一再将火引到宫羽身上,跟她以往的作风大相径庭。
  宫羽脸色迅速一变。
  她擅长诗画,加之性情清高,受到不少年轻士子的追捧,被人称为小才女,在这京中小有名气。
  这也让她越发自认才情高人一等,非一般人可企及,因此哪受得了宫柔将一陌生作画之人与她相提并论?
  宫羽讽刺道:“画是好画,但和真正的作画,还有甚远距离。”
  真正好画在神不在形,讲究的是意境,浓墨重彩看着吸引眼球,若意境不佳,便是下品。
  江氏原本要发火,听宫羽这一说,顿觉女儿这种无形反击更好,面色缓了下来。
  陆心颜不甚在意道:“二妹妹说得对。”
  宫柔两拳如打到软棉花里,不甘闭上嘴。
  甚少同声的冯姨娘,此时开口道:“老夫人这一装扮,妾身都认不出来了。”
  她眉眼温和,常年拜佛,语态声音带着慈悲之态,一出声,又将所有人的眼光聚到封氏身上了。
  江氏挤出笑脸,“珠珠的手果然巧,以后珠珠要多帮娘装扮。不过,羽儿和冯姨娘这两个月来的一片心血,就这样废了,媳妇实在替她们可惜遗憾。”
  旧话一重提,所有人的眼光,又看向了孙嬷嬷。
  孙嬷嬷笑容褪去,站在那里无地自容。
  “夫人!”陆心颜浅笑开口,明明在笑,那笑里分明带着压迫,“今日是祖母寿辰,咱们只管高高兴兴就是,莫再说些扫兴的话!大妹妹和冯姨娘的心血被毁固然可惜,但祖母已经接收到了她们的心意,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更何况这衣衫自完成后,一直是孙嬷嬷在保管,她岂会监守自盗,露出马脚惹人疑?”
  江氏冷冷一笑,“这可不好说,也许孙嬷嬷就是故意这般做,好让不懂事的人,帮她开口洗脱嫌疑!”
  她口中不懂事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在暗讽陆心颜。
  “夫人这般说,好似有几分道理。”陆心颜缓缓一笑,笑容明媚灿烂,却笑得江氏心里发毛。
  “我从庄子里回来,是夫人一手安排的,按夫人刚刚所言来分析,昨晚那件事的首要嫌疑人…”
  江氏面色大变,迅速截断话头,大声训斥:“陆心颜!你与予儿已拜堂成亲,应该唤我母亲才是,你一口一个夫人,有没有规矩?”
  “夫人,我与世子虽已拜堂,但并未圆房,没有最后礼成,便算不上真正的世子夫人!正因为讲规矩,我才唤您一声夫人,免得被人轻贱了去!”
  “你…你…”江氏气得浑身颤抖,很想大骂陆心颜不知廉耻,将圆房什么的挂在嘴边,也不顾及在场那些未婚的妹妹们。
  却在看到一旁封氏沉着的面色时,硬生生闭上了嘴。
  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封氏的寿辰。
  “老夫人,要不要先去给老侯爷上柱香?”手持佛珠的冯姨娘轻声问。
  封氏淡淡一摆手,“都去迎客吧,我先去上柱香,珠珠陪我一起。”
  “是,娘(伯娘/祖母/伯奶奶)!”
  上香后,陆心颜借机离开一小会,唤来白芷青桐。
  青桐道:“刚才来福寿院的路上,碰到两个挑泔水的婆子,经过我身边时突然摔倒撞在一起,被我施展轻功避开了。”
  陆心颜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么热的天,每天的泔水都是当天处理,以免生异味惹来苍蝇蚊子,也不知那些泔水怎么会恰好在你去的时候出现。”
  今日是封氏寿辰,她本不想在今日多生枝节,既然有人非要搞事,那就搞一搞吧。
  “青桐,你去跟吕嬷嬷说,让她给那两个挑泔水的婆子,一人送两两银子…”
  “白芷,你将我给红绡几人准备的衣裳拿过来,就说是多谢她们对祖母的照顾…”
  ——
  寿宴是在下午申时过半(下午四点),因为不是整寿,没有大办,只请了一些亲戚,以及老夫人的一些好友。
  封氏上了香,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后,到了未时过半(下午两点),才开始在水榭接见那些客人。
  她身体不好众所周知,又都是亲戚好友,无人有半分怨言,反倒是突然年轻了十几岁、气质大变、雍容华贵的封氏一现身,把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男人们匆匆行了礼之后便离开了,留下那些女眷们陪着封氏闲聊。
  闲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为何气色变好了,身上的衣裳哪里做的,身上好闻的香是哪里买的等等。
  封氏乐呵呵地一一回答,然后所有人都开始真正关注起,那个她们从不放在心上的世子夫人陆心颜。
  第20章 二十、真正的孙媳妇
  “妆是珠珠化的,化之前珠珠用一种叫什么面膜的,帮我按摩了小半个时辰,皮肤就白里透红,皱纹也少了;衣裳是珠珠亲手设计的,上面的花也是珠珠画的;首饰是珠珠选的;香是珠珠制的,叫什么花露水,夏季防蚊最好用,以后都不用驱蚊香了。”
  “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孝顺又好眼光的孙媳妇。”
  众女眷个个赞叹不已,有心想跟陆心颜搭话讨教一二,但今日的主角是封氏,不好表现得太刻意,便在心底想着家里什么时候会宴客,到时候邀请她去,好光明正大地请教。
  陆心颜被送庄子一事,对外宣称是生病,大夫交待要静养,不宜见风。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闺中妇人们闲着无聊,最擅长的便是挖掘一些隐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因此陆心颜新婚夜没有圆房便被送走一事,不少人心里还是清楚的。
  不过这点小问题,跟陆心颜这一手能将猪八戒变西施、化腐朽为神奇的妆扮能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而今日美得赛天仙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陆心颜本尊,更是大大验证了这一点!
  个个看着陆心颜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申时过了一小会后(大约三点半),小猴子敲响萧逸宸的房门,“少爷,隔壁广平侯府家的寿宴快要开始了,卢管家派人来请,您去不去?”
  镇国公府与广平侯府素无往来,但如今萧逸宸住进来后,两家成了邻居。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封氏寿辰,便象征性地请了萧逸宸,萧逸宸也象征性地送了礼。
  如今寿宴开宴在即,卢管家便亲自来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