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他们到前屋的厅房里,明觉和明慧又先后给周允钰把脉察看,两个人得出一致的结论,周允钰并无事,没有司翡所说的一年后就会丧命的奇毒在身。
  司翡只是想要利用舒瑶对周允钰的在意,来达成他的目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舒瑶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是我太笨了,差点就被骗了。”
  不是舒瑶太笨,只是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她坐在周允钰的身侧,在明觉和明慧把脉的时候,就一直揪着周允钰的衣角,周允钰放下手来,两个人就十分自然地十指交握,周允钰也就感觉到舒瑶掌心的湿意,她很紧张很担心。
  “我没事,”周允钰又给舒瑶确定了一下,对着明觉和明慧微微颔首,他们也行佛礼,默然退出。
  周允钰拉了舒瑶入怀,紧紧相拥,感受彼此的体温,顺便平复那一直余惊未消的情绪。
  朔城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朔城之前的东北角泥滩边,又一场战事发生。
  用战事来形容,其实并不恰当,段之澜和蒋书玦戏称为撵狗,被他们撵来撵去的,就是钟赫为首的这群丧家之犬。
  “用犬类来形容他们太过了,”蒋书玦骑马和段之澜并骑而立,他嘴角牵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意,“狗狗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段之澜闻言愣了愣,却点头笑了,“你说的对,他们连丧家之犬也不如。”
  钟赫已经不只是狼狈,他更多的还是疲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段之澜和蒋书玦还不给他一个痛快,他们在戏耍他!
  第143章 :团圆
  每每在钟赫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段之澜和蒋书玦就会带人出现,生生打落他的妄想。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往哪里走?”
  从昨日到现在,钟赫身边只有百来人不到,当初可是有近四万的海寇大军上岸来的,他身边也有一万多人。
  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眼下又是何等狼狈,颓丧。反差之大,让人咋舌,也让他难以接受。
  往哪里走?钟赫如何知道,如何做决定!
  他所逃往的每个方向都有埋伏和追兵等着他,哪里走,还有区别吗!
  “怎么会这样呢?”被套在黑斗篷里面的青荭,喃喃语着,她一直都知道钟赫是不可能比得过周允钰的,毕竟一个是一国皇帝,一个只是江湖头目。
  但她也万万没料到,钟赫会如此不堪一击,落败得如此之快!
  他就是那想撼动大树的蝼蚁,他所有的谋划在今日之后,更像是他在自取其辱,他比不过周允钰,一丝一毫都比不过他。
  天边隐现一抹淡淡的红,黎明将至。
  钟赫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却一直被逼着越来越靠近朔城,天色渐明之后,钟赫才恍然意识过来,不过他脸上并未出现恼怒的神色。
  朔城……那里就是朔城了,周允钰镇守的地方!
  但段之澜等人根本不会再给他打任何如意算盘的机会,晨间会有商客行人出现的官道上,他们连一个人影儿都没见到,就连天边的鸟儿也不往这条路飞停。
  长长的黄土路,像极了民间鬼怪传说里的黄泉路,四周寂静得让人胆寒。
  跟在钟赫身边的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深深的麻木,还有那一层层从心底里涌现的疲惫,已经没有人在钟赫耳边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了,他们累得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了。
  钟赫伸手将青荭身上的黑斗篷撕开,看着那娇美的容颜,他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而青荭却在他的目光中张着小嘴儿,愣怔住了。
  她忘了,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在司翡带着她离开小渔村,去见钟赫前,司翡将一包淡黄色的米分末交给了她,这是他最后给她选择的机会,褪去这层易容,她对钟赫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但她却该死地给忘记了,一路疲于奔命,她给忘记了!
  青荭被钟赫抱到怀里,却还是一副愣怔的神色,直到他一低头咬在她的脖子上,青荭才被这刺痛惊醒过来。
  “嘶……痛啊!”青荭推搡着钟赫,却怎么也推不开,“啧啧”的声音不断响来,他在吸她的血!他疯了!
  青荭再无顾忌,一爪子抓在钟赫的脸上,将那同样隐在黑斗篷中的银色面具掀了开去,指甲刮过他的脸,带给他刺痛,才叫他放开了她。
  “啊啊!”
  青荭被钟赫的真容吓了一跳,连退数步。
  也不是她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钟赫真的很吓人!
  原本被烧毁的那半张脸,只是比其他皮肤微红一些,自是有损容颜,但也说不上骇人。
  但眼下,他那微红的皮肤上,长出一颗颗紫红色的瘤子,密密麻麻,恶心极了。
  “呕……”借着天色看得更清楚之后,青荭就吐了。想到一直以来顶着这张脸占她便宜就是这钟赫,她就更难抑制这股恶心感,“呕……”
  “呕……”有这种干呕行为的可不只是青荭,还有眼下还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一半是他的属下,一半是海寇,却全部在看清钟赫的面容时,退后干呕。
  钟赫眼中是极大的刺伤,脸上的烧痕是落在他心口从未痊愈的伤,他们这种嫌恶的表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曾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折磨,现实也比他以为更能刺伤他。
  “主上,你……你的脸……”跟钟赫算久的一个大个子属下,忍住惧怕,开口给钟赫提醒,这可不是什么烧伤,肯定是中毒了。
  钟赫表情控制不住的狰狞,也让那些瘤子显得更加可怕,银色面具在地上泛着微光,钟赫的低头扫去,惊鸿一瞥,他也被自己的模样吓得猛退数步。
  若非被青荭意外揭开面具,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
  “司翡……是司翡!”除了司翡,谁还能有这本事,他一直就都防着司翡,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如何给他下了毒的。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想了一遍,也没想明白!
  “啊……”钟赫泄愤地嘶吼一声,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本全无感觉的脸,多了些难言的瘙痒,他有一股抓破自己脸的冲动。
  “赫赫……”他不时龇牙,犹如嗜血的野兽,青荭早早就本更能地连爬带滚,离得更远更远些。
  “追……追兵又来了……”
  天边隐现,又有人马向这里合围而来,但他们却没了之前,惊弓之鸟那般的反应,已然失去了斗志,瘫软在地,等着最后的命运。
  “过来……”青荭依旧干呕不断,耳边却响起钟赫如恶魔般的声音,“瑶儿……过来。”
  “任何人都可以嫌恶我,你不可以……”
  “我不是舒瑶,”青荭剧烈摇头,他是疯的,绝对不能过去,他方才还咬她,喝她的血,“我不是!”
  她从袖带里翻出,司翡给她的米分末,还未及有什么动作,就被钟赫一石子儿打散在地,化入淤水中,她捞都捞不回来。
  “我说你是,你就是,”
  钟赫在看到天边的人马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青荭不过来,他就踱步过去,“乖一点,否则他们到来前,我就可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生不如死。”
  看到钟赫走过来,青荭来不及惋惜那被打翻的米分末,再次被钟赫恶心的模样刺激得俯身干呕起来,满肚子酸水,似乎怎么都吐不完。
  段之澜和蒋书玦的人率先抵达,他们目光一扫,就皱眉不已。
  “你是钟赫?”蒋书玦问道,这么显眼的一张脸,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周允钰在哪里?”
  钟赫却不回答蒋书玦的问题,他目光扫去,未看到周允钰,心中的失望,显而易见,有舒瑶模样的青荭,用来对付周允钰该是最好的,但他却一直都没出现,也让他最后的招数,迟迟不能发出。
  “对付你,我们就够了,”青荭还在弯腰干呕,蒋书玦并未看到她的脸,他的注意力还在钟赫身上,“陛下……在陪……咳,还在睡吧。”
  周允钰对舒瑶,快要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了,连书房里商量事情都要带上舒瑶,这个时候,应该还陪着舒瑶酣睡呢。
  段之澜更是直白地移开目光,“真丑!”
  段之澜目光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到蒋书玦脸上,微皱的眉头,这才松开许多。
  蒋书玦回以疑惑的目光,段之澜则是微抬下颌,理直气壮,“洗眼睛……”
  看蒋书玦当然是为了洗眼睛了,忙碌了一夜,放眼看去,只有蒋书玦还是赏心悦目的。
  蒋书玦闻言无奈耸肩,却无太多不适,他朋友众多,嬉闹起来,也是无所顾忌,眼下不过是被一绝色美人看看而已了。
  段之澜和蒋书玦一番极是自然的互动,在钟赫眼中就是为了故意屈辱他的行为,他右臂勒紧,左手捏着青荭后颈上的衣服,将她的那张脸提了起来。
  “救……救我,”青荭不负钟赫之望,用舒瑶的声音求救了。
  段之澜和蒋书玦猛地转头看去,的确是舒瑶的模样,也是舒瑶的声音,甚至连神情也很相似。
  但他们是何等心思玲珑的人,再一细想就会知道,舒瑶不可能落到钟赫手中,他没有这样的时机,周允钰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钟赫,这样有意思吗?”
  蒋书玦挑起眉梢,右手微微一挥,将士们合围过去,锋利的箭锋对着他们,只要他再一声令下,他们无一例外都会被射成马蜂窝。
  “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易容,就能要挟我们了?”
  “异想天开,你们这些年都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辛苦啊!”段之澜随即补刀,微微露出点怜悯之色,就有种春风四溢的感觉。
  一开始的计划,自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的计划里,是他攻下朔城,控制住真正的舒瑶,然后再用这假的舒瑶,来和周允钰做交易,而他将真正的舒瑶占为己有。
  但计划还未开始,一切就不按照他预想的套路走了。
  青荭也成为一个用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废棋了。
  “你也在这里,”钟赫这才认出了段之澜来,他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来,“来得好……”
  “我见过你,”钟赫目光一转再次抬头和段之澜对视,“十八年前,在京郊别庄里。”
  “杀两个!”蒋书玦眼睛一眯,发号施令,钟赫剩余的人里,就有两人被射成了马蜂窝,鲜红的血液眨眼间就浸透他全身的衣服。
  哀嚎不断,血流不断!
  “小时候的你可真漂亮,漂亮得我都想据为所有……”
  “杀两个!”蒋书玦再次出言,钟赫每说一句话,他的人就得死一个。
  又两个人身中数十箭而死……
  钟赫浑不在意,他不痛快了,别人也别想痛快,“可惜……让云曦坏了我的好事。”钟赫不知道顺元皇帝的怪癖吗?他知道,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
  “真可惜,还没尝一尝,就让你逃走了……”
  “三个!”蒋书玦冷言说道。
  “主上,您别说了……”钟赫不在意,他们这些等待死亡的属下们,就要先受不了了。
  “你真恶心……”段之澜又开口,钟赫的话并没能激怒他,他真正容易被激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他将孟氏了结时,他就决定彻底放下那些。
  无论是顺元帝还是钟赫,都不可能毁了他。
  他们越是肮脏恶心,他越要活得好,鲜亮快活,自在恣意。
  “哒哒哒……”
  将士围着一辆马车从朔城的方向来了,马车很大很宽敞,里面烧着两个暖炉,暖和得很,至少舒瑶在被周允钰抱到马上上后,很快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