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陈七伸手抓向楚零曜按在“苏颜”的那只手,可他的手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墙,再次靠近不了了。
  楚零曜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他一直都在凝视着伊莉丝,伊莉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笑容越来越勉强。
  “你是谁?”他平静地问。
  伊莉丝艰难地开口:“我是苏颜啊。”
  “你不是。”楚零曜按在她肩上的手加重的力道,语气依旧那么平静,“她在哪里?”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伊莉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七等人。
  陈七收回了手,望着伊莉丝目光中闪过思索,他的确对楚零曜没半分好感,但个人感情并不会影响他对事情的判断,是的,楚零曜是个非常讨厌,非常嚣张的小子,但陈七对他却有种诡异的信任感。
  他不知道这种信任感从何而来,或许因为沉默的人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
  显然应明秀沈筠也不是笨蛋,甚至在此时,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应明秀率先开口问。
  这是楚零曜第一次对这个世界除苏颜以外的其他生物,开口说话:“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忘记了太多的事情,但忘记了并不代表失去了判断。
  “她在哪里?”楚零曜再一次加重了力道,平静地望着伊莉丝。
  伊莉丝为自己的倒霉叹了口气,然后再次笑靥如花,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一个笑容就让一个青涩的少女展露出女人才有的风情万种。
  “除魔零,如果你这么在意苏颜的话,现在最好放开我,你抓着的可是苏颜的身体。”
  “你在威胁我?”
  至始至终,楚零曜都表现得异常得平静,伊莉丝有点不确定,现在的苏颜在他心里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分量。
  “当然不是威胁,”伊莉丝将面颊上的一缕碎发抚到耳后,“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弄坏了这个身体。”伊莉丝稍稍用力想要挣开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可惜这具身体太过弱小,伊莉丝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你没有资格。”
  伊莉丝灿烂一笑,但没人知道她的心里却并不像笑容里的那般自信:“如果你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的话……”
  ☆、第118章 不远万里而来
  “如果你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自然就会和我做这个交易。”伊莉丝并不确定苏颜在除魔零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她很善于观察,在外人看来除魔零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在提及苏颜的那刻,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意。
  这个发现让伊莉丝咯咯一笑:“如果你还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不快一点的话,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场间的气氛分外的凝重,陈七和应明秀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以他们的经验和智慧隐隐猜到了一些,每个人的神情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并且严肃到了极点。
  除了伊莉丝得意的笑声,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伊莉丝身上,却没人注意到领路的纳美人木龙,以及披着斗篷的龙虾,在引魂香出现的那刻,一直恐惧地瑟瑟发抖。
  楚零曜的沉默仅仅持续了数秒,比起言语,他更擅于使用自己的拳头,比起计谋,他更喜欢以力破巧,既然苏颜是必须要救回来的,那么……
  “说出你的要求!”
  伊莉丝心中大喜,想到此刻的苏颜,想到在还魂之前的那一丝犹豫,她没有故意拖时间:“我的要求是,从此以后,你都不能对我出手。”
  “可以。”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在伊莉丝的耳朵里,那两个字重如泰山。
  得到自己想要的,伊莉丝也格外的干脆:“她在埃尔法星域……”
  楚零曜转身离去,一步就消失在众人面前,陈七张了张嘴,根本来不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应明秀和沈筠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拦住了伊莉丝。
  伊莉丝一愣,在她看来,现在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敌人只有除魔零,像这种小猫小狗,她从来没放在心上,更没想到这三只小猫小狗居然敢拦住自己。
  伊莉丝冷笑了一声,正要抬手,忽然,她的眉心陡然多了一颗繁茂的树,这颗树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如果放大了来看,这分明就是宇宙中心,那扇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大门之后的那颗,苍老的星河大树。
  “该死的星河大树!”伊莉丝恨恨地骂了一句,星河大树把苏颜送走,为避免被她找到,还掩盖了苏颜的气息,这一点在她通过空间隧道来到埃尔法星域就知道了,为了找到苏颜,她直接动用了代价极大的引魂香。
  还魂成功,她也得到了除魔零的承诺,可她没想到的是,星河大树居然还在苏颜身上留下了一颗种子。
  那颗大树应该快死了吧,居然还送给了苏颜这么珍贵的一颗种子。
  伊莉丝恨得咬牙切齿,她的灵魂本就虚弱无比,而现在因为这颗种子,还让她无法和这个身体融合,她可以让这个身体抬手,弯腰,却没办法动用这个身体一丝一毫的力量。
  伊莉丝冰冷地盯着面前得陈七等人,从苏颜的空间水晶里取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一刀划在自己的手臂上。
  鲜血瞬间喷洒出来,几乎溅到应明秀的脸上。
  “滚开!”伊莉丝冷冷地盯着拦在她身前的应明秀。
  应明秀已经清楚了楚零曜说的她不是苏颜的含义,但这个身体,站在他面前的人的的确确又是苏颜,她手臂上那条几乎露出白骨的伤口,和她脸上的冷冰表情,明明白白在向他传达一个意思。
  “让她走。”陈七阴沉地盯着伊莉丝。
  应明秀让开了路,伊莉丝握着匕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沈筠脸色难看地问:“就让她这么走了?”
  “我们跟上去。”陈七冷笑着盯着伊莉丝的背影。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纳美星人木龙和龙虾终于停止了瑟瑟发抖,良久,木龙问:“你感觉到了吗?”
  龙虾用力点了点头:“虽然气息只泄露了一瞬间,但可以肯定,她是……”
  后面的内容似乎是一种忌讳,让龙虾不愿意说出来,但木龙却明白他没有说的那两个字。
  “我们现在怎么办?”
  龙虾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貌似情况有点复杂……”
  .
  埃尔法星域。
  当空间隧道再次出现时,整个埃尔法星域遍布的监测器就鸣叫了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奔向那条尚未闭合的空间隧道,就在这时,伊莉丝点燃的引魂香,香飘亿万里,奔涌而来的舰队仿佛像被迷了心一样,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动,所有的人趋于一种无法探知的本能朝着那艘破败的客运舰跪拜,直到引魂香熄灭。
  李锐是第一批回过神来的人,他依旧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极大的惊恐,盯着前方,空间隧道已经关闭,虚空中留下了一艘诡异的客运舰。
  越来越多的人从迷茫中苏醒过来,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解。
  “大人,还去那里吗?”舰长谨慎地望着那艘诡异的客运舰。
  李锐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响,才一咬牙:“去!富贵险中求!”
  李锐的战舰率先朝着客运舰飞去,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了第二艘,第三艘,从接近到登陆,一行人万般小心,终于来到了这艘诡异的客运舰上。
  而此时,楚零曜也同样赶到了。
  舰仓中只残留了一丝丝残余的香味,却不见苏颜的魂,楚零曜站在引魂香燃烧的地方,闭着双眼。
  他感应到了苏颜的气息,伊莉丝并没有说谎,在不久之前,苏颜的魂的确在这里,可现在呢,她去了哪里?还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睁开双眼,那双沉静如深海的某种,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浮现出慌乱,茫然,仿佛失了魂一般,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但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就调整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是普通人,魂一旦离开寄居的身体,就会立刻在宇宙中消散,但她不会,她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那么她去了哪里?
  他的精神力不断向外扩散,他看到李锐等人小心谨慎地迈入了客运舰,他看到客运舰外停泊的数千艘战舰,他看到整个埃尔法星域的陨石和繁星,但她去了哪里?
  他收回了精神力,再次把目光凝聚在引魂香燃烧过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而李锐等人也在这时踏进客运舰。
  “好像,没什么危险?”一人说。
  “还是小心点。”另一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前说话的人。
  “闭嘴!”李锐冷哼了一声,所有人不敢再多言。
  这种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以李锐的身份是不用亲自来的,但他却来了,就如同他说的那句话,富贵险中求。
  一进入舰仓,立刻就有人发现不少昏迷的人,这些人自然就是客运舰原本的乘客,来日多美星球。
  李锐一行人连忙把这些昏迷的人从废墟中搬了出来,一部分人已经死亡,但还有一些人有心跳,有呼吸。
  约德尔人顿时忙碌了起来,取出医疗器械做简单的抢救工作,李锐有让人则把整个客运舰搜索了一遍,确认了没有危险后,所有人的表情不由放松了起来,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已经有人开始兴奋地预期此次的收获。
  而李锐之后紧接着又是另外几批人到来,几方因为客运舰的归属吵了起来,静悄悄的客运舰顿时变成了菜市场。
  楚零曜依旧站在引魂香燃尽的地方,但所有的人都仿佛瞎了眼一般,不曾看到他,也本能地避开了他存在的区域,直到他睁开眸子。
  孤寂了亿万年,他比这个世界无数人都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星球的灭亡,一个文明的诞生,都不曾让他有半分的动容,有半丝的情绪起伏,但现在,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意。
  那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算计了苏颜的怒意,那是明知道罪魁祸首却只能任凭伊莉丝安然离去的怒意,那是他察觉到有人带走了苏颜的魂却无法确认那个人的怒意……
  这一刻,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愤怒,化作了如利刃般的三个字:“滚出去!”
  那一刻,埃尔法星域中所有的生灵,不论是人还是动物,不论是客运舰上的李锐等人,还是遥远星球上的普通平民,不论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恐惧成为一种光,覆盖了埃尔法星域所有的生灵。
  神灵一怒,星河破碎,宇宙战栗。
  李锐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里的恐惧,那是蚂蚁面对神灵的本能恐惧,他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所有进入客运舰的人全部被一股力量抛飞,像球一样滚出了客运舰,甚至包围客运舰的数千艘战舰都在这三个字下,齐齐退后了数万米的距离。
  宇宙再次恢复该有的寂静,被抛出客运舰的人,并没有死,穿着防护服,他们可以在宇宙中生存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每个人像落水的野狗一般,拼命地想要远离这艘诡异的客运舰。
  楚零曜再次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是谁带走了苏颜的魂,这个人的气息非常的淡,淡到几乎不存在,楚零曜用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确认了这道气息。
  他睁开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不再深邃如海,而是恢复了本来的形态,一只包容了无穷的光,璀璨如星,一只吞噬了无尽的黑,宇宙在其中变迁。
  他凝望着星空,一步迈出,直接来到了埃尔法星域之外。
  然后,他停下脚步,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
  约德尔同盟国帝都。
  这是苏颜变成雪猫的第三天,她懒洋洋地趴在那个精致的篮子里晒太阳,李九思就坐在她的身边,抚摸着她背上柔软的毛,悠闲地看着手里的书。
  如果是第一天,苏颜还会挣扎,但现在,她已经懒得挣扎了,除了白费力气外,还会被李九思“惩罚”一下,比如给她洗澡。
  苏颜闭着眼睛不想看这个世界,她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等待或许能改变什么,比如等待棺材板。
  但仔细一想,她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并且,他曾说过,他的时间不多了。
  总不能老是依靠别人。
  苏颜这么告诉自己,但靠自己,却毫无头绪,她问过李九思,李九思却没给她答案。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经过排除法,却能猜测到一些。
  应该和伊莉丝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