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不辛苦，我这都是为了以后给砚砚帮忙做准备呢。”一想到自己辛勤忙碌都是为了养子，方红花便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毕竟，她以后还是要给养子帮忙管理餐厅的，要是现在没学好，以后餐厅出了什么事情，这亏得可都是砚砚的钱啊！
  她可不想砚砚亏钱。
  因此，在方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方红花安抚了几句，挂完电话之后，又以之前比之前更努力的态度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她每天早出晚归的，除了方砚打过来的电话之外，其它一概没有理会。因此，当她某天提着食材回家时，听到从某个房间里传来的哭声，还吓了一大跳。
  方红花资金有限，首都房价又高，她只有一个人住，也不管什么条件好不好的，因此只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找了一个单间住着。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也大多数是像她这样的租户，同为外来打工的人，大家的关系也不错。
  方红花往哭声传来的那扇房门看了一眼，好奇之下，便拉着同租在一栋房子里的一个人悄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姐，您还不知道啊。”被她拉住的是个小姑娘，天生对八卦好奇的很，说起那户人家，脸上也露出了同情来：“她家的孩子丢了。”
  “孩子丢了？”
  住在那间屋子里的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生活，平时对孩子十分爱护的，方红花见过几次，那个孩子实在可爱，尽管条件很好，可也被他妈妈教管的听话懂事，每回见到她都会主动问好，很有礼貌。
  “是啊。”小姑娘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那间屋子里的单亲妈妈听见：“之前张姐的妈妈不是来看她们了吗？前几日是周末，张姐要加班，所以就让她妈带着孙子去游乐园玩，结果这一玩，孩子就丢了。听说是上了个厕所，出来小孩就不见了。”
  方红花怔住：“没找到？”
  “可不是，两人出去找了好几天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那报警了没有？”
  “当然报警了，可也没用。”小姑娘声音更低：“你说，这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能找到的有几个？”
  “人贩子？”方红花一下子愣住：“不是走丢了吗？”
  “说是走丢了，可实际上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当时就去查了监控，看到小孩被抱上了一辆面包车，然后就找不到了。”小姑娘唏嘘不已：“张姐平时将她孩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每天努力工作加班的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嘛，现在小孩丢了，她整天以泪洗面，连着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出门就是去警察局，要么就是找孩子，大家都同情她，可也没有办法。希望张姐早点振作起来吧。”
  方红花愣愣地应了一声，匆匆和小姑娘道别，回了自己屋子里。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可心中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张姐的孩子也和方砚差不多大，每回她见到的时候，就想到方砚，两人都是一样的乖巧懂事。当初方家找过来的时候，要把方砚带回去，那个时候她有多难过就不说了，方砚被带走以后，更是连着好几晚睡不着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什么活也没有干，就在那伤心着。
  她至少还能接到听话，听到声音，现在还能到首都来，见到砚砚呢。
  可张姐说不定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说到底，她也是和人贩子打过交道的，可她不是孩子被拐走的那个，而是从人贩子中买走小孩的那个。砚砚不就是被她买回来的吗？
  方红花想起了方母一直以来对她的冷硬态度，虽然方母一直强忍着，可她也能感受的到，方母并不欢迎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方砚，她会立刻将自己从这儿赶出去，赶回到那个山村里。
  当初砚砚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估计方母也是和张姐这样绝望的吧？那样优雅精致的女人，也是会为自己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的。
  方红花的心中止不住地泛起难受来。
  隔着厚厚的墙壁，她仿佛都能听到从那个门里传出来的哭声。是哀怮，还要压抑的绝望。
  直到胃里发出了警告，方红花才猛地惊醒过来。她开了灯，让漆黑的房间变得明亮，才起身去料理带回来的食材。
  她心不在焉地做着饭，思绪已经飘到了其他屋子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歇斯底里
  第二天出门时，方红花并没有急着和平时一样去考察其他餐厅的环境，而是先去敲响了那个房间的门。
  张姐开门的速度飞快，见是她，又很快失望地低下了头。方红花注意到她眼睛还是肿的，显然昨晚哭得不少，她形容憔悴，和方红花记忆之中充满朝气的样子差了太多，也让原先准备好的腹稿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就算她不说，张姐也明白她的来意，恹恹地让开身子：“进来坐吧。”
  方红花走进去坐下，接过来水杯，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憋了又憋，才道：“你……你也别太伤心，小心把身体哭坏了。”
  “我除了哭，也没别的办法了。”她一说，张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警察找过了，监控也看过了，找了那么多天，我的聪聪还是找不到，没了聪聪，我该怎么办啊。”
  “孩子没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这。”张姐抹了一把眼泪：“我每天上班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聪聪过上好日子吗？我想让他上好的学校，好的学校学费也高，还有什么学杂费补课费，我就想要让聪聪都得到好的，他也争气，学习也一向很好，大家都说他能考上好大学的嘞，我为了那么一点加班费，就把我的聪聪给丢了！”
  她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呀，要是那天她没有加班，自己也跟着一起去了该多好，儿子就不会丢了。可她也不能怪自己的亲娘，亲娘弄丢了外孙，更别提有多难过了，她能怨自己亲娘吗？只能怨那些可恶的人贩子！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说那些人贩子怎么就这么可恶，为什么偏偏要抢我的儿子？我的聪聪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他见不到妈妈，你说他该有多着急啊？我还听说，听说有些孩子被拐走以后，是要被打断手脚，变成乞丐去讨饭的……”张姐抽噎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道：“他们的心怎么就这么狠，为什么偏偏要抢走我的儿子啊！”
  方红花安慰道：“也没这么惨，说不定是被别人买走了，也不会被打断手脚什么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张姐哭得更大声了：“他们自己生不出孩子，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有孩子了，可我没了啊！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孩，我为聪聪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为什么要给人家！”
  方红花心中一堵，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姐的指责是对着那些拐走她孩子的人贩子，可也像一道重锤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将她的心理防线砸得个稀巴烂。
  她没生出孩子，丈夫也死了，为了不孤零零一个人，为了以后能有人陪自己，才找人牵线买了一个小孩回来。说到底，也是从别人的手中抢走了孩子。
  当初方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方母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可她心虚，因此也一点也不敢反抗，只挣扎了一下，就将方砚交了回去。多亏了方家人心善，还让她有机会从那个偏僻山村里走出来，到这首都里，还学了那么多知识，换做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这中间的生活。
  可方母不说，心底应该也还是恨她的，只是将恨意掩藏了下来，没有透露出来，甚至勉强对她露出善意。
  善意归善意，可最无辜的人就是方母了。
  方红花看着眼前的张姐，眼前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对人贩子的恨意，也让她愈发艰涩，愈发难以开口。
  张姐有多爱自己的儿子，她都看在眼里，也能明白她到底有多伤心。可当初，砚砚刚丢了的时候，方母也是这么伤心绝望的吧？
  方红花只感觉脸颊通红，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