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太太,六七年了,小的总算又见到了您了!这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张妈妈看着方采蘩姐妹,激动得眼眶泛泪,嘴唇哆嗦着。“这,这就是大……”张妈妈看到方志远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老牛头狠狠的瞪眼给阻止了。
  “这,大姐,他们是谁啊?怎么叫娘太太,还认得你和二姐,是咱们家的老熟人吗?”方志远看着老牛头两口子,觉得奇怪,拉着方采蘩悄声问道。方采蘩支吾道:““嗯,这个嘛,回头姐姐慢慢跟你说。”
  “姐姐,他们是,是那个……”方采菱隐约猜到了,也激动地拉着方采蘩低语。胡氏看着窃窃私语的儿女,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皱眉对老牛头和张妈妈道:“先别乱说话,等我开了门进去再说吧。”
  胡记绸缎铺的大门晚上是锁着的,雇来晚上看铺子的老张头都是走后门。主家来了,盘点了一下东西确定不少什么之后,老张头立马就回了自己家。
  “远哥儿,时辰不早了,你该去学里了,去迟了唐夫子要打手板了。”方志远原本想留下听听老牛头两口子究竟是何来历,却被胡氏毫不留情地支走。
  看着弟弟不情不愿的身影,方采蘩想了想又追了过去叮嘱道:“远哥儿,关于咱们家来了人的事情,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不清楚,什么都不要跟人家说知道不?”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要跟人家说起啊?”方志远虽然年小却敏感,本能地觉得老牛头两口儿一出现,老娘和姐姐们神色都很不对劲。
  跟在方采蘩身后的方采菱板着脸道:“姐姐叫你别说就别说,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方志远不高兴了,鼓着脸气呼呼地道:“凶什么凶,一个二个鬼鬼祟祟地,就瞒着人家一个!”
  方采蘩看着弟弟的眼睛,温声道:“不是要瞒着你,主要是这事比较重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你下了学到了家里,咱们再慢慢告诉你。听话,先安心去上学吧。”
  方志远认真地道:“那大姐你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不是坏人,他们来找娘不是什么坏事?”方采蘩郑重地道:“不是坏人,他们来找娘也不是坏事,这一点姐姐可以向你保证。”
  方志远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有什么坏人来寻咱们家的麻烦,娘和姐姐都是女的,应付不过来。嘿,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家里无论什么事都交给我,用不着娘和姐姐去应对了。”
  方采蘩听完一阵心酸,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居然这般重!也难怪,没爹的孩子始终比别人少了几分安全感。方采蘩暗自下了决心,不管老娘是怎么想的,自己都要劝她告诉弟弟实情,即便为了弟弟的心理健康着想,关于老爹的事情都不能再瞒着这孩子了。
  胡氏将两个闺女都赶走了,自己单独接见老牛头两口子。方采菱坐立不安地跑过来对方采蘩道:“姐姐,你说老牛头和张妈妈会和娘说什么,爹这些年究竟过得怎么样。要不我悄悄去听听?”
  方采蘩一把拉住了她:“别去,娘不想叫咱们听咱们就别听,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娘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该告诉咱们的也不会瞒着。”“姐姐还真是听话!”方采菱目的没达到,悻悻然去了绣房。
  胡氏和老牛头两口子说了整整一个上午,此后老牛头两口子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胡氏的面色一直很平静,方家姐妹找她打听谈话内容,她说晚上回家再细说,害得方采菱一整个下午心里猫抓一般地难受。
  好不容易回到家吃过晚饭,胡氏郑重地将三个孩子召集到堂屋坐好,然后告诉了方志远方修文的事情。方志远听完直接懵了,随后气呼呼地道:“我爹爹没死,娘为什么要骗我!”
  胡氏内疚道:“因为你爹和娘和离了不再是夫妻了,他虽然在世上活着,可娘想着他不可能再管你们姐弟,有他没他对咱们来说一个样,所以娘就告诉你说他死了。”
  “和离,我们学里有个人的爹娘和离了,听说是他爹不喜欢他娘连带着也不大喜欢他。爹爹也是因为不喜欢娘不喜欢我们才和娘和离吗?”方志远的神色明显带着悲伤。
  胡氏心头大痛,忙道:“不是,你爹没有不喜欢你们,嗯,也没有不喜欢娘。是你祖母不喜欢我,然后你爹又做了让娘很生气的事情,娘自己主动要求和离的。你爹很喜欢你两个姐姐,当年本来不想让娘带走她们两个,可娘也舍不得离开你两个姐姐,死活要带走。至于你,当时还在娘的肚子里,你爹不知道有你,不然哪里还肯跟娘和离。”
  “祖母为什么不喜欢娘啊?”方志远打破砂锅问到底。胡氏知道坦白前夫之事,儿子受到的震动是最大的,所以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当下耐心地道:
  “因为娘和你爹成亲之后只生了你两个姐姐,没有生下儿子,然后又几年都没有身孕,你们祖母很不高兴,时常找茬责骂于我。偏偏你爹爹又老是护着我顶撞你们祖母,你们祖母就越加厌恶我了。”
  ☆、第21章 想通
  虽然已经过了好些年,可胡氏回想起婆婆范氏那张刻薄阴毒的脸,心里还是极不舒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胡氏才继续往下说:
  “然后咱们家来了你们爹爹的表妹明氏,她模样好嘴巴又甜,哄得你祖母极喜欢她。你爹爹也说她死了亲娘,继母又不喜在自家呆不下了才来投奔咱们家,不但自己很怜惜她还让我也好生待她。
  谁知道明氏是个表面乖巧内心狠毒的女人,她一心要嫁给你爹爹,又有你祖母撑腰娘,即便我知道她几次三番地想害你两个姐姐,可我抓不到她的直接证据,根本拿她没办法。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对你爹也失望了。心灰意冷之下就和你爹和离,带着你两个姐姐离开了方家。”
  原来是这样,方志远听完不再生气了转而同情起胡氏来:“娘真可怜,祖母怎么可以这样!”
  胡氏苦笑道:“其实你爹高中后你们祖母就有些嫌弃娘了,再加上我一直没生下儿子,她就更加容不下我了。如今她知道娘生下了你,所以特地让老牛头两口子来劝说,让娘将你们姐弟三人送去方家养。你爹也写了书信来。”
  “那娘呢?祖母有没有说要娘回去?”胡氏话音刚落,方采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你爹爹的书信上没说。”胡氏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以方采蘩对祖母范氏的了解,老家伙是肯定不希望娘回去的。
  方采蘩不由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想不到老牛头两口子带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看着胡氏平静的脸,她忍不住道:“那爹爹是怎么想的,他在书信里头有没有说呢?”
  胡氏冷笑:“方修文还是那句话,要和我复合。说如今有了你弟弟这个护身符,老太婆迟早会点头让我回去的,让我只管带着你们姐弟三个去潭阳州府。”
  方采蘩简直无语了,这算什么事儿,以祖母的做事风格,到时候三姐弟十之*要和娘分开一阵,老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老爹怎么还是这么糊涂拎不清!明明在公务上头精明能干关键时刻也能杀伐决断的人,怎么一扯上家务事就这般拖泥带水魄力全无呢!
  好吧,兴许是因为她现代人的灵魂理解不了古人的孝道吧,谁叫祖母范氏那般固执且强势呢。只是老娘好不容易心软了一些,老爹偏偏自己不争气。
  方志远毕竟年小,又加上才得知自己的老子没死,而且还是个知府老爷,心情格外激动,对胡氏的话就只关注到最后一句,听完兴奋地道:“潭阳州府在哪儿呀,是不是离和锦很远,那岂不是要坐车坐船呀。那咱们到了,跟爹住在一起,岂不是要住在州府衙门了?”
  胡氏强笑道:“是啊,从和锦到潭阳州府水陆加起来得到□□天。你爹爹他们眼下确实住在州衙后面的宅子里,说是极宽敞。”
  “太好了,娘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方志远喜得直拍手。
  “好什么好,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方采菱狠狠地瞪着方志远,怒气冲冲地道。“为什么不好,二姐你又发什么疯了!”正欢呼雀跃的方志远被自家二姐这兜头一瓢冷水浇懵了。
  方采菱没好气地道:“你有没有脑子!听爹爹那话的意思,就是眼下祖母只想让咱们三个回方家,却没说要娘回去。你要是想回方家跟着爹爹,那就得跟娘分开!”
  一旁的方采蘩忍不住感叹,妹子虽然年小,说的话却一针见血,将自己想说而没说出口的话全嚷出来了。方志远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蔫了,闷闷地道:“怎么是这样啊,那,我也不去,我不要跟娘分开。”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姐姐你呢?”方采菱俨然串联人员一般又将头转向方采蘩,方采蘩看着小大人一般满脸紧张严肃的妹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地摇头:“这事儿可由不得咱们做主,得听娘的,反正去不去我们都不要跟娘分开。”
  “好,好孩子,娘能有你们这样贴心的孩子,这辈子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值得!”胡氏擦着眼角的泪水笑道。
  方志远扑过去摇晃着胡氏的胳臂仰头道:“娘别伤心,不去就不去,我一定努力念书将来高中做官,让娘和姐姐都过上好日子!”胡氏摩挲着儿子的脸道:“我儿真有志气,那娘就拭目以待。”
  方采菱也靠过去道:“咱们眼下的日子也不差,虽然辛苦些,可不缺吃不缺穿地,谁稀罕去那劳什子潭阳州府,让祖母自己和那林氏婆娘过吧。”
  母子几个诉说了一通衷肠后各自睡下,毕竟是小孩子,即便家中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方采菱还是很快就睡熟了,方采蘩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胡氏坐在堂屋,不由走过去轻声道:“娘,您怎么还不睡啊。”
  胡氏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蘩姐儿过来坐,既然你醒了,那就陪娘坐坐,娘有话跟你说。”“娘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方采蘩挨着胡氏坐下。
  胡氏抓起长女的手:“蘩姐儿,虽然一想到老太婆可恶,你爹爹又有些愚孝娘就不想回方家,可娘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回去,不过不是眼下就回,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哦,那娘您打算怎么做说说看?”方采蘩一下就来了兴趣。
  “你爹不肯碰明氏,老太婆身边至今没有孙子,对你弟弟稀罕得不得了,巴不得立时就看到远哥儿。老太婆当初那般看我不顺眼一心赶走我,如今我又为什么要那么容易就顺了她的意呢?”胡氏神色轻蔑。
  “当初我和方修文和离的时候,老太婆生恐我日后反悔,借着你们姐妹再去纠缠她儿子,特特请了证人立了文书的。文书上言明,和离之后我们母子和方家再无任何瓜葛。哼,想起这个就叫人寒心,你们就算只是女孩儿,那也是她亲生的孙女吧。不过也幸好有这文书,于今娘才不怕她方家仗势夺子!老东西这会子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吧。”胡氏说到这里不由冷笑出声。
  “冷酷无情的老东西,如今为了得到孙子,巴巴地来纠缠咱们,她以为她儿子做了知府老爷,我一定会飞快地凑过去复合,呸,做她的春秋大梦!
  此一时彼一时,她居然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老娘要让那老东西明白,只要明氏贱人还在方家,老东西自己还是那样一副惹人厌憎的嘴脸,她这辈子就别想看到远哥儿回方家!”
  方采蘩听完这长篇大论的宣告,忍不住在心里给老娘竖了个大拇指,嘴上却道:“娘的意思是要和爹爹复合,但要祖母将林氏送走,对娘也不能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只要祖母一日不做到这两点,咱们就一日不回方家,是这样没错吧。”
  胡氏点头:“对,娘就是这么打算的。明氏贱人太阴毒,老东西又太相信她,娘真的怕你们回去后,一不小心就遭了那贱人的算计。那贱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又有老东西护着她,有心害人的话还真是防不胜防。”
  方采蘩问:“明日老牛头和张妈妈还会来找娘吗?”胡氏道:“应该会,白日里他们说服不了我本来不想走,还是叫我给硬赶走的。张妈妈一再让我别意气用事,今晚上好生再想想。”
  方采蘩又道:“就算没有弟弟,那么远的路程,咱们都是妇孺,爹爹总不能就派两个老仆来接人,和老牛头他们一道来的应该还有人吧。”
  胡氏点头:“还真叫我儿给说中了,除了老牛头两口儿,你爹爹还派了一男二女三个健壮的仆从来了和锦,他们眼下都住在高升客栈。”
  方采蘩问:“那张妈妈他们有没有说,那三个人也跟他们一样,都是爹爹信得过的?”胡氏皱眉道:“说了,三个人当中有两个是你爹爹信任的,另一个姓汪的婆子却是老东西的心腹。”
  方采蘩点头:“是这样啊,那明日咱们这样……”胡氏听完方采蘩的安排,先是不解,稍加沉吟后笑道:“我明白了,蘩姐儿你是想利用汪婆子传信给老东西,让她越加心急从而下定决心送走明氏贱人。”
  “嗯,这样做不光能让祖母急,还能让爹爹产生紧迫感,他不是心疼咱们几个孩子吗?既然心疼那就要拿出行动来,不能老这么黏黏糊糊地。”方采蘩笑,“我这也是想推爹爹一把。”
  胡氏抚掌:“好,就这么做!明早我再嘱咐一下菱姐儿,远哥儿就算了,装过头了反倒不好。哎呀,咱们蘩姐儿还真是个女诸葛,一下子就能想到这法子。”
  方采蘩汗颜,她不好告诉老娘方才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些点子本就已经在自己脑海中了。
  胡氏觉得长女虽然年岁不大,可成熟懂事,又加上一时高兴,不免拉着她的手说起了心里话:
  “蘩姐儿啊,娘算是想明白了,我就是为了你们姐弟几个的前程都不能跟你爹爹置气。你想你爹爹不喜欢明氏,一直惦记着咱们娘儿几个,我若就顾着跟他怄气,害得你们姐弟明明可以过好日子却跟着娘受苦,不是犯蠢吗?咱们跟你爹爹分开更是白白便宜了明氏那贱人,要走也该是她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走啊。”
  方采蘩心道:“您早就该这么想了。您当初若不是就顾着跟自己丈夫生气,耐心听听他的解释,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分开这么些年好不。”
  ☆、第22章 游说
  母女两个交完了心,各自安心睡去。次日一大早,方采蘩做饭,胡氏则将方采菱叫到一边一通耳提面命,方采菱听完不断点头,拍着胸脯一定完成任务。
  方采蘩的脚还是有一丁点不适,胡氏心疼闺女,一家子照旧还是乘坐郭老黑父子的牛车进城。郭林是个行动派,昨晚回去就跟自家老娘提了买尺头的事情,今日其老娘米氏特特一道进城,打算一家子卖好了篾货就来胡记买尺头。
  马车上米氏格外热情地拉着方采蘩问东问西,郭林逮着机会更是不断地献着殷勤。虽然碍于胡氏在场,这对母子不至于做得太露骨,但也叫人难以招架。方采蘩不胜其烦又发作不得,真是有苦难言。
  今日陆家母子还是从后头才追上来。陆骥人才出众,不管是郭家洼的姑娘还是城里的姑娘明里暗里倾慕他的不少,这难免引起了同龄人的嫉妒,尤其是陆骥又是外地人。陆骥身形高大又有一身的力气,加上本身话不多且不爱招摇,不然郭家洼不知道有多少少年会来寻他的晦气。
  此时自家坐着牛车,有和锦四美之首的方采蘩坐在身边,而陆骥靠着两条腿还背着自己妹子赶路,跟自己没法比。自觉此时占据优势地位的郭林有心显摆一把,在陆骥背着陆骐从牛车旁经过的时候,故意提高声音对方采蘩道:
  “采蘩妹妹,这是我家屋门前那几棵桃子树结的桃子,你试一试,特别甜。采菱妹妹远哥儿你们也尝尝。”说完从身后的竹篓子里摸出几个洗干净了的桃子递了过来。
  “多谢郭林表哥,娘你也吃。”方采蘩接过桃子转递给了胡氏。“胡家表妹你好福气,你们家蘩姐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姑娘。”米氏在一旁咯咯地笑,又做嗔怪状对自家儿子道:“大郎,你该先给你胡家表姑桃子的。”郭林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转身抓了个大大的桃子递给胡氏。
  如果是以往,面对米氏母子这种拙劣的把戏胡氏一定会不耐烦,但她如今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前夫复合,既然一家子不久就要去潭阳州府了,又何必跟这些人撕破脸闹得大家不好看呢?是以胡氏也极有闲心地和米氏周旋起来,当下接过桃子笑道:“林哥儿是个勤快的,米表嫂你们两口子福气也不差。”
  “呵呵胡家表妹,不是我自夸,我们大郎除了勤快还孝顺体贴好性子……”胡氏极少夸人,这次竟然开口夸了郭林,是不是意味着她也看上了自家儿子?自觉猜到了胡氏心思的米氏兴奋异常,立马开启了王婆模式,叽叽喳喳地对自家儿子好一通夸。
  米氏得意忘形,嗓门不免有些大,已然走远的陆家娘儿几个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陆骁嘴巴自来刻薄,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死个人,幸好咱们知道郭林是个什么货色,知根知底地,不然光听米氏这一通夸,非得以为她家那黑炭一般的儿子是一个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人物了。我就奇了怪了,胡寡妇自来眼珠子长在脑顶上,怎么这会子倒是耐得听米氏在耳边聒噪了。”
  于寡妇撇了撇嘴:“有什么奇怪的,她一家子要坐米氏婆娘的便宜车,可不就得耐着性子应付郭家人了。贼婆娘做事就是这么虚伪可笑,米氏摆明是瞧上了方采蘩那丫头,胡氏婆娘哪里会看得上郭林那小子,可她偏不表露出来,就这么吊着人家。”
  陆骁道:“还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就凭郭林那副丑样也敢肖想方采蘩?凭良心说,真要说模样,和锦能配得上她的男子还真是难找。不过撇开其他不说,但就模样,大哥倒是跟她很般配。”
  对面方家大丫头那张脸就够招人了,偏偏性子又好,大儿子又到了思春的年纪,心里头对人家生出异样的心思不是没有可能。陆骥那天胳臂肘朝外拐帮着胡寡妇她们说话,就已然让于寡妇有些疑心了,偏小儿子口没遮拦竟然说出大儿子和方家大丫头很般配的话来。
  “二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找打呢!就是满天下的姑娘家都嫁人了,我也不准你大哥娶胡氏贼婆娘的闺女。和那比狐狸还奸猾的贼婆娘做亲家,你娘都会短命好些年!”于寡妇瞬间黑脸,生气地一边呵斥着小儿子,一边暗自观察前头大儿子的反应。
  陆骥却连头都没回,就似没听到老娘和弟弟的对话一般,只管埋头背着妹子大步朝前走。
  陆骁自觉说错了话,挨了骂之后立马笑道:“嘿嘿,娘说得对。咱们家怎么能和她家结亲,我不过是顺嘴说着玩儿罢了,娘还就当了真了。”
  他母子两个就顾着说话,脚下步伐不免有些慢,很快就被陆骥给甩开了一段距离。“大哥你轻点啊,人家的腿都被你勒疼了。”陆骐忽然大声抱怨起来。
  “啊,对不起啊骐姐儿,哥哥方才不留神就使劲儿了。”陆骥赶紧致歉。“好好地大哥怎么忽然就使劲儿了。哟,大哥你怎么瞧着好像不高兴啊,没谁惹你生气啊。”陆骐本能地觉着陆骥的神情有些不对。陆骥却不承认,淡淡地道:“大哥没有生气,你小孩子瞎说什么。”
  果然胡氏母子到自家铺子不久,张妈妈就找来了,同行的还有方家此番派来接人的汪婆子和钱婆子。两个婆子向胡氏以及方家姐妹行过礼后,钱婆子打量了一通方家姐妹,惊艳不已地道:“真没想到咱们大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小的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俊的姑娘。二姑娘虽然没长开,可瞧着脸蛋儿将来一准也是个大美人。”
  汪婆子道:“可不就是。赵大人家的二姑娘自诩美貌,可跟咱们家两位姑娘比起来,她算什么呀。哎呀,往后再有什么宴会,老太太带着两个姑娘去,非得眼红死那些夫人太太不可。”
  胡氏听到这里淡淡地道:“什么叫你们家的姑娘,我的闺女和方修文方知府家有什么关系呢,又为什么要跟着他家的老太太去赴什么宴会。”
  汪婆子陪着笑脸道:“怎么没关系,老爷可是姑娘们的亲爹呀。”
  胡氏哼了一声:“是亲爹又如何,当初和离的时候,老太太可是一力要求我写了文书保证自我们母女离开方家后,便和方家再无瓜葛。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有些骨气,这攀附官亲的事情是万万不肯做的。”
  见胡氏还是一副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架势,几个婆子急了,争先恐后地开始了游说。
  说老太太如何迫切地想看到孙子,家中给少爷姑娘们的房间都收拾好了。说潭阳州府有头脸的人家经常会举办各类宴会,两位姑娘去了之后可以参加这些宴会,进而结识一些尊贵的夫人太太,于她们往后的婚配大有益处。还说老太太和老爷还在四处给少爷挑选伶俐的小厮,又有老爷这个两榜进士亲自教导,还愁学业不成。
  总之婆子们车轱辘话说了半天,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方采蘩姐弟回到方家立马就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且前途一片光明。胡氏为了儿女着想就不该这么固执,立马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赶赴潭阳才是明智之举。
  无奈任凭婆子们如何舌灿莲花,胡氏就是不为所动,最后干脆变脸将人全撵了出去。婆子们带了重任而来,自然不甘心铩羽而归,走到门口悄悄合计起来。
  汪婆子眼珠子眨了眨,道:“大人说不动,那就从小孩子下手。这样,咱们避开太太,单独寻两位姑娘说。若是姑娘们动了心,成日里在太太跟前嚷着要回方家,太太疲于应付,自然会松口。”
  张妈妈和钱婆子都觉得这法子可行,毕竟小孩子比大人容易哄些。然后也是凑巧,胡氏今日恰好带着两个绣女去了一个主顾家里量尺寸去了,绸缎铺的女伙计也有事请假回了家,前头铺子就剩下方采蘩。
  三个婆子立马走了进来,围着方采蘩晓以利害,劝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以及弟弟的前程,一定要说服胡氏带着他们姐弟去潭阳州府。
  方采蘩暗自好笑,这与几个婆子虚与委蛇之际,方采菱从后院冲了出来,一副后怕的模样对方采蘩道:“姐姐,姐姐,方才绣房一个姐姐告诉我说,前两日远哥儿在学里差点被几个大点的小子打了,幸好给唐夫子看到制止了,真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