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管家很有眼力见地把医生请了出去,同时还把卧室的门关上。
  此时, 卧室里就剩他们两个。
  江棘忽然拉着傅盈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 声音低沉阴冷:“你要不要看看我受的伤?你知不知道这条腿差点就要截肢?”
  “是我不肯。我痛得要死也知道绝对不能截肢。”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脸颊上,淡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那双睫毛不停颤动的眼睛, “我要是残废了你不更得往别人怀里钻?又是怪物又是残废,你还会看我一眼?”
  傅盈嘴唇颤动,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江棘的腿上,手下是他温热的体温, 还有掩藏在布料下看不见却能够想象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只能任由双手被江棘抓住, 听着他的话,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腰间的系带,睡裤褪下,随后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傅盈瞳孔微缩。
  这些伤痕真的太可怕了……
  大腿上的伤疤和小腿上的不同。
  小腿上的伤疤很细,颜色是痊愈后的死白, 而大腿上的伤疤非常狰狞,疤痕要更粗,并且还泛着紫,微微突出,像一只只可怕的蜈蚣。
  “很丑是不是?”
  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傅盈目光闪烁, 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棘又抓着她的手,一点点在疤痕上拂过:“钢板就是从这里植进去的,这里,也有一块钢板,这个疤是打钢钉开的洞,这个也是……”
  傅盈汗毛竖起,脊背发僵。
  她咬了咬牙,想抽回手,却被江棘强硬地按住。
  “怕了?”
  “嫌恶心了?”
  傅盈别开视线,有点想哭。
  “你觉得我没脑子是吗?”
  傅盈用力摇头:“我没有。”
  “你有!”江棘眼里泛出血色,恨得想咬她一口,“疯子又不是正常人,怎么会有脑子呢?当然是什么疯狂做什么不是吗?”
  “我没有!”傅盈还是用力摇头。
  “你有!”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江棘放开她的手,一把掐住眼前细软的脖子,逼着她仰头和自己对视,声音咬牙切齿,“傅盈,你凭什么说你信我?”
  “你从来不信我,出什么事情都第一个想到我,反正坏事都是我做的,对吧?每回一听到谁死了就下意识地看我,一听到哪个公司老板跳楼也是看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
  江棘越说怒意越暴涨,本来只想捏着她的脖子强迫她看自己,但越说心中越恨,手上的力气也失了分寸。
  傅盈张着嘴仰着头,双手用力砸着江棘的胳膊和头。
  江棘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即使嘴角被打到一下,嘴唇磕在牙上出了血,他也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在自己手中使劲挣扎的傅盈。
  看着看着,他的心里萌发出干脆把她掐死的冲动。
  反正她不听话。
  总是怀疑他,怨恨他,想逃离他。
  干脆掐死好了。
  那样她就会很乖地呆在他身边,不会总想着跑。
  他会给她每天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毕竟她那么爱美。
  “少爷!”
  “许医生,快快快!”
  门被打开,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进来。
  掐着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开,傅盈一下坐倒在地。
  她一边捂着脖子咳嗽干呕,一边看着江棘被几个下人摁住,许医生正在给他打针。
  打完针,许医生转头冲傅盈道:“你没事吧?”
  针剂见效很快,江棘虽然还清醒着,但已经不再猛力挣扎。
  傅盈在许医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看着江棘,眼眶发红,里面有泪,也有恨意。
  如果说之前听到江棘的话她还觉得愧疚,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但江棘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掐死他,那么愧疚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愤怒。
  她拒绝了许医生要给她上药的好意,一个人捂着脖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卧室。
  换作以往傅盈一定会哭一场,或是紧张地喊医生为自己检查喉咙。
  但这回她不知怎么回事,心里仿佛憋着一股气,谁的话都只当耳旁风,一回到卧室就在书桌前坐下,拿出纸笔开始写字。
  她情绪激动,下笔不稳。
  从小练就的一手好字写得连草无比,光看字都知道里面蕴含着多少愤怒的情绪。
  一滴眼泪滴落在纸上,字体晕开,傅盈简单粗暴地抽了张餐巾纸摁上去。
  喉咙很痛,连呼吸都觉得痛。
  但傅盈一点不去管,一味地埋着头写字。
  直到写满大半张纸,傅盈才愤愤起身,拿着纸往江棘的卧室大步迈进。
  她用力地打开门,在管家和医生诧异的目光下走到床前,把写好的纸扔在江棘脸上。
  他还没有睡着,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傅盈进门他是有意识的,甚至纸上扔到脸上的时候还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做完这些傅盈走到许医生面前,忍着疼用沙哑的声音道:“许医生,帮我看下我的脖子吧。”
  “好,回你房间吗?”
  “不用。”傅盈拖了张凳子在江棘床边坐下,“就在这儿看。”
  江棘混沌的目光动了动,视线在傅盈仰起的脖子上聚集。
  洁白的脖子上有几个颜色深红的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医生看了看,从医药箱里拿了块水袋似的东西出来。
  她把那东西往傅盈的脖子上轻轻一放,凉意渗进脖颈,又冷又舒服,火烧火燎的痛感顿时消失了许多。
  傅盈松了口气。
  她朝他指了指那张纸,示意他自己看。
  管家犹豫着出声:“可是少爷刚打了针镇定剂,再过会就入睡了”
  傅盈看着江棘的眼睛,打断了管家的话:“那弄醒呗。”
  “给我块冰。”江棘出声。
  “这……”管家看向许医生,“这可以吗?”
  许医生:“最好还是睡一觉,不过我给他用的量少,忍着不睡也没什么关系。”
  管家这才去端了盆冰块过来,但没有直接给江棘用,而是往盆里加了冷水,再把毛巾沾湿拧干,给江棘擦了两把脸。
  “扶我坐起来。”
  由管家扶起后江棘靠着床头深呼吸了两下,甩了甩头,拿起了掉落在床上的纸张。
  只见纸上写着——
  一、卫少洲为什么要约你撞车?我查过他,他家在恒城,父母健在,家庭完整,跟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他也是富二代,不缺钱,家里的公司也没有出现问题,他跟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没必要为了我赌命,所以我没有怀疑他。
  二、那段时间伯父伯母去世,你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莫名其妙就会发脾气,你自己想想,你咬我的次数还少吗?把我弄得躺床上起不来的次数还少吗?
  三、我碰巧发现你在看心理医生,那人每次都假装成护士的样子,跟着林医生一起过来给伯父看病。以为每次戴着帽子,带着口罩,摘掉了我就发现不了吗?那人不就是这个许医生吗?!
  这说明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有病!你有精神病!到现在还没有治好!
  很快扫完纸上的字,江棘脸色平静地抬起头:“你们都出去。”
  管家和许医生相继离开,傅盈自己按着脖子上的冰袋。
  他太平静了,平静地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傅盈站了起来,她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了江棘抓不到的位置。
  “你看完了?”
  “嗯。”
  “还有一点,我没有写。”
  江棘:“是什么?”
  傅盈看着江棘,深呼吸了一下道:“伯母也有精神病,很严重,所以我认为你的病是遗传,是写在基因里的,根本治不好。”
  即使话很伤人,但傅盈还是在江棘可怕的目光下继续说着:“你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一起去鬼屋,你叫都不叫一声,还觉得很无聊;还有在林子里肢解青蛙,用石头砸蛇,蛇死了你也一直在砸,你的眼神很恐怖,甚至还在笑。”
  “再后来你收敛了很多,不再自己动手,但是很多次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商业问题,你非要把人逼得跳楼才高兴,那时候你还没有成年。”
  “我很怕那样的你,所以就开始躲着你,然后你又变了,更加收敛,除了眼神语气还是很危险,其他也没见再见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你应该是找了心理医生,开始接受治疗。是,精神病也是病,当然可以通过治疗来控制,可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天生的,是遗传的,写在基因里的东西,怎么治?”
  傅盈深吸了口气:“你怪我不相信你,可我能怎么办?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信你?”
  说罢傅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就在刚才,你还想要杀我。”说着她又解锁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个相册集点开,把手机扔到江棘手边,“这些是你不顾我意愿强行要我后我拍的照片,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你掐的,脖子和肩膀也是你咬的。”
  “江棘,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是对你有好感,但我不是受虐狂,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随时可能发疯的疯子。”
  “撞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无所谓了,你要是想追究卫少洲你尽管去,你杀了他我也不管了。”